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雨竹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别人不知道。
但对顾清来说，就像是他信心满满，搭配了一套自认最帅气的衣服，穿上走出去以后果然回头率拉满。
结果遇到熟人，对方突然来一句“你的内裤为什么套在外面？”
但顾清倒宁愿是这样。
因为这最多只是出糗，总好过他引以为傲的东西，也是吃这碗饭的资本，被别人点出致命的破绽。
半晌，顾清从惊愕之中缓缓回神。
他突然想要感谢一下李诗颖，在经历了那场生日宴后，他已经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了。
不管内心多么震惊，脸上的笑容还是维持住了。
就是有些冷。
“等一下，来电话了。”
顾清微笑道。
他觉得自己或许比最开始的萧雨竹更像机器人。
但这已经是他此时此刻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而后，顾清顾不得萧雨竹的反应，他赶忙低头垂眸，拿出手机，打开自拍模式，看着屏幕之中的自己。
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无缺，根据他跟萧雨竹现在的关系，采取了弧度清浅的“朋友微笑”，笑起来眼睛也是弯的，连顾清自己都觉得甜。
放在前世包是香香软软的小南娘一枚，会被一群哥们叫着“兄弟，你好香”，然后在评论区猛猛发癫，或许会有人发“对不起”也说不定。
但顾清跟自己深深对视着，却看见那双眼睛里没有半点儿笑意，甚至不是冷酷，而是一种什么都不在乎的冷漠。
跟这张脸倒是相衬得很。
可是，他在笑啊……
不是冷笑，也不是讥笑，就是最纯粹的微笑。
思维控制肌肉，肌肉带动脸庞……环环相扣，眼睛也应该笑起来才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笑起来，眼睛却没有笑？
顾清没有慌，那双眼睛依然没有任何情绪。
因为他一直坚信这个道理，那就是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再焦急、慌乱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冷静下来好好复盘前因后果，再想想怎么补救。
当然，顾清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懂得这个道理。
他以前就……
怎么说呢？
挺蠢的。
别人都是吃一堑长一智，他是吃一堑吃一堑吃一堑吃一堑……直到最后才长一智。
好在最后也是长了。
顾清理智的开始寻找原因，一条腿开始不自觉地抖动起来。
他突然再一次愣住了。
因为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在李诗颖生日的前一晚，为了给她一个崭新的面貌，去洗了个澡，在水雾蒸腾的浴室里，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确认过了。
那时候，他的眼睛都还是笑着的。
所以……
是自己发现了李诗颖的真相，跟她分手以后，才变成这样的吗？
顾清的嘴角忽然抽动了一下。
他想要笑，却想到了这里是图书馆，要安静，便生生把笑声卡在了喉咙里。
也或许他根本就笑不出来。
顾清只是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入乡随俗了一些？
不是前世记忆占主导吗？
怎么他还是这么多愁善感？
草，果然还是此世的记忆影响到了他。
如果真是只有前世的话，他想到前女友，一定只会：
女人，吃了吗？
没吃的话，吃我一拳！
但事实却是，他表现的再果断、冷酷，也无法改变他跟李诗颖分手以后，被她深深影响了情绪。
唉，激素。
唉，感性。
唉，恋爱脑。
顾清忽然笑了，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仔细想想，好像除了让他感觉到失职，生出强烈的自责之外，影响是微乎其微的。
毕竟宋琴雅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以她的性格，要是察觉到他的笑容不是真心实意的话，那么早就炸毛了。
林雨薇的话……
顾清就没有对宋琴雅那样的把握了，但大概率也是没有发现的。
因为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的长相跟林雨薇的白月光再像，那也只是皮囊，内在天差地别。
对于想要从他身上找白月光影子的林雨薇，应该是会主动避免跟他长时间对视的，因为那样或许会让她想起他的身份，只不过是出来卖的婊子……不对，俵子！
顾清不禁感叹了一下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
连这个字都有！
而后，顾清收起手机，抬起头来，那双眼睛已经笑意盈盈，像是蕴满了一片星空，璀璨明亮。
“现在呢？”
萧雨竹在顾清低头的时候，她也在低头继续做题，闻言才乖乖地抬起头来，再一次盯着顾清的眼睛，认认真真看着。
许久，她轻声道：“你笑了。”
很好看。
顾清就好像得到了什么褒奖一样，笑容顿时更浓郁了一分。
如果她是宋琴雅的话，他现在恨不得冲上去，在她嘴巴上狠狠亲一口！
救大命了！
善医者无煌煌之名。
就是因为医术越是高超的医生，越是能在患者发病之前找到病根，将其根除。
此时此刻，萧雨竹对顾清而言，就堪比神医！
在他还没有酿出大祸之前，就帮他发现了问题，这样就不用担心日后暴雷了。
往夸张了说，这简直拯救了他的职业生涯。
顾清觉得高中生真是可爱啊。
宋琴雅可爱，萧雨竹也可爱。
一个傲娇，一个天然呆。
跟已经上了大学或者步入社会的相比，有着自己的个性，但又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儿。
跟有没有手段无关，她们两个人的背景都有这个能力，但就是不会这么做。
眼见顾清没有搭理自己，萧雨竹也不生气，就像是电脑放置在那里十几分钟后，自动进入了待机状态，继续低头做试卷去了。
顾清在心里想着，萧雨竹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他是不是得回馈一些什么？
带饭什么的压根不算，因为这是萧雪兰让他做的，在他的服务内容当中。
顾清忽然发现，好像没有什么能报答萧雨竹的，以她的家庭环境，什么都不可能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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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要说的话，就是他亲手制作一些东西了，但感觉不如送她一叠试卷，会让她更高兴一些。
等等，他跟萧雪兰的协议有说过他不允许跟萧雨竹亲密接触吗？
顾清眼睛微微瞪大。
好像没有……
顾清脑海里顿时生出了许多想法，但最后都被他一一否决了。
因为萧雨竹情感上本就有些问题，他要是跟她玩深入交流那一套，固然有更大的概率，让她的感情恢复正常，但万一她陷进去了怎么办？
要说这么多客户里，顾清最担心的就是萧雨竹，因为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奉旨”前来的，所作所为很有可能被误会成他本人的想法，那就违背了初衷。
这一点，萧雪兰不希望看见，顾清更不喜欢看见。
突然，顾清想到了什么。
什么最让萧雨竹开心？
学习。
而他又是因为什么受到了萧雨竹的关注？
分数。
那么他让萧雨竹给自己辅导功课不就行了？
这样一来，萧雨竹在培养能再一次超越她的“对手”，高兴了。
他白嫖到了一位补课老师，来帮助他提高分数，也高兴了。
又是双赢局！
顾清想到就做，他果断起身，小跑出了图书馆。
对于他的不告而别，萧雨竹只是缓缓抬起头，往顾清方才坐过的座位看了一眼，在发现他消失之后，微微一怔，又低下了头去。
其实她想对他说，今天的午饭也很好吃。
无关分数。
哪怕她吃了，顾清的分数并不会提高，但她还是会想吃那种。
可是……
顾清走了。
萧雨竹表情平静，看不出她的情绪，只是在保持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座位的姿态半晌后，才低下头去。
这张试卷她已经做完了，要开始批改了。
正常来说，应该不出意外，又是一百五十的满分。
可是批改到最后，萧雨竹看着最后算出来的“148”，有些怔怔出神。
她错了一道最不应该错的步骤，因为类似的题她做过了成百上千遍，已经跟呼吸、喝水一样，融入了她的生命之中。
所以，为什么会错呢？
萧雨竹顿时放下了顾清，开始回忆自己做这题时，是什么思路。
对她来说，顾清跟普通人相比，算是比较特殊的一个，但跟学习还是难以相提并论的。
很快，萧雨竹记起了自己做这题的想法。
她在解这题时……
在看顾清的眼睛。
萧雨竹轻轻眨了眨明眸，大眼睛里明显写满了懵。
前一秒被她放下的人，又在下一刻被她重新提了起来。
她不是没有过在做试卷的分神，但确实从来没有在分神后做错。
这应该怪谁？
怪顾清吗？
不，她不想怪顾清。
他给自己带饭，而且带的饭很好吃。
只能怪她自己了。
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题都能做错。
萧雨竹浑然不觉这张卷子是前几年的高考卷，最后一题难倒了不知道几十万人，她只是静静想着，要惩罚自己再做一张卷子。
突然，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萧同学。”
萧雨竹抬起头，就对上顾清干净、明亮的眼睛，他笑着指了指自己手里的卷子。
“能教教我最后一个大题怎么做吗？”
萧雨竹微微颔首，在反应过来后，突然撅起了粉嫩的小嘴，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像极了一只无辜的小鹿。
这还是顾清第一次看见萧雨竹露出这种表情，连他都不禁呆住了：“怎、怎么了？”
他什么都没做啊！
萧雨竹声音很轻：“你的眼睛笑起来很好看，会让我分心。”
她不想掉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