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伍六一就带着郑英奇出发了,在出发前伍六一就提前说:“那里很荒凉,我们可能要徒步过去。”
对此,郑英奇说了个冷笑话作为回复:“就当是跑了几个五公里吧。”
他知道石油管道的维护站很远。
两人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出发了,伍六一走得很快,郑英奇紧跟着伍六一的步伐,注意到伍六一复杂的脸色,很久以后,伍六一才说:
“我是真不喜欢他。”
郑英奇知道伍六一说的是许三多,像伍六一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喜欢一个没有自尊心、没有追求、没有野心甚至没有优秀军事素质的兵呢?
“但他……”伍六一叹了口气:“他总会让人觉得他很可怜……总会让人要去同情他,可这里是军队,我们每个人都是保护者,而不是被保护者,穿上这身军装,我们不能被人同情的!”
郑英奇其实并没有伍六一这样的荣誉感,并不能深刻的了解到伍六一所骄傲、所推崇、所自豪的东西,但他明白一点——伍六一厌恶许三多,只是厌恶他懦弱的性格,而不是这个人。
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他就出发了。
“其实,让他一直在维护站的话,也挺好的。”伍六一叹息着,郑英奇却不能苟同:“我说过的,他骨子里其实是一头老虎,纵横山林的老虎,只是从小的教育让他变成了猫,相信我,迟早有一天我们会看到他脱去猫的外衣露出老虎骨子的时候。”
伍六一很不理解强如郑英奇这样的人,会如此重视许三多,甚至如此推崇,他懒得和郑英奇在这个问题上争辩,只是说:
“希望吧……”
郑英奇难得的较真:“会很快的。”
这里是作训场,能展开机械化部队的作训场,注定这里就是一望无际、渺无人烟的地带,两人走着走着,伍六一说:
“知道吗,红三连的三班班长老马,是三连最优秀的班长,维护站建立起了以后,任务落在了三连身上,三连最终决定将老马放在那里,知道为什么吗?”
他一定是得罪人了!
郑英奇心里想着,但没敢说出来,伍六一最后自己说了答案:“那个地方,会把人呆废的,所以三连把最优秀的班长派到了那里。”
“只是……”伍六一想起了上次在训练场经过维护站的情景,摇了摇头:“那个地方,终究废掉了三连最好的班长!”
老马已经不是三连最优秀的班长了,这一点伍六一很确定,体能这个东西,几天不练就下降,在维护站的老马,已经彻底的平庸了。
半晌,郑英奇才说:“终究是需要人牺牲的。”
伍六一诧异的看着郑英奇,甚至停下了脚步,许久许久后他才说:“你没资格说这句话的。”
两人在之后的路程中沉默了起来,郑英奇敏感的感觉到了伍六一对他的不喜,他不懂为什么伍六一会突然不喜起来,过了好一阵,郑英奇才说:
“伍班副,咱们来一场竞赛吧,就当它是几个五公里,看谁能扛到最后!”
“行!那咱们——跑起来!”
伍六一和郑英奇肆意的跑了起来,郑英奇始终憋着口气,紧随着伍六一,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倔强的两人终于跑不动了,瘫倒在了广袤的戈壁上。
狼狈的两人看着狼狈的对方,缓过一口气后都大笑了起来,伍六一说:“虽然我不喜欢你,但你是块好料子!”
“伍班副,我也不喜欢你的脾气,但你是好个好班长!”郑英奇回击,两人又笑了起来,然后继续前进。
午饭后两人就从营地出来的,整整四个小时,期间还拉起了速度狂飙了好久,才终于看到了隔壁深处的维护站,一座孤零零矗立在大地上、寒酸的地方。
“以前的时候,我们在训练时候会在这地方转场休息,后来老马去了那里,我们就不去了,连长说,就不要去刺激人家了……”伍六一遥望着远处孤零零的建筑:“但你知道吗,那座寒酸建筑的地下,遍布着昂贵的石油管道,也正是这些石油管道,才让咱们团、咱们师的铁家伙,才能在这里肆无忌惮的纵横!”
“很重要的地方,但也很容易废掉一个兵。”伍六一评价着这座地方,嘴角露出讥讽:“这里,挺适合那小子的。”
郑英奇看着这里,心想:这里会是那小子的起点,你们看不起的那小子,会在这里重新崛起,以胡三多的姿势杀回钢七连。
你们都想不到吧?
……
许三多是前天从3排8班“发配”到2排5班的,渡过了第一天的不适后,就进入到了三班成员的角色,但一样的不合群。
在新兵连,他拖着后腿,却因为不断的努力,获得了大家的原谅和认可,在8班,他一样拖着后腿,最后却逼火了班长,一顿胖揍后,班长撸了,自己也到了5班。
可是在五班,他一样不合群。
薛林、老魏、李梦敲着钟混沌的过着日子,老马怀念着以前的岁月,在坚持和放弃之间不断的犹豫着,而单纯的许三多,却在想着郑英奇给他说的话,史今给他说的好,还有何指导员说过的话。
于是,他像新兵连时候一样、像刚下连队一样,去履行作为一个兵的种种义务,站岗、放哨、内务,然后再去寻找点有意义的事。
郑英奇和伍六一出现在维护站的时候,正是许三多站岗的时候。
“我没看错吧?”
伍六一呆呆的看着哨亭中的“雕像”,止不住了脚步——这里是维护站,耗子都没有的维护站,这里被训练的部队宁可绕道也不亲临的缘由,就是因为这里连个哨兵都没,没有一丁点军队的样子,所以才会望而却步。
“是咱们的三多。”郑英奇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伍六一不可置信的说:“这是老马的下马威吗?”
郑英奇当然知道缘由,但他没说缘由反而建议:“咱们悄悄摸进去看看呗。”
伍六一看着四处漏风的维护站,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就悄悄的绕了过去,躲开了前面的“雕像”,从后面潜到了维护站宿舍。
宿舍里面,四个老兵正满腹牢骚的呆着,许三多的到来,就像是精神病院患者中来了一个正常人——如果这个正常人无法融进这个集体,对集体的任何一份子来说,都是一种羞辱。
“打牌,打牌!都愣着干什么?”
“打个屁!你们说外面那小子还能坚持多久?”
“两天?”
“五天?”
里面传来的是一群无聊的兵无聊的对话,对话中也透露着一个确定的事实。
伍六一小声嘀咕:“这小子啊,这是要作有意义的事吗?”
冷不丁的郑英奇蹦出了一句话:“当兵站岗,不是天经地义吗?”这对许三多来说,当然不是有意义的事——许三呆子有意义的事会是修路,修团长还是排长时候想干愣是没干出来的事。
“走吧,从正门进吧。”
两个绕路完成了偷听大业的远来者,又悄悄的绕了回去,然后出现在了哨亭的正面。
“班长!郑英奇!”
站岗的许三多注意到了远来的身影,当身影走近后,他惊喜的叫出声来,然后又露出标志性的憨笑,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
他想着:
【我又犯错了,我在站岗呢……】
但惊喜,却怎么也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