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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那是一坨屎

    四九城,崔家

    “妈,我是您亲生的吗?我才十九岁,我读人大大一。

    您要我娶一个川省的野蛮乡巴佬?那地方开化了吗?乡巴佬都是抬举她,是叫花子,是一坨屎。

    您要毁我的梦想,我的锦绣前程!”

    眉目俊朗的青年摔了茶杯,踢翻屁股下的椅子。

    “只有你的年纪与那姑娘相仿,这不仅是你父亲,也是你爷爷的意思。”妇人没有说是她偷听,她也不甘。

    “三哥呢?三哥也是单身。”

    “他是大院众所皆知的花花太岁,哪个姑娘会看上他。”妇人脱口而出,意识到不妥,想起此时家中就自己母子二人又放下心来,平静缓和浮躁的心情。

    “你三哥为了咱家下放劳动改造,吃了不少苦,这好不容易回来了,费了一番功夫到外交部做了个武官,据说很得你爷爷看重,他的妻子必须名当户对,这是你爷爷和你父亲对他的补偿。”

    “妈妈,爸不在家,您就别装贤惠了行吗?”

    “反正甭想牺牲我?要我同一坨屎过一辈子,我就跟谁急?我也需要门当户对,我也有梦想。谁订的婚谁娶,我不吃挂落儿(错误的受到牵连)。”

    青年委屈的嘴唇颤抖,知道事已成定局。

    面相年轻的妇人伸手抚上跪在她脚边年轻稚嫩的脸,这是她的儿子啊,她唯一的儿子,她用尽手段才得以如愿嫁了心仪的表姐夫生下的延续。

    她不甘心,她一生要强,出身不差,改变命运,到头来却要让一个乡巴佬毁了她优秀的儿子么?

    “儿子,只要利益足够,老爷子就会松口。问题是能让老爷子松口打动他的利益,咱娘俩拿不出来。

    你也知道,崔家第三代只有崔家二房才有男丁,崔家已经生养的第四代皆是女孩子,你大哥成婚了,二哥是养子,他的事一句话说不清楚。

    剩下的就只有老三和你二人,必有一人要娶。

    老爷子要看到第四代长孙,这是心病,你必须娶。”

    “妈,再想想法子,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你都听我的?”

    “听。妈妈说什么儿子都听。”

    妇人的眼睛写着精明算计,说出最佳计划:“儿子,这件事若成功,老爷子不止会对你另眼相看,更不会责怪咱们,还会赞你有情有义。”

    “妈妈,您快说。”

    “首先,你要尽快有一个身家背景和崔家家世齐平的姑娘,让那姑娘去老爷子面前哭诉,而你,则要扮演一个为了家族不得不做负心人的“陈世美””。

    崔老四扒拉一圈过滤心仪自己的姑娘,有一个非常合适。

    “妈妈,南南一直喜欢我,沈家是外交世家。”

    “好。一切交给妈妈来做,从现在开始你要吃不下,睡不着,去厨房冷水缸里蹲着,我去将南南引来。”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川省山市陵县乐镇嘉乡古家村

    六月的天,虽说不上炎热,却也是穿短袖薄衫手里必须摇蒲扇的季节。

    只因川省有一独一无二的特产:一种比蚊子体积小百倍,肉眼根本看不清其五官身体体型的小黑点,它就是一个小黑点。

    却具备和蚊子一样的吸血战斗力,所过之处,必在皮肤上留下它凶狠的战绩——发红发痒红肿一大片。

    一个耳屎(耳光)下去,死亡一大片的方言称呼——麦娃(mei儿娃儿)。

    今天是周六,村大队的学校放假,满山遍野都能看见大一点的娃娃领着小的,一群群撒欢,爬树的,下河沟用竹篓摸小猫儿鱼的,小河蟹的,螺丝的,举着长竿抓知了的,都可以交给云墨姐姐换好吃的零嘴。

    稍大一点的娃娃利用假期在田地里帮趁着干活,拔草,垒土。

    村里的学校有幼儿园,初、高中。

    幼儿园的老师是请的本村会识一些字的妇女或者大姑娘教,真实目的是照看半大的孩子们,方便大人们上工干活。

    年龄七岁的,就必须上小学。老师则是老村长古宗和暗地里从整个陵县筛选出来的有真本事德行好的下放改造的臭老九们里面千挑万选出来的。

    古家村,同临边村不一样。

    别的村子,是一个大队几个村共同拥有一个幼儿园和小学,中学就要到乡或者镇上去读。

    古家村,一百多户人家,一大半都姓古,这个时候又没有分家一说,所以每家每户都人丁兴旺,一家人,几十口是有的。

    老村长古宗和,是个人物,响马出身,走南闯北见识过外面的天地,深知文化有多么重要,响马必须会退出历史舞台。

    那么手下的兄弟们何以为生?带着众兄弟选了一地落窝,便有了心齐的特殊的古家村落。

    于是,古家村,不止在村上有了幼儿园,小学,中学都有,奉行一句话:在精不在多,必须自己要有。

    蝉鸣林语间,盛夏日已至,这是万物生机勃勃的季节,田里,地里,青绿,深绿,翠绿交替,预示着三个月后的大丰收。

    站在田埂上,目之所及那郁郁葱茏的竹林下,必有人家。

    一竹子做墙,麦秆和稻草盖房顶的四合院,一穿着干部服的男子坐在堂屋高高的木门槛上朝着屋内伸着脖子忐忑地问自家爷:“爷,您说的是真的吗?没听岔?”

    抽叶子烟的老人“吧嗒吧嗒”猛吸一口,吐出眼圈:“老子也不信。”

    男子一副“我就说嘛,你听错了”的表情,爷戏弄自个呢,啷个可能有这种事,还在抓梦脚头嗦(打瞌睡)。

    “老子懵了半个月都没有想通,何况你娃儿。”

    老者瞅到自家孙子一副老人不争气的脸色就知道他在肚子里嘀咕啥子,举着烟杆重重的打在男子手背上,扯了嗓子拔高声音。

    “你太太祖说的。鼓捣我(命令我)半个月前到县头给崔家发了电报。你收拾一哈,明天就去一趟,看崔家的说法。”

    “爷,现在是新社会,讲究自由处对象,反对过去的包办婚姻。你把幺妹弄(嫁)那么远,崔家啥子底细我们都不晓得,你放心吗?

    从省头做火车去京城就要三天三夜。我们家这一代,九个男娃儿,只有幺妹一个姑娘,你舍得吗?

    老九在京城读书的嘛,干脆把老九拿给崔家去上门,我负责说服妈老汉(父亲)。”

    老人狠狠地又吸了两口烟,沉闷道:“这是你太太祖订的。”

    “太太祖也要讲道理嘛。”男子不自觉的瞅了眼后山方向,放低了声音:“爷,他不是在后山闭关吗?出来啦?”

    古家太太祖,古家村不可说的存在,庇护着古家村,是一位活了年纪很大的道士。

    幺妹自打出生,除了吃奶外就养在他身边,十五岁时才能回家住。

    九个哥哥想妹妹时,带着吃食偷偷跑去后山,每一次都兴冲冲去,鼻青脸肿第二天回,被后山的狼群追赶围着后山跑圈圈一整夜,天亮才放他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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