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霄笑着摇头。
“先生,您是不是代入二皇子柴火的角色太深了!”
“他在我们天场设置‘暗子’,准备一见大水就高喊‘快跑’,那叫‘浑水摸鱼’!”
“我们设置的这五人,是‘捞鱼’,或者叫‘逮鱼’。”
“所以,应当叫‘浑水逮鱼’,或者‘一网打尽’!”
苏仲景笑出了欢乐的声音。
“哈哈!”
“就是!就是!”
不远处的侍女兰芷,还有卫士们,不禁感觉很是诧异。
少傅作为“天下之师”,虽然平时总是温文尔雅,却没什么笑容。
大概是教导这位草包九皇子,还有之前的莽夫大皇子,不被气死就不错吧!
可自从昨日开始,他的表情明显松弛多了。
尤其是刚才,竟然会心而笑!
而且,不只他一人,君上也是。
师徒二人,有说有笑。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
难道,这位最近不知为何被“赌神”眷顾的君上,打算把赢的钱送给先生?
之前,可从未这么“孝顺”!
这是上天哪位神仙,开始乱点谱?
还是,这大许王城,本身就是迷乱之地?
再看苏仲景,竟然双手向柴霄抱拳。
而且,脸上是非常诚恳的表情,似乎在说什么肺腑之言。
众人不敢过于靠近。只能继续惊讶。
苏仲景,确实在夸赞柴霄。
“君上,这十片树叶的分派与合龙,比我单纯安排箭阵、格杀勿论,确实强得太多!”
柴霄得到先生这么高的评价,已是笑得合不拢嘴。
“先生,过誉了!”
“我也就是顺着先生说的,加了点佐料而已!”
苏仲景愣了愣神。
你家的佐料,这么多么?
自成体系,都快堆成小山了!
“君上一共下了六手妙棋!”
“第一手震慑,第二手混入,第三手救人,第四手拉板放网,第五手后备暗河,第六手抓鬼。”
“君上可知,我最看好哪一手?”
柴霄当时就是一怔。
怎么,难道不应该这六手都看好么?
又一想,自个儿脸皮够厚。
或许,先生未必这么看。
但既然问,那就猜猜吧。
“先生,莫非最看好的是第四手拉板放网,捞头鱼赚钱?”
苏仲景的眼中,放出赞赏的光芒。
“我确实没想到,君上在这样情况下,还想着捞头鱼赚钱!”
“要是换了我,绝对做不到!”
“这还真应了唐代刘禹锡在《贾客词》里写的那句,‘锥刀既无弃,转化日已盈。’”
“在外人看来,君上这会儿还绞尽脑汁赚钱,一定爱钱如命!”
“但只有我们知道,君上在这节骨眼上刀口舔血,为的是救泰州百姓于水火,筹百万两银子!”
“就冲这,二皇子用多阴的招,使多大的劲,都必输无疑!”
柴霄拱手。
“多谢先生认同!”
“现在看来,这最后一步捉内鬼,还有拉板放网捞头鱼,需要压茬推进,分毫不差才行!”
苏仲景大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君上这是把‘经略’的事,又交给我了?”
“那我就来猜猜看!”
“这是打算把祭天的时间提前?”
“提前多少合适?”
柴霄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抬头看了看日头。
“先生,是不是也不用提前太多,有半刻钟是不是就可以?”
苏仲景笑道。
“就以提前半刻钟为准!”
“那君上,我就……”
柴霄正色,深施一礼。
“接下来的诸多事宜,都交予先生!”
“尤其是这五十人的调度配置……”
苏仲景也不多话,把柴霄放在石桌上的十片树叶全部抄走。
“交给我吧!”
“这十片树叶,先借用一下!”
“事成之后,再完璧归赵!”
柴霄拱手施礼,见苏仲景迈步要走,再看一旁的荷韵已捧着纱囊静候,笑着唤道。
“先生,稍候!”
苏仲景停住脚步。
“君上,还有事?”
柴霄并未答话,而是从荷韵手中接过纱囊,双手奉上。
“这个,还请先生收下!”
苏仲景一怔。
“这是什么?”
嘴里问着,一只手捻着须髯,一只手去接。
接到后,终于看清这是纱囊,急忙停止捻须,变成双手去接。
“君上,这竟然是为我的胡须特意准备的纱囊……”
话未说完,这位在整个大齐王朝都德高望重的少傅,紧抿住嘴。
喉间,发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之声。
一滴清泪,自眼角缓缓滑落。
顺着岁月镌刻的纹路蜿蜒而下,如同山间清澈的溪流,在历经沧桑的沟壑中流淌。
他瘦削的双手,满是岁月痕迹,却又饱含无尽温情。
微微抬起,似乎想去抚触眼前这令其感动至深的学生。
却又因激动,止不住颤抖,所以停住。
“君上,三国时,曹操制作纱囊送美髯公关羽,留下一段佳话。”
“关羽后来,虽然继续追随刘备而去,但在华容道放走曹操,也算报恩!”
“如今,君上以此纱囊送我,更是一段佳话。”
“当然,我没有关云长那般赫赫有名,也没有他威震华夏的文治武功。”
“可我,却比他更一心一意。”
“三十六岁出山后,就一直与君上、大皇子共读,转眼已十五年过去。”
“君上在昨日立新大宴时,说过,让我别藏私!”
“我当时诧异,不知君上为何这么说!”
“如今才明白,君上一直隐忍,有心做汉文帝刘恒、唐宣宗李忱。”
“有道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否极而泰来。”
“既然如此,我这知天命老家伙,就学着做一做贾谊与白敏中,辅佐我主,成就一番大业!”
“今日得君上相赠纱囊,可知一片赤诚之心。纵然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一滴清泪,掉落在纱囊之上,浸出一小片湿痕。
虽然很快向四周扩散开去,但尽皆沉没其中,代表了它融入的意义。
柴霄也很激动,主动握住先生的双手。
“关羽虽勇,谋略却一般。”
“而且,他刚愎自用,水淹于禁七军威震华夏后,没多久就被吕蒙以白衣渡江而杀。”
“先生可是比肩诸葛亮和张良的经世大才,不论谋略战术还是统领全军,远比关羽强太多。”
“学生,在此谢过先生!”
师徒二人的手紧紧相握。
苏仲景笑了。
“好了!时间紧迫,走了!”
柴霄目送先生走远。
隐约听到他口中念叨一句。
“这大许民风彪悍,有的地方,还是要提防!”
其实,柴霄很想跟着去,看看这位“当世诸葛”是如何调度配置的。
尤其是“澄河”与奇门遁甲相关的布置。
这一定是现场学习、有望超过往届那几个“大神”的大好机会。
还有,这民风彪悍,又是怎么个提防法?
但他也知道,君上有君上的身份与职责。
如果事事关心,那就离“一事无成”不远了!
他整了整礼服,远远看见云淑妃带着朱雀走了过来。
“母亲!这是选完二十老者和童子了,这么快?”
……
禁军武卫将军项守约,靠在窗前,从一个小竹筒里掏出一截纸条,展开来看。
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速速弄清九皇子祭天内容。”
他不住皱眉,用小刀裁了一截纸条,提笔在上面写了一句回话。
“要办十天,一至三楼均在布置搭台。”
然后,对外面拍了拍手。
“啪!啪!啪!”
一个身材清瘦的黑袍人,推门闪身进来,轻施一礼。
“将军!”
项守约将纸条塞进小竹筒里,递了过去。
“速发二皇子!”
“是!”
黑袍人接过竹筒,闪身出去,带上了门。
快速来到一处靠窗拐角,嘴里发出一阵急促的“咕咕咕”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