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大巫讲班上的故事
呵呵,慈姑姑不用生气。他们笑他们的,我们不要理睬。去华南师大看看?
去咯,一直想比较一下华南师大与陕西师大。
慈姑姑等会,你到底是西北师大还是陕西师大呀?
慈姑姑笑了,说侄子硬是个孩子,每次写信给她,地址对,但学校名称都写的西北师院中文系77级一班。她录取在陕西师院,现在升格为陕西师大,没叫西北师大,有历史原因。有个西北师大在兰州。她家在西安的房子,她一走就让人占了,小春妈妈可能感到惭愧,考上陕西师院后去那边看了一回,小春妈妈避而不见,爸妈回来才要回来。占有那户人家开始强硬,爸妈请了当权的战友,开着军车过去,指挥士兵强行搬迁。居委会来人,一看爸妈,立马喊那人滚蛋。爸爸事后说,出来后,这次最解气,感觉自己当年为打天下的努力没算白费。现在将小院收拾得有氛围,弟弟与灿灿有机会去看看咯,给你们一个炕住。
在华南师大转了一圈,然后三个人在外面小店吃的西安面食。
从华师返回时,大巫对慈姑姑说,姑姑最好是要在毕业前将婚姻确定下来。现在大学还有不少优秀的大龄男孩,选择起来相对容易。要不我帮慈姑姑介绍我一个师兄给你?跟姑姑一般大,让下放给耽误了。
慈姑姑又笑了。说小春单位上一位同事的妻子在中大做员工,天天回来讲畏侄子在中大的事。侄子班上有一个三十六岁的女同学吧,从前象祖姑娘一样做初中老师,准备了三年才考上。女儿跟侄子同年的,在什么卫校读书。让侄子喊岳母娘,对不对?
有个同学是这么大。她恢复高考三年后才考,原因是她家人前面不让她考,离了才考,或说为了考试才离了。她前夫这样做可以理解咯,岳母娘长得真可以算是美女,她前夫现在是当地村支书,结婚时是大队民兵营长,退伍回来的,如果岳母娘参加考试去读大学,谁也不能保证婚姻能继续。
传说现在中大一个恢复回校的教授,明显有喜欢岳母娘。
呸,上慈姑姑当了,真喊上岳母娘了。这同学叫龙佳琪,娘家父母和两个哥哥都被法办了。龙姐不是下放知青,她是16岁高中毕业,因为是另类分子子女,二十年前遣送回原籍。特殊年代,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只身回到举目无亲的祖籍地,根本无法生存,幸好长得对得起人民群众,就被前一年退伍回乡的民兵营长相中了,听岳母娘自己说第二天就结婚了。可能是年龄小,二十岁才生下女儿。反正她让班上的女生记住,没长开不能结婚,其中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说出来就是下流。这些都是岳母娘自己在班上讲述的。岳母娘老家韶关仁化县的,我们回神农要经过她家。还有一个儿子读初一了。
入学时评助学金,我们是基础20块,另三块钱分三等一块去评,最高一等是九块,最少一等是一块。她想评到最高那个等级,在讲自己情况时讲得酸楚的泪水流淌,我便说我的助学金全给大姐。她在讲自己的不容易时说,儿子她不用管,但要负责女儿的生活。女儿在卫校读书,去年开学前想置条新连衣裙都不敢答应,硬是没个能力,送女儿到校,给五块钱给女儿做零花钱,自己再来中大报到,下车身上不到一块钱了,是碰见我在校园为班上迎新,看出她没吃饭,带她去小吃店吃碗米粉才恢复体力,那天的确是这情形,身上脏得对不起中大校园,又是大巫同学陪她去校园商店置了洗漱用品和两条三角,两个罩罩,送她到学校分配的寝室,洗漱出来才有大学生的自信。
我在神农火车站时,三姑婆和小姑婆,还有小姑爷都单独给了我红包,还有一个小姑婆的好友,给了一个五千大红包,我只肯象征性取几张,那莲姑婆硬不答应,小姑婆只好帮我又去买个布包专门装着这红包。对了,还有一个从前做经理,现在做乡长的人给了一个一千红包。在株洲转车时,我将这些全放装衣服的军用装备包里。
迎新那天我就将小姑爷的那只红包花了一些。那天听岳母娘这样一说,真的内心难受,有时候贫穷是隐私,说出来可能是勇敢,更可能是无奈。
岳母娘应该是无奈,评助学金时我便带头说,同意给龙姐评一等,大家都附和咯。下会后,就带岳母娘去学校商场,给她女儿置了两条连衣裙。她回到班上跟大家说了,大家便这样开我玩笑咯。她这样公开说是有目的的,主要是后面帮我洗衣服,其他男生不好让她帮忙。原来在神农不觉得,到这儿跟同学一深入接触,发现社会上有些家庭的苦,我们根本不能理解。
班上报到第一早的男生,河南人。第一天我喊他跟我一块陪奕姐晚餐,他找些客观理由搪塞不去,我以为他不放心放在寝室里的行李。结果他是坐火车来的,路上带了一袋子馒头当干粮。六只咸蛋,吃了两只,第二天要给我吃一颗,我当时也没多想,就吃了,看他还有,又向他要了一颗,然后带他去餐馆吃中餐。熟悉后,他告诉我,每餐有馒头吃已经很幸福了,咸蛋哪能一餐一颗吃,一颗至少要吃两天。顺着话题,他讲了自己读小学、初中和高中的生活情况。真的比我们神农苦多了。灿姐姐清楚咯,当年我们在小学食堂里吃,虽然肉少,但蛋呀,鱼呀还是多,特别是男老师有时候运气好,从河里弄了不少鱼时,厨师都是给我打一满碗的鱼,饭也能吃饱咯。那厨师伯伯真是个好人,每次都说我是长身体的时候,都要往我饭上单独多淋些盐汁。
灿姐姐就笑了,说畏畏是王子,完全不知民间疾苦。我们家的生活好,畏畏你能吃得饱,吃得好,是有理由的。一是家里在外工作的人多,好多是高工资,定期有钱汇回家。二是家里五个奶奶,她们的口粮根本吃不完,因此畏畏管够。加上在部队的家人能寄回些军粮票,大太奶奶就时不时去粮站买一包面粉回来。三是奶奶会当家,菜园又大又打理得好。每年喂一群鸭子,鸭子长大了自己去寨边的河里觅食,每天能生不少蛋,因此畏畏从小吃蛋不发愁,奶奶还让我带盐鸭蛋去学校,午餐给畏畏加菜。四是巫家老寨有几块山没有充公,山上有油茶,每年请老寨人帮忙摘油茶,能打不少油,油水就足。五是她在学校吃饭,学校有个小农场,解决了粮食问题。她下放在八队,八队分的口粮全结余了,八队队长是大姑婆的侄郎,每年将她的口粮带人送到家里。六是弟弟在巫家寨上了人口,但户口却是城镇户口,每月都有口粮指标,队里每年也有口粮分。加上,巫家寨寨内的田只上了二十八亩产量田,多余的田等于是队里的私田,粮食不用上交,每个人口就口粮分得多。家里还能供应三姑婆和小姑婆家一些。否则奶奶们每年能蒸那么多酒?对了,还有庵子里每年也会送些粮食给家里。慈姑姑将庵子里几丘田打理得好,产量高。她们三人顶多是一天两顿,还吃得少,茶油呢一个是家里送过去,二个是那些信众有送,因此她们三人的油水不缺,偶尔还油炸些零食。
呵呵,少年真的不知愁滋味了。难怪大太奶奶每年要带奶奶在巫家老寨住一段时间咯,原来是去那边打理茶山哦。还有八队的那姑夫,每年分两次开拖拉机给我们家送粮食,都是糯谷,冬天来还给我们家带一袋红薯,我以为是买回来蒸酒的呢,原来是姐姐的口粮呀。一般是带保管员过来,奶奶会打发点什么给他们。如外面寄来的旧女孩衣服什么的,旧军装什么的。
慈姑姑便说畏侄子命好,没吃过苦头,她当年从西安去神农,在长沙下火车身上只有五块钱了。晚上只好在火车站坐了一宿,饿了就喝开水。
第二天买了去神农的汽车票,才敢买两只大馒头,早餐吃半只。在路上完全饿得不行了,又一点点地吃了半只。到神农下车,看到你们四太奶奶和你们奶奶,才敢将另一只馒头四口吞了,晚上在你们桂韵姑婆家,硬是自己主动说,想吃四块大腊肉,你们小姑爷说,说明慈姑娘完全是饿了,让我想吃几块吃几块,饭呢别贪,吃撑了不好受。当时投奔神农巫家时,全部家当只二十块钱。办完手续,身上只有十二块钱。
大巫对慈姑姑说,从慈姑姑刚才的话看,慈姑姑从前认识四太奶奶和奶奶。对了,四太奶奶说,姑姑爸妈是含冤入狱的,怎么判这么重呀?
慈姑姑说,你们这两个奶奶在洛阳与西安都见过,再一个准备投奔前,写的信里有她的两张照片,她们肯定能认出自己。至于爸妈的事,侄子不要问。可以说是冤,也可说是不冤。当年没有枪毙算幸运。爸妈下次可能会来广州玩,到时侄子直接问咯。他们最希望有人将他们的经历写成小说发表在杂志上。估计侄子问的话,他们会讲最真实的内容和内幕。爸妈如果给畏畏钱,不管多少都接着,他们补发工资了,有钱,给点给侄子应当。
对了,姑姑、姐姐,跟你们讲个事咯,这次回去,大太奶奶讲漏了嘴。暴露了家里的一个秘密。慈姑姑的两个师傅,其实是伯祖父的两个夫人。可能大师太是伯祖父的原配妻子,小师太是大师太的丫环,伯祖父结婚时,将丫环也收做了二夫人。
慈姑姑说她也有怀疑。她在庵子里时,听见过你们奶奶喊她们大嫂大二嫂。她们也喊过你们二太奶奶婆婆。但不好理解的是,桂刚伯伯是革命先烈,史书上有记载的,咋不敢公开这关系呢?
大巫说可惜不敢问,否则硬是要问一下。如果是的话,要接两位奶奶过广州住一段时间。这样我让奶奶接回神农,在广州置别墅才有意义。中秋节前我去接大太奶奶与二太奶奶时,顺便接她们来,看肯不肯,肯的话,猜测正确。
慈姑姑说,当年一见到你们四太奶奶,回到巫家寨,你们四太奶奶便将户籍手续要了去,告诉我落户她负责,不要去什么大队,她想办法让我去庵子里修行,等待时机再决定如何走。开始不习惯餐餐吃米饭,家里就时不时送馒头或菜包子。
大巫问慈姑姑,当年怎么想到投奔巫家寨呢?
慈姑姑说,爸妈让军警押走时,出门前都说了一句,妮子,如果过不下去了就去神农巫家寨,报我们的名字就会接纳你。本有个哥哥,大我十岁,在学校出事走了。
大巫呵呵一笑,说慈姑姑可能是自己的亲姑姑。这关系我还没理清,理清了我再找慈姑姑爸妈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