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想这个妻子的用意,那么无非是家里多了个下人。
陈闲的生活节奏与趣味并不会因此而出现任何改变,一个下人的到来也不会令他有多么的上心,反正家里有的是地方住,一个女子每天也吃不了多少米粮,何况也不是过来白吃白住的,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而已,他暂时不会在这件事上多想。
而对于暖儿来说,清奴则大抵是她不可或缺的一个好姐妹,才兴高采烈地把清奴引进门,便又迫不及待地帮着这个好姐妹挑选与收拾住房,洒水扫尘、刷洗门窗,或给住房添置新的木柜和桌椅等家什,那些两女合力搬不动的大件,便叫来华福帮忙,华福也认识清奴,任何事都很乐意出力。
待收拾完住房,暖儿带着清奴去见了幸娘和魏伯,这二人向来尊重天阳公主府而来的人,清奴也多少享受到了这一待遇。
在晚饭之前,暖儿又陪着清奴在陈家老宅走了几圈,该熟悉的地方已经熟悉,暖儿同时也简单说了说陈闲的生活习惯,例如什么时辰起床,什么时辰吃早餐,什么时辰沐浴就寝,这都是婢女应该知道的。待吃过晚饭天黑以后,差不多到了陈闲平时沐浴的时间,仅有的两个婢女不可能同时做一件事,清奴主动提出今日由她来伺候陈闲沐浴。暖儿一向随意惯了,如今有个姐妹帮自己分担一些活儿其实挺开心,她也真心希望这个姐妹能尽快的与驸马爷混熟,这是她有意的让步与促进。
陈闲并不在乎谁伺候自己沐浴,无非是提几桶水过来的小事,他自己也常常给自己提水。
“近来气温越来越热了,嗯,这个水温应该正好……”
清奴用一根手指试了试水温,轻轻笑道:“听暖儿妹妹说,驸马爷爱放些香草,不知道放一钱香草够不够……”
“够了。”
“哦……”清奴将香草盒子搁一边:“那可以了……”
清奴做完这些并未及时离去,仍然留在二层小楼房间里擦拭书桌和整理书本笔墨等,一盏油灯随着她忙碌的身影在房间之内移走或搁止。陈闲惬意地泡在浴桶内,左右各有一盏油灯,浴桶被三面屏风挡着,他知道清奴这女子并未离开,既然这女子这么喜欢做事,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一般泡完澡才开始习练内功,到时候再让人离开。
清奴忙完这些事,油灯搁在书桌那边,人走来浴桶旁,语气有些柔媚地说道:“驸马爷,清奴替你揉揉肩吧。”
她说话时,细嫩的双手已经搭在陈闲肩头,一下一下地揉捏起来。
陈闲来不及拒绝,便一笑置之。
寂静的房间,灯火昏黄的浴桶旁,清奴笑着柔声说道:“驸马爷看着单薄,其实比好些人都壮实呢。”
“是吗……”陈闲随口道:“但也手无缚鸡之力……”
“驸马爷真爱说笑,清奴才不信呢,清奴觉得驸马爷定能用单手抱起清奴……”
“呵……”陈闲忽然问道:“蔡统领和霍大家还没回到京都吧?”
清奴双手一下一下地缓而沉揉着肩,低下眉目稍稍沉默,随后才抬眸一笑道:“还没呢。”
“行,我知道了。”
陈闲闭上眼,貌似在思考问题。
……
……
二层小楼的灯火熄灭以后,陈闲进入到自己的日常,每晚习练两个时辰的内功。
陈家老宅就陈闲这一个主子,如今加上清奴,一共五个下人,这五人虽以陈闲为中心,五人自己的生活琐事也不少。每晚陈闲睡下后,暖儿等人仍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做完事才陆陆续续的上床睡觉。暖儿一向拖拖拉拉的到最晚才睡,今日又有来自京都的好姐妹,心情兴奋自是更加没什么睡意,洗完澡便跑来清奴房间,两女面对面坐在床上有说有笑。
“暖儿妹妹,驸马爷每天都做些什么……”
“其实没什么事做啦,刚回苏州那会儿喜爱到处听曲,后来教我弹琴……”
“嗯……驸马爷弹琴可厉害啦……”
“不止弹琴厉害,还会写曲写诗写词,写得最好的就是字了,好多人都说驸马爷的书法,当代少有人能及……”
“那我刚才整理驸马爷的书桌,怎么没看见驸马爷写的诗词琴曲这些……”
“当然啦,驸马爷总共才写了一曲离骚和三首诗词,都给其他人了,家里自然没这些……”
“哦……对了,我听街上好些人说……驸马爷窃取他人诗词沽名钓誉,捡到师擎谱稿浪得虚名,这到底是真是假……”
“那一曲离骚和三首诗词,真的是驸马爷写的吗……”
“当然是驸马爷写的啦,哼哼……这些人到处诋毁驸马爷,真真可恶……”
两女一直聊到深夜,暖儿才回自己房间睡觉,第二天清晨她睡眼惺忪的早早起床,如往日那般第一个出门。
陈闲每天早晨几乎习惯了自己提水洗漱,幸娘偶尔也会提着水送来二层小楼,今早陈闲才睁开眼睛,便见房间里有个人影在走动,这个人正是清奴。她前一刻似乎是因为来不及,只用一支发簪随意地挽住了长发,发丝看着有些散乱,腰间那根丝带也似乎系得有点匆忙,系得并不怎么紧,对襟式的上裳也就不怎么严实,领口位置自也有些松垮,也不知她到底有多么匆忙,才会出现这等根本不能弯腰的情况。
她这时候站在桌子前,桌子上摊着陈闲今日的衣袍,正一寸一寸的给陈闲熨着衣袍。
她手上拿的大抵是这个古代的熨斗,其实就是一杆带有长柄的小铁斗,前端小铁斗内封着后厨取来的炭块。
陈闲自床上坐起身,她听见声音,将长柄小铁斗搁一边,立马笑脸走来。
“驸马爷醒来啦,清奴帮你穿鞋……”她走来床边位置跪下身,动作不快也不慢替陈闲穿鞋。
陈闲笑容一如往常那样亲和,他这个角度该看见的看得一清二楚,如是笑容更加灿烂:“穿衣我自己来,你忙去吧。”
……
……
今日已经是六月份第一天,苏杭三大书院的院首之争,便在这个月月底。
叶子由昨日晚饭之前专程来过一次,也提了提月底之事,倒没问陈闲准备的怎么样了,而他自己接下来则大抵打算埋头备战到月底。陈闲今日准备到千艺赌坊打擂,一来试一试自己如今的身手,二来也想通过实战锻炼自己,这种事自然只能自己一个人前往,若让暖儿等其他认识自己的人,知道了自己不仅懂武功,且身怀独门高深内功,不知会吓成什么样子。
吃过早餐。
清奴似乎看出陈闲准备出门,她笑道:“等暖儿妹妹回来了,清奴也陪驸马爷一起出门吧。”
“不用不用……”陈闲自顾自往府门外走,稍稍想想回头淡笑道:“对了,你待会儿转告暖儿,说我去湖光书院了。”
“哦……”清奴愣愣地停下脚步:“好……好的……”
直到陈闲走出府门,她仍然站在原地,渐渐皱起眉,随后动手拉紧了上裳领口,也重新系紧了衣带。
待暖儿外出回来,她第一时间找暖儿问道:“暖儿妹妹,驸马爷一个人去了湖光书院,你平时也不用跟着出门的吗?”
“去湖光书院了吗?”
暖儿想想:“叶公子昨日来过,这应该是为了月底的三大书院院首之争。”
她又嬉笑说道:“没事没事,驸马爷很随和的,不用每时每刻跟着的,我们也出门去玩吧。”
清奴似是有些难以理解,好半晌才点点头:“也行。”
……
……
陈闲一个人来到城北,既然决定偷偷摸摸的打擂,那肯定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他昨日看见擂台上有不少奇装异服的江湖人士,也不乏遮住半边脸面的人,他有样学样,在街边小摊用二十文钱买了一张面具,这张面具画的是戏台上的男性角色之一武生,便戴着这张画风怪异的武生面具,大摇大摆地走向千艺赌坊,一路上很是吸引目光。
阮红瘦几乎与陈闲同步走进千艺赌坊,陈闲这个样子,她自然认不出来,好笑嘀咕道:“长得丑的人都这样!”
陈闲并未听见这句话,阮红瘦也没觉得自己背后说人有何不妥,相反她觉得自己说的肯定半点没错。
在赌坊内短暂分开,两人又很巧的走到一起,一前一后同时走来赌坊第二层,渐渐一人脚步向左,一人脚步向右。这间赌坊负责擂台这一块的管事和庄家及伙计等人一共有十几个,在上台与人较量之前,需找管事登记名号,之后随时可以上台,临阵脱逃也没关系,反正台上一场就两个人,谁也不用认识谁。
陈闲走来负责名簿的管事桌子前,没想到羽音正巧在这人身旁,他一句话急忙咽回去,转为干咳:“咳咳……”
羽音正弯着腰与管事说着话,听见咳嗽声直起腰来,那管事也已抬起头:“这位同道你……”
陈闲刻意改变自己的说话方式与举止动作,昂起头粗声粗气问道:“上台打擂,可是在此处登名报号?”
“没错,便请同道报上名号……”
管事执起笔,笑呵呵道:“当然,咱们的规矩,也未必需报上真名真号,不过一称呼罢了。”
这正合陈闲心意,他略微想想,嗓音粗沉说道:“武生面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