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真深吸一口气,上辈子到死他都没有怀疑过萧岳的身世,这一世,他一遍遍梳理前世的事情,渐渐发现前世其实有很多未解之谜。
最大的谜团便是从父母去世后的第十年开始,朝廷开始通缉萧岳!
而在此之前的那些年,朝廷追捕的人只有他一个。
没有人把萧岳放在眼里,更何况当年长公主府前脚出事,萧岳后脚便失踪了,之后京城里的一群叫花子争地盘,打死了几个人,官府也抓了一批人,在其中一人身上搜到一枚玉牌,上面有长公主府的标志,那名叫花子承认,这是从一个小叫花子手里抢来的,而那个小叫花子,在那个冬天被冻死在大街上,还是衙门给收的尸。
上至锦衣卫,下至地方衙门,全都默认萧岳已死,一个没出息的外室子而已,别说他已经死了,即使他没死又如何,借他胆子也掀不起风浪。
因此,在那九年里,没有人去核实真伪,也没有怀疑过萧岳。
而从第十年开始,锦衣卫忽然开始暗中搜捕萧岳,甚至在暗花榜上,萧岳的排名高居第一。
前世,他一直以为是自己连累了萧岳,毕竟在此之前,他一直隐于幕后,很多事情都是交给萧岳去做的,所以他将大本营从中原转到西北。
这一世,他重生回来,回想前世,便觉得有些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简单,尤其是父母之间的关系,前世他虽然在京城住了十八年,可那时他也还是青葱少年,叛逆任性,真正留在父母身边的时间并不多。
而这一世,他以一个成年人的眼光重新审视父母之间的关系,最终得出结论:除非他的父亲萧驸马是个心机深沉擅于伪装的人,否则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养外室还生出孩子的事情来。
而他的父亲如果真有这份心机,也不会落入圈套,最后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通这些,再结合前世的事,萧真便确定,公主娘和驸马爹一定有秘密!
前世,他们来不及把这件秘密告诉他,便被人害死了,这一世,既然他们还活着,萧真就一定要从他们口中撬出实话!
他当然不是真的想要跳楼,重活一世,他比任何人都要珍惜生命。
果然,他只是做做样子,公主娘便忍不住说出了实话。
萧真并没有回头,依然站在窗前。
佳宜长公主吓得花容失色,便要冲上去把他拽回来。
萧驸马连忙拦住她,压低声音说道:“别硬来,跳楼的人不能吓,要哄,让我来......”
萧真:你们以为压低声音我就听不到了吗?
萧驸马用他自认为最温柔的声音说道:“阿真啊,乖,外面风太大了,快把窗子关上,乖,到爹爹这里来。”
佳宜长公主:“来,娘这里有糖糖,好多糖糖。”
萧真:受不了了,要不我还是跳下去吧。
“萧岳既然不是我爹的外室子,那他究竟是什么人?”
佳宜长公主下意识地捂住嘴巴,用眼神向萧驸马求助。
萧驸马凑到她的耳边:“都这样了,那就全都告诉他吧。”
佳宜长公主点点头,运了运气,对萧真说道:“说起来他也不是外人,他是你表弟,是你亲表弟。”
萧真心里那块大石头猛的落了下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有很多表弟,远的、近的,有血缘的,没血缘的,可是亲表弟却只有一个,一个早在十年前便死去的人。
他缓缓转过身来:“赵渊?他是赵渊?”
佳宜长公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声说道:“对,他是赵渊。”
萧真想了想,道:“你又骗我,赵渊死的时候已经三岁了,萧岳今年才十二。”
佳宜长公主连忙解释:“改了,我们把他的生辰给改了。”
萧真又问:“既然赵渊在咱们家,那个溺死在湖里的小孩又是谁?”
佳宜长公主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你大舅舅接连死了两个儿子,好不容易才有了赵渊,自是当宝贝一样养着,真正见过赵渊的人并不多。
可是你大舅舅前脚刚走,赵渊便差一点就被摔死,太子妃查出是有人动了手脚,要害赵渊的人竟然是孙氏那个贱人。
太子妃便将赵渊藏在送水车里送出东宫,孙氏是她下令勒死的,芦氏是知情人,为了掩盖真相,太子妃先是安排赵渊假死,接着又和芦氏一起殉节,死的那个孩子是孙氏的干儿子。
那贱人连生两个女儿,却一直无子,也不知道是谁告诉她的,养个八字好的男童就能把男丁引过来。
她早就包藏祸心,特意挑了一个和赵渊相像的小孩,太子妃让她把那孩子送走,她虽然送出去了,可却给那孩子取名赵英,呵呵,赵这个姓也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姓的吗?
即使没有后来的事,太子妃也不会把那个孩子留在世上。
对了,你大舅舅之前夭折的两个儿子,至少老二的死是与孙氏有关系的,当时芦选侍已经怀孕八个月了,被慧明撞倒在地,孩子生下来就断气了,芦选侍也因此再没能开怀。”
长公主口中的慧明,便是孝康皇帝留下的两位女儿中的姐姐,慧明公主。
这两个女儿,慧明公主和慧心公主,都是孙选侍所出。
萧真懂了,难怪公主娘这个姑姑,一直都对这两个侄女不闻不问,原来是因为这些原因。
萧真终于施恩一样从窗前走回到父母面前,萧驸马和长公主齐齐松了口气,长公主伸手便想要拽住儿子的胳膊,萧真连忙后退几步,萧驸马追过去,伸手揽住儿子肩膀,这一次萧真没有躲开,任由萧驸马搂着他。
“这件事,萧岳知道吗?”
话虽如此,可是萧真在心里是认为萧岳是不知道的。
佳宜长公主:“知道,也不知道。”
“什么意思?”萧真问道。
这一次是萧驸马开口:“萧岳早慧,我们以为他长大一些就会忘记小时候的事,可是他六岁的时候,有一次府里请了戏班子唱戏,那天演的是三月春,讲的是皇孙去民间赏春路遇村姑的故事,他看着看着,忽然就说他记得有人也叫他小殿下。
他还说他记得有人叫他娘做娘娘。
我和你娘当时吓了一跳,只好编了一个故事,说他是在戏班子里出生的,他娘是戏班子里扮皇后的青衣,他小时候上台扮过小太子,后来你爹不想让他流落在戏班子里,便把他接了回来。”
萧真声音冷冷:“这样他就信了?”
萧驸马叹了口气:“刚开始他是相信的,可是一年之后,他就不信了,他说我不喜欢听戏,怎么可能会和戏班子里的女子生下他呢?
然后他又问他的亲爹是不是另有其人?
无奈之下,我只好说他的亲爹是我的朋友,家中正妻管得太严,只好由我来抚养他。
他便说那人家里难道比公主府的门槛还要高吗?您都能把我接进府,他为何不能?
还不是因为我是在戏班子里出生的,他才不想认我?
唉,我能说什么,我什么都不能说,好在后来,他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