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动用这笔资金,我现在面对两个难题。”
载荣叹了口气:“第一个,要动用龙兴专款,非得有我本人的印章,和一枚‘四夷章’。”
“四夷章?”
“那是金石大师陈介祺为道光皇帝篆刻的一枚印章,上面四个字是‘四夷宾服’四个字,故而得名为四夷章。”
载荣大概解释了一下:“老佛爷圣明,为防意外,这些早就和美国人约定好了。到了宣统年间,袁贼逼迫圣上退位后,这枚印章就神秘失踪了。”
这个李士群也能理解。
宣统退位,紫禁城里一片混乱。
那些太监们,纷纷从宫中偷出珍宝。
结果让北平琉璃厂的各个商号大赚特赚。
一枚印章丢失,也在情理之中。
“我到处打听过,终于得到了这枚四夷章的下落。”载荣继续说道:“当时北平琉璃厂宝意斋曾经收过一方印章,似乎就是四夷章。
宝意斋的东家识人不明,把女儿嫁给了一个叫辛逸晨的人,宝意斋倒了后,辛逸晨跑到了上海,开了一家心意斋,这方印章极有可能在他的手里,这也是我来上海的原因。”
怪不得载荣会来上海。
李士群终于明白了:“那辛逸晨现在还在上海?”
“在。”载荣很肯定地说道:“但是他去年神秘的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我怀疑他还在上海。士群,这大上海大上海,要找个人我可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你没有办法,我有。”李士群微微一笑:“只要辛逸晨还在上海,我一定把他给揪出来。”
“若此拜托了。”载荣大喜过望:“事成后,我绝少不了你的好处。”
李士群只当没有听到:“还有一个难办的事呢?”
“其实,也不算什么难题了。”载荣神色变得轻松起来:“那美利坚人最是狡诈不过,这笔款子,存在了****银行。我找摩根银行总裁商讨过,这美国人说,原则上,这笔存款乃是大清政府的财产,现在大清没了,存款所属复杂,私人无权提取……”
李士群顿时大失所望。
可载荣又接着说道:“我当然是据理力争,甚至要闹上国际法庭,当中种种艰辛我也就不细说了,总之,到了后来,对方答应我可以提取这笔款子,但要付百分之十的损失费。”
“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载荣冷笑一声:“美国人制定的‘白银收购法案’,使得银价高涨。按理说,银价既然高涨,摩根银行还该补偿我们,可他们不但不补偿,反而还搬出了白银收购法案,说美国政府严禁白银大量出口,所以,这笔损失自然落到了我的头上。”
李士群微微点头。
这话他倒也信,美国人做生意那是最精明的,绝对不肯亏本。
1934年,美国制定白银收购法案,该法案旨在抬高国际白银价格,美国由此成为当时世界上最主要的白银买主。
作为中国主要货币的银元,因之大量流出。自1934年4月至1935年11月,中国的白银储备,从约6.02亿万元,骤降至2.88亿万元。
1934年9月22日,中国驻美公使施肇基,奉命照会美国国务院,表示:“近来……白银巨量流出,令人震惊。……故愿得一言保证,即美国政府不取可使中国白银再有流出之行动,并与中国合作……阻止银价高涨。”
但罗斯福婉拒了中方的请求。
国府为求生存,启动法币改革,但最终仍不得不向美国表示屈服。
美国的白银政策,是国府金融危机深度爆发的直接原因。
尽管如此,国府仍希望能够在法币改革上得到美国的支持。但美方开出的合作条件则是:中国外汇储备存于美国银行,改革由美国顾问指导,新货币必须与美元挂钩,而非英镑。
载荣说到这里,喝了口茶:“百分之十,那就是一千八百万两白银,折合成美元,大约为一千六百万。”
李士群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绝对的天文数字了。
载荣却似乎胸有成竹:“这一千六百万美元,让我一个人拿出来,我是断无这种财力的。即便我倾家荡产,当中仍有千万美元缺口。不过我想了一个办法出来。
这一亿八千万白银,便是我几辈子挥霍也都挥霍不净,我又拿不出美国人要的损失费,既然如此,何不众人拾柴火焰高?
我在海外,发行股份,每股一万美元,你购买多少,等到龙兴专款解冻之后,便会十倍偿还。
这次我回到国内,除了寻找辛逸晨外,还准备在国内募集资金。士群,你但只要帮我找到四夷章,我便送你十股股份!”
李士群怦然心动。
十股就是十万美元,龙兴专款一旦解冻,那回报就是一百万美元啊!
他是个精细的人,略一沉吟:“贝勒爷,钱放在银行,总有凭证的吧?”
“稍等。”
载荣起身,也不用陆管家,自己走进卧室。
过了一会,他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小心翼翼打开盒子,拿出里面一本证书,递给了李士群。
李士群谨慎打开证书,虽然时间长了,略略泛黄,但却印刷精美。
那上面用英语、汉语写着“大清龙兴专款,合计白银一亿八千万两”等等字样。
“长见识了,长见识了。”
李士群将凭证还给载荣:“这笔款子一拿出来,那便是富可敌国,士群恭祝贝勒爷能够成功。”
“当心,士群。”
载荣收好凭证:“只要我能够开启这笔专款,那是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哎,大清复国无望了,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士群啊,这里是日本人的地盘,我人生地疏,还请你千万卫护我的周全那。”
“贝勒爷尽管放心,有士群在,绝不会让贝勒爷受惊的。”
李士群看了一下时间:“今日和贝勒爷一席话,让士群收益良多。不敢打扰贝勒爷休息,再者,我还要帮贝勒爷去找那个辛逸晨的下落,这就告辞。”
“陆管家。”
“在。”
“帮我送送士群先生,还有,和士群先生一起来的人,一概赏了。”
“是。”
“士群。”
载荣又叮嘱了一下:“此事,就今日屋子里的你我知晓啊。”
“士群自然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