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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魔教妖女与清冷佛子(11)

    怕,这便是他此生最大的劫难。

    又是一晚,繁似锦照例跳入湖中沐浴,她柔软的长发在水中如同海藻般渲染开来,空玄仍旧背对着她打坐念经,今日愈发心烦意乱,经文念了几遍,却并不能让他静下心来。

    等他稍稍平复心绪,才反应过来,好像繁似锦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小施主?”

    一声呼唤,毫无回应。

    静谧的湖面上不再有水声,空玄猛地睁开双眼,回头望去,只见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空无一人,繁似锦的身影早已消失!

    他心中一惊,急忙奔向湖边,四下张望,却还没来得及施救,水面忽然被破开,一条细丝线在月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迅速缠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拉向湖底。

    空玄内力被封,只有常人力气,如何抵得住这一拉?顿时“扑通”一声,激起一朵巨大的水花,整个人便飞速沉向湖底。

    在湖底,他看到了繁似锦。

    她玉臂双腿尽露,身着简单衣物,乌黑的青丝在水中飘散,月光穿透湖面,照亮了湖底,那样清澈,空玄的心猛然跳了一下。

    她抓住他的手,空玄似乎也忘了男女之防,他不知道自己在水中是如何睁眼如何呼吸的,只知道被她牵住的那一刻,他古井般的心如同被煮沸般泛起波澜。

    繁似锦向前指了指,示意他看。

    空玄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那里鱼群游动,水草纷飞,月光仿佛化为精灵,与清澈的湖水融为一体。这是多么美的世界,一草一木,每一滴水都是一个广大世界。

    空玄此前从未到过水底,没想过原来水下也可以如此美丽,那样宁静祥和却又充满生机的美,让他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繁似锦知道空玄此人的佛性与佛心,只要给他足够的条件,他自然能够悟道,提升境界。

    她在水中灵巧地翻了个身,如同一尾人鱼,空玄傻傻地看着,她游到鱼群中,随着鱼群的游动而动,动物从不考虑其他,它们活着就是为了生存,光明正大地活,光明正大地死,光明正大地追求一切,在这一片水域里,她仿佛与世间融合。

    不知在湖底待了多久,当空玄被推出湖面时,他身上的衣物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英俊的面孔在月光下显得那样遥远而庄严,眉目如画。

    繁似锦冒出水面,长发甩出美丽的弧度与水珠,她打量着这位佛子的表情,他那颗心如古井波澜不起,只为普度苍生。

    空玄竟在岸边盘腿而坐,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繁似锦挑了挑眉,抓起衣服披上,脚上仍系着一串清脆的铃铛,随着她的走动,声音动听。

    她赤着小脚走到空玄面前,弯下腰,叫了句:“和尚。”

    空玄双目微合,奇怪的是,即便他身着破布衣、即便此时他浑身水珠狼狈不堪,他的眉宇间仍然满是慈悲。

    繁似锦看了他一会,觉得没意思,转身朝竹楼走去,可就在这时,空玄在身后轻轻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不是贫僧,不是小施主,而是我跟你。

    繁似锦抬起的脚顿住了,她本想成全他成佛,让他感受下不一样的世间万物,所以拉他下水,却不想他悟出的是……男女之道?

    皎洁的月光下,繁似锦并未回头,空玄也不在意她是否回头,以及是否回应这份感情。

    他只求无愧于心,无愧于佛。

    “如是我闻,心如菩提,方得尘埃,我已悟道,问心无愧。”

    “即使是喜欢我,一个妖女?”繁似锦转过身,歪着脑袋看他,空玄在月色下显得格外神圣庄严,竟连告白心迹都像是在参禅。

    “师父圆寂前,曾说我历经世间,见识过世间苦难,方能普度众生,修成正果。然男女情爱一事,我始终抗拒。谭覃也好,月光也罢,我对她们无爱无忧,无虑无惧,我原以为这便是我的命,却没想到你才是我的道。”

    “……”繁似锦一时有些无语,他仿佛看到了对方身上显露的万丈佛光。

    如此坦诚,如此唯心,如此虔诚,天生的高僧,难怪他是佛子。

    “那如果我不喜欢你呢?”繁似锦挑了挑眉。

    “我也无悔。”他既已入情关,便是他的事。若心中无爱,如何去爱人?空玄不能完全阐述方才水下所得,但他在浮出水面那一刻,的的确确是明白了要正视自己的心,并且坦然面对和接受它。

    他喜欢旁人,旁人喜不喜欢他并不重要,他不求回报,他一生求道,而现在,繁似锦便是他的道。

    繁似锦其实有些不太理解,她经历了那么多世界,接触的和尚也不少。一般来说,出家人发现自己动了心,要么是拒绝承认,要么是苦苦压抑,可空玄却是坦诚相告,无论对方接不接受,他都泰然处之。

    也许……这就是他佛性较之所有人都高的原因吧。

    繁似锦突然起了逗弄之心,有谁见过有人跟你告白说喜欢你,对方却是一脸淡然,好像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的样子么?

    她丢掉手里的衣服,仍旧只穿着那身简单衣物,长发披散,走近空玄。

    想来空玄也没少遇过男女之事,至少之前谭覃就做过,但她一个千娇百媚,身着罗衣的大美人在空玄面前,跟手边的一株小草一块石头也没多大分别。

    万物皆灵,他没有只看重人类,也没有看轻这世间万物。

    自如高山,阔海。

    繁似锦故意在空玄面前蹲下,伸手摸他光溜溜的脑袋,上头的戒疤颇有些凹凸不平,她轻轻用手指点着,问:“那我若是也喜欢你,你要为我还俗么?娶我做你的娘子,然后在一起一辈子?那你不当和尚了么?你不普度众生了么?”

    “仍要普度众生,却也喜欢你。”空玄吐出这几个字,就再也不说话了,闭上眼睛专心打坐,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他也不嫌累赘。

    淡淡的又坚定的,繁似锦说不出心头那是什么滋味儿,她站起身,朝着竹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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