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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他为什么走

    陈闲就这样甩手走了,没有留下半句多余的话。

    至少在这短暂地小半会儿时间内,还没人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说走就走。

    妙音阁内楼上楼下上千人还保持着前一瞬的神态和心情等,他们仍有人为着陈闲说琴知道自己是琴和树知道自己是树而忍不住笑,也仍有人疑惑陈闲为什么说出这种话,还有人为着陈闲西瓜是西瓜冬瓜是冬瓜这些话而表情迷惑,大抵是被这些话绕晕了,尚未捋清楚这其中的逻辑关系。再有些人则是深陷陈闲的逻辑陷阱,绞尽脑汁地思考着琴若不知道自己是琴为何不发出箫声这个问题。如元岁公和身旁老友就在思考后面这个问题,李北野和李烟儿则是疑惑着表姐夫怎么不顾坐而论琴就这样走了,如他兄妹二人这样想的人很多,前一刻好好的在辩论,忽然甩手而去,在人看来大抵莫名其妙。

    但当妙音阁内众人都反应过来,无论众人前一瞬是什么表情,这一瞬皆一点点变为了震撼,陈闲临走时的话响彻脑海。

    “……温老,你自己看看,就这样一个连琴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你还邀请我过来坐而论琴、比琴斗技?告辞……”

    “就这样一个连琴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好!”

    “绝!”

    “此话委实绝妙!”

    妙音阁忽然间沸腾了起来,更有人拍着桌子连声叫好叫绝,整座妙音阁仿佛在颤抖,此时比门外大街还要喧哗。也有人还不太理解此话用意,连忙询问身旁人,当众都明白过来后,人们的情绪在这一瞬不由自主地爆发出来,或震惊或兴奋或欢跃等,各种各样的声音鼓荡着此间。陈闲已经事了拂衣去,感受不到这种气氛,若在场也大抵只是笑笑而已。在场本朝人回过神来才知陈闲已走,他们的称赞与赞叹没有目标,这些人到底都很在乎本朝颜面,想必已没人再小瞧陈闲这个人。

    而今日来此看戏的异国人也为着陈闲的奇思妙论而啧啧称奇,更有人在心中惊叹不愧是宗主国的皇都,当真人才济济。

    ……

    ……

    陈闲坐而论琴中途甩手而去出人意料非常突然,然后是反应最快的人明白过来拍桌子叫好,再然后是隔间外人们的沸腾与喧哗声。而天阳在这之前,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前一瞬,她在思考自己驸马向南春翁提出来的问题,随后在思考驸马说出来的杏树因为知道自己是杏树和西瓜因为知道自己是西瓜这些话,直至她听见自己驸马说走就走的说话声,思绪立刻回过了神,她心温柔也向来敏捷,无需旁人解释,在这一瞬也立刻明白了自己驸马为何甩手就走。

    “公主驸马真是……好生让人吃惊!”

    范西湖陪着坐在低矮茶案对面,她也是在一瞬间明白过来的,情不自禁地很有些惊讶。

    “嗯……”

    “驸马他……他真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天阳深受文景皇后的严苛教导,她自小就才情卓越,学任何东西都很快,各方面的天赋也非常非常高,记忆力更是超乎寻常的好。她很小时候就学会了独立思考各种各样的问题,如此长期以来自然而然养出来的心智远远超于寻常人,应变能力也非寻常人能及,她体贴入微的敏感心性观察事物的发展轨迹也向来或多或少有着先见之明,可她此时其实非常意外。她在自己驸马走后才恍然明白驸马为何要走,在没走之前竟是一丝迹象也没察觉出来,她也才恍然明白自己驸马为何唯独问南春翁琴是什么这个问题,原来这一切全是驸马早就酝酿好的计谋,问南春翁琴是什么,目的却是为了让南春翁不知道琴是什么。

    问人问题却是为把人困在这个问题之内。

    在陈闲没走之前,在场没人察觉出他的这个动机,当他说完话走后,妙音阁上千人才恍然明白过来。而南春翁这一刻还仍在苦思着如何证明琴不知道自己是琴,当他听见舞台周围在座人的喧哗,当他反应过来陈闲已走,当他回想一遍陈闲临走时的话,老脸顿时有如死灰一般苍白,甚至差点晕厥过去,他身周九个高徒眼疾手快急忙过来扶住他。他们南境十人也都已经明白这就是陈闲层层设下的陷阱,其用心之刁钻竟是让自己南境这方人不知道琴为何物。

    南春翁和他们南国使臣说本朝没一个擅琴之人,那么陈闲用事实传递出来的意思是,你南春翁还连琴是什么都不知道。

    “哈哈……”

    “我朝人起码还知道抚琴,你们南境人却连琴是什么都不知道,还谈什么抚琴?还比琴斗技?”

    “还是先把琴是什么弄清楚了再说……”

    妙音阁内在座的本朝人都觉得非常解气,甚至觉得大快人心,南国使臣和在场南境人的脸色却无比难看。燕东郡王也还忍不住为着陈闲这等巧妙用心而痛快地拍过一次桌子,到底也才知道这甥女婿还真有两下子,纵然是个病书生,至少看来很有智谋,也至少有些强项,还不至于百无一用。他身旁李北野和李烟儿自也很是意外,其实在场没人不感到意外或惊讶。而最高兴的则无疑是舞台上温七弦和温贤淑等本朝九人,这样一来也终于松口气。陈闲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两国琴道较量,其实道理很简单,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比琴斗技亦是文人文事,除非像院首之争非要用胜筹分出高下,如不然不可能分得出高下。

    人与人的欣赏眼光不尽相同,人们欣赏琴曲的眼光自也各不相同,以这种方式证明南境不如本朝,到此为止岂不正好。

    ……

    ……

    陈闲到此为止的这层心思倒并没多少人在意,众都只为着本朝压住了南境而喜不自胜。可天阳不同于这些人,她一向心细如发,她隐隐感觉出自己驸马有着这层心思,也因此感觉出自己驸马想来是个心思细腻之人。她曾担心本朝在此一事有失颜面,曾担心驸马因而受人指摘承受无端的责备,当这两种情绪全部消散,她心情自是极好。驸马因此一事想必会多少颠覆京都人原有的印象,最重要也想必会颠覆父皇的印象,可事关朝廷颜面之事,驸马挺身而出是为朝廷挽回颜面。

    天阳并未多想兴帝这一层相连因素,她步子比平时稍快走出隔间,看见楼内人们的笑脸,她为自己驸马此一举而舒心。

    她走出妙音阁,坐姿端庄而柔美地坐在车驾内,好奇地想着驸马去了什么地方。

    陈闲离开妙音阁后步行着来了自家府宅,刘府令此时也在,府宅此刻正做着一场法事,此事是陈闲昨晚交代给刘府令的,花了不少银子请了三位高僧,法事办得非常热闹,还请来了些凑热闹的人,听说这样做是为久不住人的府宅增添人气,或者说增添阳气消除阴晦之气。陈闲面带笑容站在边上看了看,完事后在府宅内走了走,等到晏子武回来了二人又坐在小茶摊。

    “坐而论琴比琴斗技结果如何?胜了吗?”

    “应该胜了吧……”

    “哈哈……恭喜恭喜……”

    “啧……你果然是假的南境人,哈哈……”

    两国在妙音阁坐而论琴一事的结果在日落之前已传遍内城一地,每一个听说这个结果的人自都觉得扬眉吐气。到底还是南春翁和南国使臣说过的话委实太过于狂妄,今日却一下子落下个不知琴为何物的笑柄,不仅本朝人对此添油加醋地大加嘲笑与嘲讽,连西境和北离两地的诸国使臣也将之当成笑话传来传去。人们谈论此一事终究绕不开陈闲这个人,也都知道了让南春翁不知道琴是什么的人正是陈闲,众都对于陈闲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记忆中是个苏州来的平庸书生,天阳大公主的驸马。

    “他若真是个平庸无能的病书生,那今日怎么可能……”

    “也可能没才华是真,却极善于诡辩……”

    “倒也对,树若不知道自己是树,那它为何长得是叶子?它怎么不长银票出来?哈哈哈……倒还真是歪理谬论……”

    这些人自是不懂陈闲话中深意,或许一生到死也永远不会明白这些事理,大多当成是玩笑话说说而已,并不会去深思这些问题。人生大小三千事,其中困惑多如牛毛,总有人活得清楚,也总有人活得糊涂,眼界不同地位不同观念不同想法不同。兴帝无疑是个明事理之人,他今日派人来过妙音阁,此时坐在殿内批阅奏章刚听完此人的禀告,他觉得陈闲的话很有趣,却也并没过多的思考,他思考的是陈闲竟能凭着一张嘴令得南春翁不知道琴是什么,他思考的是结果并非过程。

    “陈闲……真让朕意外……”

    兴帝坐在桌案前,手上拿着奏章,他眼睛望着殿门外,或许此时唯独身旁的季殊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季殊绝不会多嘴。

    “也罢……”

    兴帝搁下奏章笑起来:“天阳还算懂事,陈闲此次也立下了大功,为朕大兴朝大振声威,有功当赏……”

    皇宫内今日可不止兴帝这一人派出过眼线,后宫诸多妃子如韩皇后和王贵妃等也派人去过妙音阁,她们听见结果后也多少颇为高兴,可当听说是因陈闲此一人而胜了南境南春翁等人,便都在各自的寝宫内沉默了下来。她们可不是心思单纯之人,都很会联想出一些潜在的问题,说到底是不愿看见其他人比自家人强。她们的自家人指的是自己的本家和自己生下的皇子或者公主,其他妃子其他皇子公主,在她们眼中可能只是不相干的外人,这大抵是利益与势力的争斗下产生的极度自私心理。

    但皇宫内倒有一人是为此真正的开心,正是住在寿春宫的皇太后。

    “好……呵呵呵……”

    “没曾想陈闲竟以一个人一张嘴压住了南境人的嚣张气焰,真个真刀真枪一般锋利的好嘴,这定得赏些什么才好……”

    这位皇太后曾为着南国使臣说本朝无擅琴之人而恼怒过,此时此刻老人家心花怒放。

    她对陈闲这个孙女婿本也印象极佳。

    ……

    ……

    黄昏时候西山晚霞如火。

    公主府内院外院的人犹自在为年节诸事而忙于走动,三三两两的身影走在花园内,或走在小桥上或走在檐廊下游廊内。内院婢女有说有笑,惊叹着自家驸马爷仅凭一人压住南境琴仙南春翁等十人的非凡壮举,两国琴道较量的结果早在下午就传来了公主府,公主府上下所有人都与有荣焉,都为此津津乐道,至此时无论走在公主府什么地方,都能听见夸赞陈闲的声音。

    “原来驸马爷不是平庸病书生……”

    “当然不是了,你难道忘记了凤求凰这首曲子了?”

    “对对对……”

    “驸马爷不仅琴技出神入化,还能说会道,西瓜不是西瓜,冬瓜不是冬瓜,噗……”

    “喂喂……公主……”

    “见过公主……”

    “嗯……”

    天阳刚用过晚膳,此时在内院花圃林散着步,她自妙音阁回来后再没出过门,下午也断断续续为着年节事宜在内院走动做些决定。她一下午总时不时听见婢女们对自己驸马的称赞,众口称赞一人这种情况在公主府还是第一次发生,她听着其实也不免觉得舒心,此刻想起来也仍觉自己驸马今日之举确实惊人。她下午闲下来时,也曾推演过琴不知道自己是琴这个难题,她至此时仍没想到如何证明琴不知道自己是琴。她目前感觉这好像没法证明,或者说还尚未想出证明之法,也或者说驸马设下的这个难题,可能只存在琴知道自己是琴,而不存在琴不知道自己是琴。她也认真思考过什么树因为知道自己是什么树这个问题,她想着想着觉得自己驸马的思维好奇特,她偶尔想想这些也感觉挺有趣。

    天将黑之时。

    她散完步走回自己寝楼,迈入寝楼时下意识望了眼驸马寝楼,可能由于觉得驸马思维奇特,她觉得驸马这人也好奇特。

    陈闲从自家府宅回来时天色早已全黑,他此时还尚不知道,已有好多人给他准备了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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