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穹沉吟片刻，叹道：“丞相是不是过于重视此子了？”
最无缺目光锐利。
“军民屯田，稳定沛郡，征募精兵，五日剿匪……这些事，若是单独只做到其中一件，也就证明此子有一定能耐而已。但所有事情结合在一起，那他便不是寻常人才那么简单了。”
“臣认为，趁着武帝还未将此子招回京城加以重用，陛下可以派人暗中招揽此子。招揽不成，便安排刺客暗杀。暗杀不成，便向山阳太守拓跋澄下达密令：但凡此子对西秦有任何冒犯之举，即可作为借口，以雷霆之势攻取沛郡，擒杀此子，再向武朝归还沛郡也不迟！”
拓跋穹陷入沉默，面露难色，良久，无奈苦笑。
“丞相，这些年来，朕一直是在践行你所说的‘王道’，西秦方有今日之强盛。若是一味杀戮，甚至借端生事，致使天下士人胆寒，望而却步，只怕一统山河也是痴人说梦……更何况，那梁萧是梁拓的胞弟，梁拓可是你的义子，朕的女婿。”
“朕也相信你的判断，等时机成熟，西秦也必须攻略徐州，一统山河。只不过，武朝仍未崩溃，此时还须避免节外生枝，以免你我多年努力功亏一篑。至于梁萧，朕也会派人观察、接触，再作打算。有拓跋澄在，沛郡翻不起什么大浪。”
最无缺面露难色。
他的确是有些过于紧张了，这个武朝的后生给他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陛下认为，此子没有能耐保住江北？”最无缺问道。
拓跋穹微笑：“以一州之地，甚至一郡之地，妄图抗衡西秦与匈奴两国，只怕连丞相都不可能相信吧？”
最无缺微微颔首，沉默片刻，叹道：“陛下所言极是，臣此举的确是有小题大做的嫌疑。但是，臣仍是建议，即使不杀此子，也必须挑拨此子与世家大族的关系，确保未来江北孤立无援。如此，他日兴兵东进，徐州旦夕可破，神仙难救！”
拓跋穹郑重应允，叹道：“可惜，你那义子羞于兄弟相认，更不希望忠武侯府因自己投靠西秦而蒙羞。否则，以他的名义招来梁萧，或许会简单许多。毕竟武帝能将梁萧的未婚妻二度许配给司马凌云，梁萧若是英雄豪杰，又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呢？”
最无缺默然，腹诽。
此子若真能咽下这口气，捏着鼻子为武帝办事，那才更加可怕吧？
他也明白，自己的想法确实过激了，得亏主君是这位千古贤君，否则免不了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嫉贤妒能了。
唯有继续关注此子……
翌日清晨。
梁萧的亲兵接受释流云的委托，终于回到沛郡，向梁萧复命。
梁萧立即找来卓子房和靖云生，交付释流云的书信，告知情况。
“拓跋澄已经同意进一步通商，向沛郡出售甘蔗，同时派遣亲属过来，与我谈书籍生意。”
二人看信之后，也不禁大喜。
释流云信里的内容言简意赅，但已经暗示此行圆满成功！
目前，沛郡最需要的便是西秦的甘蔗。
至于马匹之类的重要资源，需要循序渐进，拉近与拓跋澄的关系，再慢慢争取，目前梁萧也拿不出太多钱来收购。
欲速则不达，太早表露这些意图，只会让拓跋澄起疑。
“又得找我那老丈人讨些山珍海味了。”梁萧老脸一红。
他派出去收购奢侈品的人，还在回来的路上。
之前招待王腾用的山珍海味，还都是钟离修送的。
元白龙一死，乌家一走，奢侈品商人更加看不上这块地方了。
钟离修了解情况之后，二话不说，把府上所有的好货全部打包送给了梁萧，包括鲍鱼，鱼翅，燕窝，名茶美酒。
这些东西其实也就值个二三百两银子，重点在于稀有，权贵们就好这口。
有钟离修父子协助处理政事，卓子房也轻松了不少。
钟离家的生意，有钟离修的夫人秦晴照看，钟离晚雪在梁萧这边帮忙，一家子算是人尽其才了。
拓跋澄的亲信还在路上，最迟后天能到沛郡。
当天，梁清霜派人邀请梁萧，依然在“老地方”相见。
客栈二楼，梁清霜把一个箱子推给梁萧。
“将军，我和手下人讨论之后，大家一致认为，白糖奇货可居！只是不知道将军几时能够出货？我不能在沛郡逗留太久哦……”
“半个月，能等么？”梁萧问道。
梁清霜略加思索，点头：“尽量吧！我若是提早回去，也会妥善安排好人手负责此事。总之，我很乐意与将军合作。”
梁萧看着她，“谢公子对其他人也是这般友善，推心置腹么？”
梁清霜心头一跳，道，“将军与他人不同，哪怕只是为了沛郡百姓，我也有理由支持将军呀……”
“能来江北，还记挂沛郡百姓，谢公子也是有识之士，佩服佩服。”梁萧毫不吝惜称赞。
梁清霜微笑不语，心中得意：算他有眼光！
她的目光又落在桌上的四书五经上面。
“将军怎么带了些书过来？”
梁萧把书推到她面前，“这些书，根据页数来算，最便宜的一种售价只有四百文钱，贵的也就只需要七百文钱。”
“怎么可能这么便宜？是残次品么？”
梁清霜一脸不信，随手翻阅，脸上的疑惑越来越浓。
“内容完好，当真只卖这个价而已？”
见梁萧点头，梁清霜一脸古怪，悻悻道：“以将军造福百姓的作风，这肯定不是从谁那里抢来的吧？”
梁萧失笑，“当然不是！我只是掌握了技术，可以降低人力成本而已。”
梁清霜与陈荻面面相觑，她们都不曾听说过，有什么技术能把书籍压到这个价位。
“谢公子，你家需要这样的书籍几册，我可以卖你一些，价格更优惠。”梁萧道。
梁清霜心中一动，问道：“将军手里有多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要多少有多少！”梁萧一脸自信。
梁清霜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不敢置信。
要多少有多少？？
“不过，我希望谢公子买回去之后，最好是以略低于手抄书的价格去卖，千万不要学我。”梁萧严肃叮嘱。
梁清霜忍俊不禁，“将军难道还怕我抢了你的生意？”
梁萧摇头，仍是一脸严肃。
“我只是不希望你像我一样，得罪世家大族！”
梁清霜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心头一颤。
她向来聪慧，很快便领会了梁萧的意思，意识到自己忘了这茬。
低价卖书，可是要往死里得罪那几个垄断书业的世家大族的事！
“那、那你不怕么？你都已经得罪了一个司马家……”
梁萧一字一顿道，“打破世家门阀对知识的垄断，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我梁萧何错之有，又何惧之有？”
梁清霜怔怔地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