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火相济,变化玄妙,炼丹之道,必掌火候。”
竹林一屋之中,梁岳指导两人炼丹。
两人并无浮躁,而是静听大道,记录密密麻麻的笔记。
“前辈,可否讲一讲仙道贵生,无量度人的理念?”葛玄圃对此很是感兴趣,而许净明还在研究丹方。
“所谓仙道贵生,无量度人。不仅只养自身,同时也要求济世,养生为内,济世为外。医道,便是济世之法。”
他虽然传了丹经,但也尊重葛洪的意愿,不让后人沾染缥缈求仙之旅,于是梁岳提出了这个理念。
此理念以医道养生为主,将养生作为长生的前提。
既然葛玄圃询问,那就借此扩展开来。
青梅丹、青柳丹唯有自己能练,此丹需求量大,颇耗精力。
若是他们学会,也可以造福世人。
三人一直探讨到深夜,之后梁岳回去休息。
之后接连数日,直到许净明炼出第一枚丹。
炉中冒出青烟,室内传来阵阵异香。
“成了!”许净明灰头土脸,望着炉中第一枚青柳丹,内心满是欢喜。
“嗯,不错。”梁岳点点头,虽然少了真气还丹步骤,药效也很不错了。
“把今日感悟理解一下,一枚炼成,以后按照今日手法处理。”
梁岳看向葛玄圃,此人已记下一本厚厚的笔记。
另一边的许净明痴迷地望着丹药。
“看来你们初步识得葛神仙之术,以后自行领悟!”
两人起身,郑重作揖,道:“多谢前辈!”
“无妨。”
梁岳离去,两人默默长拜,虽嘴上不说,但内心已将其当成师长看待。
“净明,你给我讲解一下手法。”
夜已渐深,繁星布天穹,犹如珠玑落玉盘,赤红丹火暖照人心。
直到夜尽天明。
葛玄圃望着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说:“我觉得这些文字可以整合成一本书,以待后人修习。”
许净明扫了一眼,说:“这个你擅长,我没意见。”
“光有丹经还不够,最好加一点救世度人理念,结合古代先贤神话故事,朗朗上口。”
“做得来吗?”
“万事开头难,我将毕生研究,不试怎么知道。我决定了,就叫……”葛玄圃目光深邃,看向远方,“灵宝经!”
山岳之灵,栋梁之宝。
授我道者,灵宝仙师,此乃道家隐语也。
次日,梁岳便开始“赶人”了。
两人骑上快马,葛玄圃拿着整理好的丹方以及自己编纂的灵宝经。
“当年葛许二位神仙,可曾寻找什么福地?”梁岳忽然问道。
“曾祖在罗浮山修道,许真人曾游历豫章鄱阳湖,具体细节,在下不知。”葛玄圃思索片刻,回答道。
“回去若有消息,还请阁下告知。”
“在下记住了。”
“保重!”
梁岳目送两人离开。
仙途又有朝气蓬勃的寻道人。
风雨路崎岖,无悔任驰驱。
若干年以后,他们会是放下一切的葛洪、又或是执念一生的董泽、还是失意落寞的石泉子?
又或是别有一番心境?
历史长河,人来人往,声声色色,颇为有趣。
没等梁岳感叹,又有一匹快马奔回,马上的男子样貌普通,双目有神,一双眼睛令人印象深刻。
来者正是许净明。
“嗯?玄圃呢?”
“玄圃回去了。”许净明下马,深深一拜,道,“在下父母早逝,无处可去,今日见医丹之道,仿佛蜉蝣见青天,净明愿为一门客,还望前辈收留。”
梁岳挺喜欢这个专注炼丹的人,于是点头道:“以后留下炼丹,顺便帮忙治病。”
以后自己炼重要的丹即可,将还丹手法推到最高。
正所谓:炼心炼性炼金丹,真气充盈蓬莱山。
从此,柳庄多了一个许大夫。
许净明和梁岳一般低调,不像葛玄圃那样喜欢研究思想,而是专注研究炼丹医道。
……
这几日,梁岳显得很清闲,偶尔到后山无人处试验缚龙索。
钩锁纷飞,道人身形飞掠,好似天仙下凡。
闲时,又与解空、石泉子两人饮酒喝茶。
“山伯,你倒舍得把丹方交给两人。”石泉子笑道。
梁岳置下茶杯,笑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葛洪前辈将一辈子领悟交给我,难道我不能教其后人不成?”
“况且,度世救人,也算是我功德无量。”
解空听罢,点头笑道:“度世救人,此理念不错,暗合天道慈悲之道。”
“是时候变一下了。”
“正是如此。”梁岳笑道。
这个时代的方士太夸张,连带着士族跟着避世修行,整日啥事不干,服丹吞散,恣意狂放。
虽说其中有政局混乱,麻痹自己的作用,但也有一部分是方士的原因。
“总而言之,长生缥缈,养生务实。”
“正是这般,此乃大道也。”石泉子笑道。
……
王家别业。
夜晚,竹林之内,架起五色法坛。
经幡摇曳,道人伫立法坛,闭目沉思,香坛火焰摇曳。
噗!
忽然,道人吐出一口符水,符水接触香烛变成烈火。
法坛浓雾阵阵,火光映照之下,隐隐有数道人影闪烁。
浓雾消散之时,人影随之消失不见。
“献丑了,此乃仙官发兵之法。”孙岳谦虚一笑。
来之前,兄长千叮万嘱,不得胡乱闹事,以得道高人之形象,博得会稽人的信任。
这次孙岳前来与上次兄长孙嵩不同,孙嵩因为跟在司马道子身边,不能长时间逗留,因此比较急功近利。
这次自己不同,他想长时间经营此地,广纳田地,招收门徒,积蓄实力。
以待天变。
王凝之目瞪口呆,原来真有阴兵之法,不禁感叹,道:“阁下真乃在世神仙,不如这样,近日名士多有拜访,我们召开法会,共捐阁下的道宫如何?”
“然也。”
次日,会稽法会的帖子传遍到各个士族家中。
梁岳拿着帖子,心中思索良久。
这个孙岳,竟然还是嫡系,嫡系倒还罢了,还想在会稽建立道宫。
“会稽决不允许有这般厉害的“神仙”。”
这种有号召力的人十分危险,会稽可以小乱,不能大乱,不然民生凋敝,十年恢复不过来。
……
次日,清晨。
旭日东升,金光洒落山岭。
会稽山东侧。
重峦叠嶂,草木苍翠;茂林修竹,清泉湛然。
此时,正值风和日丽,风光好时节。
士族马车纷纷前来。
梁氏如今也有了马车,两匹马拉的车共有三辆,相比于镂空贴箔的士族豪车而言,梁氏的漆雕马车显得平平无奇。
梁岳跳下马车,祝英台紧随其后,她换上一身英姿飒爽的便装,身后跟着两个侍女、刘珏。
其他马车下来鲍乾、檀道济、许净明等人。
同时搬下瓶瓶罐罐。
不远处的祭坛正在搭建,重重经幡立起。
“来,东西搬到那边!”梁岳带着众人找了一块空地,铺上草席,搭上烤架。
其余士族前呼后拥,排场极大。
梁岳看着这一切,心中默默评估各大士族的实力。
顶级世家王谢都在,还有其他二三流士族,三两成群,魏晋风流,谈天说地。
不问苍生问鬼神。
看到这里,梁岳不由得感叹社稷多灾多难,五胡乱华,士族垄断,民生不知有多折腾。
谢玄、祖逖那样的人终究是少数,大多数是这样的草包蛀虫之流。
梁岳自诩已经躺平,相比这帮人,倒算是个劳模了。
马车驶来,车厢下来一位穿着明黄道袍,头戴八卦冠,仙风道骨的中年儒士。
众人一拥而上,纷纷询问长生事宜。
梁岳第一次见孙岳真容。
形象比起孙嵩还差了点,孙嵩那才是有了一丝神仙气质。
但此人太过张扬,或许招揽部众更多,聚敛钱财更甚。
“山伯!”
正想着,祝英台一声呼喊,惊醒了正在思索的梁岳。
梁岳抬头一看,原来是谢道韫夫妇。
谢道韫老太太慈祥一笑,问道:“山伯,可知我玄弟去哪了?”
“谢公先前说游历天下,估计很快回来了。”
“原来如此。”谢道韫知晓了。
王凝之嗅了嗅,看着烤架上的鱼虾肉类,笑道:“怪不得屡次征辟,山伯皆不应召,原来宅中有美食,倒也不必前往浑浊官场,博取功名利禄。”
“功名利禄也好,将相功业也罢,不都是吃饱了才有这些?若不吃饱,怎能有风花雪月?所以,先吃饱吧。”梁岳语气蕴含一丝讥讽。
他对王凝之感官复杂,此人迷信,耽误了很多事,但身为琅琊王氏出身,为人知礼平和,不居高临下,对下属外人和蔼。
当真矛盾。
“哈哈,是极。”
王凝之并未听出来话中意,只是赞叹此话巧妙。
反倒是一旁与祝英台说话的谢道韫听出来了。
她此刻终于知道谢玄老是往那边跑了,此人的确有轻王侯、薄名利的狂士风范。
名利如浮云,权势似流水,何人能看透。
此人并非无才,而是藏拙。
很快,其他名士相聚河边,谈玄论道。
梁岳不得不去,去了缩在角落,当个透明人。
名士敷粉施朱,服五石散,有人长啸而歌,作下诗句。
孙岳风度翩翩,别人提及法术,亦是承认其有神通妙法。
“拘灵遣将之极者,众神巡行,八风衡起,怒气电飞,山崩石裂……”
一番话说得众人心生向往。
“孙神仙,当年孙嵩老神仙因何尸解?”
“自然是功德圆满,位列仙班。尸解有数种,火解、水解、兵解、杖解、土解,暗合五行大道。”
听到孙岳一副煞有其事的说辞,梁岳这个知情人心中暗笑。
不过此人的话术,在这个骗术不多的时代,的确能起到奇效。
梁岳用望气术观察此人。
孙岳大概带来二十多号人,各个身怀内功,其中两个道士内功颇深,大抵有三十年内力。
此人若是小心谨慎,梁岳也难以暗杀,一些士族防卫十分严密,为防止高手暗杀,时刻有护卫盯梢,弓弩上弦,更有对付重甲的迷烟、火油。
士族高官主卧附近从来无树、井、晚上更是拉起铃铛示警,更有一些在门处安放磁石,以防有人携带兵器。
达官贵人只是喜欢享受,并非是傻子。
很快,终于进入正题,孙岳拿出一本功德簿。
“本座欲在此山修建道宫,诸士若有善捐者,名记功德,直达天界。”
众人上前认捐,高者上万贯,低者也不低于五百贯。
捐款亦有学问,梁岳看周围的三流士族大多六百贯,自己也捐了六百。
孙岳此人甚至能一个个叫出士族豪强的名字。
“山伯君,听说你与我兄长有旧?”
“是啊,孙神仙曾授我撒豆成兵法,可惜我还未炼成,孙师便驾鹤升天,机缘再难求。”梁岳语气惋惜。
“呵呵,撒豆成兵法,须以炼兵袋养豆,方可炼成道兵。”孙岳拿出一个古朴的口袋,口袋质地为皮革,上面以朱砂写着古怪纹路。
梁岳心中一动,意识到这是与撒豆成兵相配的法宝。
“原来如此,多谢神仙指点。”
“无妨,无事可以过来请教,等你真正入了门,才发现之前想法,不过是井中观明月”孙岳露出古怪笑容。
“是也,在下井中观明月。”
梁岳笑着离开。
很快,临近傍晚,夜幕低垂。
孙岳登上高台,狂风吹拂经幡,光影摇曳。
“太上老君,急派天兵,神兵火急如律令!”
砰!
白烟骤起,烟雾消散之后,只见四个身披甲胄,面涂丹砂,身高八尺的持枪带刀道兵排列孙泰身侧。
云雾缭绕,神兵护卫。好似在世神仙。
众人奉若神明,一阵白烟再次升起,道兵消失不见。
“诸位,道宫奠基之日,我将请天兵表演正法,降下甘霖。”
“坞主,这是神通?”许净明目瞪口呆。
“非也。”梁岳通过神念感应出虚实,祭坛下方中空,藏着四个轻功高强的男子,他们借助白烟与经幡掩护翻上高台。
梁岳知道怎么对付此人了。
“回去。”
之后,士族发动民力建造道宫。
信仰加持下,道宫进度很快,不久完成奠基。
祭坛之上,人潮汹涌。
有士族、有寒门、有黎民、士族围坐祭坛四周,其他人则站着,梁岳亦是穿了宽袍大袖,看不见手臂。
弟子,道童守卫祭坛。
孙岳登上台子,脚步沉稳,道袍华贵。
望着下方人潮,他表面宁静,内心激动。
今日是白天施法,因此他备了黑烟、赤烟、黄烟。
今日,正是满堂八千客,道显诸郡州之时。
此刻,万万不能掉链子。
焚香、净手、画符、拜神。
“太上老君,使兵万千,左辅右弼,立于坛前,随吾驱使,速至坛庭,十万火急如律令!”
砰!
黄烟、黑烟、赤烟阵阵。于此同时,梁岳袖中屈指一弹,射出四枚黄豆到祭坛之下,道兵迅速显形,斩杀藏好的四人。
“嗯?今日他们怎么慢了两息?”
哗!
四道人影掠来孙岳身侧,正是面如重栆,身披甲胄的天降道兵。
“诸将听令!呃……哎!”
两把短枪插入孙岳后腰。
众人不疑有他,以为神仙表演刀枪不入之法,一个劲喝彩欢呼。
“好!”
“好好好,好神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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