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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狐媚

    “你是燕雀楼的羽音姑娘吧?”

    “对,正是羽音。”

    羽音在琴会当日便见过陈闲,后来她来到陈府求曲,暖儿便也见过她一面。因为离骚这首曲子,她对陈闲一直心怀感激,常想着能亲口道一声谢,没想到今日会在城北偶遇对方,稍稍跟了几步路,确定是陈闲没错,便不再犹豫走了过来。她本以为陈闲会因近日之事而愁眉苦脸,但见陈闲笑容满面,倒是令她有些意外。

    “当日羽音上门求曲,陈大驸马不同流俗……”

    三人站在街畔,羽音一套话说完,便又曲膝福一礼:“羽音在此谢过陈大驸马。”

    陈闲淡笑:“一首曲子而已,用不着一谢再谢……”

    他与对方不熟,没什么太多话好说,暖儿倒有些自来熟:“羽音姑娘也是有事才来城北的吗?”

    “嗯,倒不是什么大事,便是到那间赌坊……”

    羽音伸手指向不远处:“便是那间了,我与那赌坊大东家是老相识,平日没事会来转转,看有没什么需要帮忙的。”

    陈闲和暖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这条街上有一间与众不同的大赌坊,招牌写着千艺赌坊。

    “左右没什么事做,姑娘可否带我进去转转?”

    羽音微愣,点点头笑道:“陈大驸马有此兴致,自无不可,那羽音便恭请不如从命了。”

    这间赌坊属于城北这一带规模最大,名声也最响亮的一间赌坊,赌坊内的空间比之一般赌坊大得多,一眼望不过来,内中设有不同赌区,有押宝的、有赌牌的、有斗鸡斗蟋蟀的、也有六博局戏……等等等等,不同类型的赌客,揣着银子或银票,聚集在不同的赌区,一群人尽情而嘶哑的叫喊,赢了银子的人眉开眼笑,喝彩的人嬉笑怒骂,输了银子的人垂头丧气。

    此时赌客之多至少有上千人,陈闲和暖儿随着羽音的脚步走在赌坊内,他二人都是第一次进赌坊,心下颇觉新奇有趣。羽音倒是神情自若,对此轻车熟路,在这也有不少熟人,时不时向人点头问好。陈闲委实没想到这个羽音居然是个混社会的,当然也不能说是混社会的,应该说是混江湖的,大抵与赌坊东家相熟,经常到这边来,久而久之便都熟络了。

    陈闲没问她这间赌坊的大东家是谁,也没问她怎么认识的,羽音自也不会主动说起这些,便随意地带着陈闲走走看看。

    ……

    ……

    这种地方绝对没人议论一曲离骚和三首诗词的事,只能听见“大小”与“输赢”这类话。

    看这间赌坊的规模,毫无疑问可日进斗金,这间赌坊最有特色的便是设有比武擂台。擂台设在赌坊第二层,任何人都可以上台与人较量,称之为“打擂”,两个人在擂台上分胜负,一众赌客围在下方下注押胜负,买得多赔得多,买得少赔得少,赔率几乎固定不变。擂台上最后胜出的那人,可以到庄家哪儿抽取两成彩头,输掉的那人自然什么也没有。

    围在擂台周围押胜负的,什么样的人物都有,有的人用一串一串或一枚一枚铜板下注,有的人用一把或几颗碎银角下注,为数不多的赌客才会用上大银锭或者银票。擂台庄家每次收拢起来的赌银,少的时候用小木盆装一满盆,多的时候能达到两小盆,赌客们下完注,接下来开始嘶吼与助威。

    “先下手为强,快——”

    “快出手——”

    这种押胜负的赌法,基本上与骰子买大小道理相同。

    阮红瘦如果平时没什么事做,经常在城北这一带游荡,她尤其喜爱凑热闹,这间千艺赌坊的比武擂台,正是她喜欢围观的场面之一,偶尔也会下注赌一两把,每次下注至少在百两银子以上。她的判断力与眼力都极好,一般押十次能中八次左右,很少有吃亏的时候,若真的亏大了,心里过不去,便会直接上台打一场,把输掉的银子赚回来。

    “唉,这几日上台打擂的人都好差劲……”

    她在二楼的人群最外围,沿着楼层的木柱走着看着,并未看见陈闲。

    “这猴子也似的小个子必败无疑啦,连一套普普通通的太祖长拳都没练到家,居然学人家打擂,根本不知死活嘛……”

    她走着看着,不时摇摇头。

    陈闲也走着看着,不时点点头:“不错,这绝对是个练手的好地方。”

    “呵……”陈闲不自觉地笑起来,心下已是热血沸腾,他不是想下注,而是想上台打擂。但他表面上并未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一场较量还没看完,便走下了楼,决定明日亲自上场。

    羽音送着陈闲走出千艺赌坊,自是不知道陈闲心中想法,她只当是陈闲一时觉得新鲜有趣,才想着进赌坊看看,兴致过了便觉得没什么意思,这在她看来很正常。陈闲在她眼中是个才高八斗的风雅之人,能诗会词能写能弹,应当出现在文人雅士集会之地,或踏青赏景,或品茗听雨,或莳花寻幽,这才符合陈闲的气质形象,与赌坊这种场合委实格格不入。

    其实若不是认识这间赌坊的东家,也算半个这间赌坊的人,羽音未必会来这种地方。

    站在赌坊门口望着陈闲二人走远的背影,羽音仍然想不明白的是,陈闲的心情为何丝毫没有受到近日之事的影响。

    ……

    ……

    一路走回杏花巷,暖儿继续收集着路人们的声音:“呐呐呐……这已经是第六十七个说驸马爷你捡了师擎谱稿的人啦。”

    她跟在身后慢步走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每每听见有人这样说,便快步追上来说这么一句,随后脚步又渐渐落后,一路上如此重复。陈闲也当然听得见周遭人的议论声,其实听来听去无非就那么几句,一说自己捡到了师擎的谱稿,二说那三首诗词的原作者一事,三是毫无新意的说自己浪得虚名或沽名钓誉。陈闲对接下来的形势发展也完全可以想见,那肯定是传播的范围越来越广,到最后闹得街知巷闻,这背后之人正在做的,大抵是利用舆论力量诋毁自己,霸占离骚这首曲子。

    除此之外,陈闲想不到其它目的,这种情况也并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这些事陈闲仍旧将之压在心底,此时想的倒是明日到千艺赌坊打擂的事,稍稍想想便觉兴奋。

    他二人这时候才走在杏花巷前段位置,距离有些远,尚未看见自家府门外有个人。

    府门外是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女子,女子穿着月白色的绢质薄裤,上身穿着对襟式的白纹上裳,身段丰满而修长,用一支乌木发钗挽着蓬松的发髻,穿装打扮都很朴素,怀中抱着一只灰白色的衣物包袱,在府门外心思不宁地来回走动打转,时不时抬眸望一眼紧闭着的陈府大门,女子眉眼暗含春娇,她最能吸引人的大抵正是这一双很懂风情的眉眼。

    陈闲和暖儿走到近处才看见这一幕,神色有些错愕。

    这女子也远远看见了他二人,目光最后停留在暖儿身上,有些激动地上前几步,失声喊道:“暖儿妹妹。”

    “你是……”暖儿走近几步,也顿时欣笑起来:“清奴姐姐,你怎么来苏州啦?”

    陈闲慢几步才走过来,问道:“暖儿,你们认识?”

    “认识认识……”

    暖儿用双手拉着清奴的双手,两女举止亲昵,好似一对好姐妹。

    清奴随后绕步上前,走来陈闲面前,曲膝一福说道:“婢女清奴,奉天阳大公主之命而来,拜见驸马爷。”

    ……

    ……

    这一幕来的非常突兀,陈闲完全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暖儿虽也觉得突兀,不过想想前几日才离开的霍艳侯和蔡力劲,便觉得这事挺正常,没什么好多想的,于是主动向陈闲介绍这个名叫清奴的女子。这女子也是天阳大公主的贴身侍婢之一,与暖儿同一年进的天阳公主府,那些年对暖儿颇为照顾,两女感情向来不错。清奴随后说起自己是被天阳大公主派过来伺候陈闲的,便是来当婢女的,并且揣着一封天阳大公主的亲笔手书,同时将手书转交给陈闲。

    既然是这种情况,陈闲也没什么好说的,一个下人的到来,自然不需要他做些什么,便由着暖儿和这清奴。

    回到二层小楼自己的房间,陈闲坐在书桌前拆开手书。

    这封手书不同上一封,洋洋洒洒有好几百字,前后一大半是问候自己之类的话,陈闲扫了眼,拣出重点细看:“……苏州老宅生活清贫,不似京都荣华富裕,驸马身份尊贵,当有三两女婢贴身伺候,暖儿年幼,性子散漫,做不到无微不至,特赐下清奴一婢,此婢年长,善解人意,任劳任怨,驸马可任意使唤,若此婢令得驸马心动,同床共寝亦不无不可……”

    “同床共寝……亦不无不可?”

    陈闲皱起眉,搁下手书,右手指头轮着叩击书桌桌面,这一纸手书的边上,摊着上次那张——本宫没给你银子吗。

    上次只有八个字,这一次却将近八百字,两纸手书的字体倒没什么不同,字迹一样娟秀可爱。

    但让陈闲想不通的是这个妻子的用意。

    单按字面上的内容来理解,其实无非两种用意,一是想试探自己,二是在直接告诉自己,同意自己碰其他女人。陈闲对于京都那个妻子的印象,仅是通过那两次面谈得出来的一个轮廓,那两次给他的感觉是心机深沉,且疑心极重,性子冷淡也强势,且无比孤傲。根据这些印象来判断这件事,他觉得这个妻子在试探自己的可能性更大,可又感觉这个妻子似乎不会这么无聊做这种事,当然其实也很难说,毕竟陈闲也不是真正了解这个妻子。

    “真让人伤透脑筋……”

    陈闲往后靠在圈椅椅背上,闭上眼揉揉太阳穴,随即睁开眼:“算了,何必想这么多,明天该做什么照常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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