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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第 20 章

    刘启说是带王娡去挑宫殿,其实也没甚么好挑的。

    刘启的后宫人员都被他安排在甲观。太子妃自是其中最尊贵也离他最近的宫殿,剩余的就按得幸的先后顺序依次排列下去。

    倒不是刘启或者薄氏特意这样安排。主要是每一任得幸的美人都想着要离能够主宰她们命运的太子更近一些,于是就无形之中达成一种共识,在可选范围中这样代代排列出一种顺序。

    王娡看了都觉得有些无语和好笑。

    她并不打算顺应这样奇奇怪怪的潜规则,最后没去和程姬贾姬凑到一块,反而选了离唐兒较近的一处馆舍。主要是看中那处院落庭中有高树成荫,她打算等自己说话更有分量的时候,叫人造了桌椅摆在下面,好夏日乘凉,平日闲坐。

    至于距离?

    且不说腿长在刘启自己的身上,太子殿下在自己的宫里想去哪就去哪,距离的问题什么时候能够阻拦上位者的我行我素。

    更为地狱笑话一点地讲,太子出行甚至都不太需要他本人亲自迈步,有的是代步工具,无非时间长短有差罢了。刘启如果真的自己想来,难道会连多一点时间和功夫都等不了吗?

    既然如此,比起考虑地理位置与刘启的距离问题,王娡觉得还是关注自己的住所舒适来得重要得多。汉家宫阙宏丽不凡,王娡没什么可以挑剔的,那最影响生活质量的就是刚巧她可以自己选择的邻居:

    太子妃和栗姬被包围在里面,压根就没有可供选择的选项;程姬、贾姬和她未来肉眼可见地会有矛盾发生,住得近了只会让自己心烦;这么一看,不选因为出身缘故,性格柔顺,并且应该还和卫芙有些旧情的唐兒,王娡还能选谁呢?

    说到卫芙。她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个办事很妥帖伶俐的姑娘。

    刘启先前叫她去寻专门负责掌管宫人的郭御长,帮王娡把伺候的人手点齐。待王娡选好住处后不久,她就带着一批经过初筛符合标准的宫人到了王娡面前,让王娡亲自挑人。

    这办事的利索劲,让本来对小姑娘办事能力还没有清晰认知的王娡瞬间刮目相看,认定自己这是捡了宝了:

    靠谱,阿芙看起来很有当未来首席秘书的天赋啊。

    伺候的人手都是小事。自从知道太子宫里侍奉后妃的侍女们,原本都是刘启身边挑出来的宫人后,王娡曾经对一些后宫阴私手段的担忧就减轻了不少。孝景皇帝的金字招牌放在那里,她不觉得就现在太子宫里这几个美人能有本事玩得过他。

    对,包括王娡自己。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目前只能说是纸上谈兵的政治水平,显然不能和封建社会一手培养长大,心黑手辣,有的是手腕和实践的太子殿下实际硬碰硬。

    王娡可不相信能有人瞒着刘启收买宫人——尤其是刘启的后宫除了太子妃薄氏外都是平民出身,可没什么人能有敢于大肆收买的底气——想对刘启的宫妃做些什么手脚。

    既然如此,王娡又对这些人平等地不熟,那自然是随便挑了几个看得顺眼的,剩下大部分岗位还是让卫芙帮的忙。

    比选伺候人手显然重要得多的是装修。

    按理说,北宫都是很早就已经建好的宫殿,多年来哪怕是闲置的偏殿,也都有宫人负责维护和洒扫。王娡搬迁的新居,虽然短时间内因为缺乏人气看起来有些冷清,但绝对称不上什么维护不善,不能住人。等她定居下来,开箱嫁妆,好好整理一番,自然会显得漂亮起来。

    ——主要是刘启不满意这里面的装潢。

    太子殿下一直就站在她身边,一起旁观了整个新房入住的环节与流程。

    比起亲爹来说,出手阔绰不少的刘启拧眉看着一堆在他眼中显然不合格的摆设,对他们指指点点了半天,又做了一回散财童子,决心舍出去不少自己内库的宝贝,好让自己现任心尖尖上的美人住得足够舒坦。

    “殿下,晁家令今日休沐不在,恐怕值守的属官不敢受这几份调令。”

    跟在刘启身后的宦官认真地记着刘启的吩咐,在听到几样在太子库房中也称得上贵重的摆设后,趁着太子止语的空隙,小心提醒了一句。

    晁错因为备受刘启宠信,说的很多谏言都能够被刘启听从,又对太子的教育问题很是认真负责的缘故,总被大众默认为属于刘启老师的存在。但其实他身上太子家令这个官职的本职工作,应该是太子宫的总管,以及掌管宫内财务。

    如要准确从官职出发以形容他们二人的关系,其实应该是真太子爷大少爷和他家兼职会计的大管家……

    “那么那几样就先不着急,等先生休沐结束再说。”

    刘启“唔”了一声,很从容地将时间往后延了延,却一点不怕晁错会有不给他批的可能。

    他侧头询问王娡的意见:“这几件都是大件的摆设,娡儿你介意晚几日送过来吗?要不然我再拿点别的,给你先补上?”

    至于这些所谓先补上的东西,等到刘启要求真正摆放的物件来了之后应当怎么处理。王娡看他这满不在乎的态度,也能明白当是直接要送给她了。

    王娡:……

    王娡两辈子为人,不是没见过富有的,主要是没见过像刘启这种,富有、对自己都比较抠门、偏偏对她很是慷慨的。

    ……孩子未来花钱如流水的消费习惯,该不会其实是和你学的——或者说起码是被你宠出来的吧?!

    “那妾先谢过殿下了。”

    心里震撼归震撼,王娡表面上还是笑容甜美接受了刘启这份好意。

    这都是刘启自己上赶着要送她的,她凭什么不收。孩子他爹疑似有严重溺爱倾向归疑似,她总不能因为担心未来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连现在的钱都不拿吧!

    并且刘启什么身份地位。站在封建社会统治阶层顶点的人,需要她去担心对方财务问题吗?

    刘启确实没跟她计较,或者说,如果他计较的话,一开始就不会主动提出用其他东西补的事。脑子相当好使的太子殿下慷慨解囊,都不用目录,就又从内库里点了一些比起来平常一点,不需要晁错这位总管亲自过目的摆设批下。

    来来往往的宫人宦官们竟然意外都相当心绪平和,想来类似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显著锻炼了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

    刘启在这一直待到最后整座馆舍焕然一新,方才终于挑剔满意了,颇为骄矜地瞥了王娡一眼。

    王娡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笑意吟吟地贴住他的手,仰面望向他的眼眸里满是亮光:“殿下爱我。”

    这是真的愿意给她花真金白银,富有且慷慨的亲良人,现在被贿赂到短期内根本喷不了一点。

    刘启被她这幅模样竟然闪亮到有些恍神,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找到一条神奇攻略途径的太子殿下眨了眨眼,最后竟是忍俊不禁:

    “原来你喜欢这些?”

    他不等王娡回答,凑近来亲了她一口:“再多等几日,我给你带新的服饰珠玉回来。”

    “你喜欢步摇吗?”

    太子殿下这么问:

    “用黄金为底,做成花树状,贯白珠作为枝叶,用翡翠鸟羽为装饰……走起路来白珠金枝会下垂着摇颤碰击,声音挺好听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那“挺好听”的声音不过是什么自然之声而已,并非白珠与黄金相互碰撞、冒着有损风险才能发出来的清脆响声一样。

    “你会喜欢吗?”

    王娡:……

    她默默深吸了一口气。

    她也很想自己能有那个毅力说不喜欢。

    可问题是,太子这个身份,在这方面真的是太能有实力了。

    “那就好。”从王娡的脸上读出了她真正的回复,刘启欣然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太子哪怕是休沐还是有事要做的,就和学生哪怕是放假也是有假期作业是一个道理。

    “好好休息。”

    他施施然转身离开,带走一片随侍和被喊来运输的宫人宦官,将和最初相比显然整体精致程度更上一个档次的馆舍留给了王娡可以静心思考。

    王娡也算是体验了一次自己什么都不用操心的搬家之行,可到底这两天里发生了太多事情:身份的转换、地点的改变、消耗体力的活动、绞尽脑汁的劝谏……在刘启面前她需要时刻保持清醒,有肾上腺素的帮忙,她其实还没有什么很真实的疲惫感。

    可是等到刘启那样交代了一句,他人又终于离开之后。安静地倒在软榻之上,依靠着案几,王娡浑身的疲倦感终于潮水般涌来。

    卫芙察觉到她眉眼间的乏力,体贴地在她手边递上一杯水。

    “夫人且饮一杯吧。”

    累到一定程度后,往往容易失去胃口,分明腹中是饥饿着的,但实际却什么都不想吃。

    王娡眼下就处于这个状态。她早上和中午是与刘启共用的膳食,但是劳心劳力,消化得也很快。偏偏对吃什么都很是兴致缺缺——尤其是在上辈子记忆里美食的对比下,汉朝的伙食哪怕是做的最好的一批,都显得有些莫名可怜,更是在这时激不起她的食欲。

    清水反而正好。这起码不会招致她的反胃。

    王娡接过漆杯,顺势便饮了一口,入喉是温热的暖意,顺着食道一路流淌到胃部,所过之处似有暖流涌过。

    她原本有些僵硬的神情,随着一口口温水入腹,也渐渐软化柔和下来。

    “——谢谢。芙儿真是贴心。”

    她笑着夸奖卫芙。而对方也眉眼弯弯,被夸得露出了一些女孩家青春的活力。

    “夫人可要先躺下歇息会?婢子可以让厨人那边晚些再送晚膳过来。”

    王娡确实有些因疲惫而困倦——现在回想起来,这两天里她在刘启面前最常出现的动作都快成了摁额角,显然是身体不堪重负发出的信号,只是她处在肾上腺素激励之中,丝毫没有察觉而已。

    刘启会叮嘱她好好休息,应该也是发现了这点。他之前还特意接手过她的动作,帮她慢慢摁压按摩过太阳穴。王娡当时只顾得及感叹没想到刘启身为太子按摩技术还挺不错,很快就沉浸其中。现在看来,刘启意外得观察入微,心细如发。

    这大概也是政治人物必备的一种才能吧。要不然怎么做到一场解衣推食让小伙为我死心塌地卖命——串台串台,遗传的基因有点太过伟大而□□了。

    王娡一边漫无边际地发散着混乱是思维,一边询问卫芙:“那今日一般来说,会有其他夫人前来串门吗?”

    “不会。”卫芙思考了一会,最后才给出一个比较稳妥的答复:“太子妃从来不主动出门。栗夫人觉得第一日就上门,会显得自己好像无端低人一等。”

    “程夫人和贾夫人目前都有身,最重要的事就是想尽办法保证自己最后能够母子平安。”

    “唐夫人知道搬迁第一日总是事多扰人的,她性子向来体贴,不会赶在今日打搅夫人的。”

    “——那就让我休息会吧。”

    王娡这才算放下心来。

    卫芙帮她解开床铺的帘幕后,就听从她的吩咐告退了下去。

    她慢吞吞脱履上床,方一躺进被褥,就这样沉沉和衣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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