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韦领了刘琦的命令,急匆匆地走了。
刘琦收拾了一下仪容,派人套好了施轓车,在骑侍的护卫下,向着州牧府缓缓而去。
来到了州牧府后,太史慈还并未赶来,刘琦便先行进府去见刘表。
刘表最近因为忙着将古文经纳入到荆州官学体系中的事,也没怎么见刘琦,今日见了他,刘琦看到的,是他的父亲因为疲劳而顶着两个黑眼圈,脸色略略有些苍白蜡黄,看得出来,刘表最近不是假忙。
他是真的真的在用心血去构建他心目中的理想之乡。
一块可以供天下学子修身养性,钻研学术的乐土。
如今,随着古文经学被纳入到荆州官学的范畴,刘表离他想要的目标,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此刻的他,虽然疲惫但却非常的幸福。
刘琦向着刘表施了一礼,然后坐在了刘表的对面,静听吩咐。
“伯瑜,可知为父今日找你来所谓何事?”刘表虽然疲惫,但精神头尚好,一脸的笑意可见他现在心情非常之好。
“孩儿兵权已交,父亲找我,想来是想给我布置些事情做吧?”刘琦很轻易的就猜到了刘表的心思。
“唉,你这孩子,真是聪敏,我像你这般大时,可不似你反应这般快。”刘表感慨地叹道。
“父亲谬赞了,父亲想要孩儿做些什么?”刘琦微笑着问道。
刘表却摇了摇头,道:“不是为父想让你做些什么,而是你想做些什么?”
刘琦闻言不由一愣。
看刘表这意思,自己好像还有自主的权力呢?可以任意选事做?
当着刘琦的面,刘表也并不怎么拘束,而是向着一旁的木撑上一靠,语重心长地道:“为父今年,五十有二了,早已过了天命之年,这今后的日子,为父是过一日,赚一日……大汉朝日后的中兴,为父恐未必能够看到。”
刘琦言道:“父亲这话说的,委实有些泄气,父亲正值春秋鼎盛之年,如何要妄自菲薄?大好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刘表笑着摆了摆手,道:“无所谓,人固有一死,没什么可避讳的,只是为父若有朝一日亡故,山阳刘氏还得要靠你一力承担起来才是……还是那句话,论及用兵,在族中已无人可出你之右,但论及治政和治学呢?你行么?”
说到这,刘表长叹口气,道:“你我父子好歹也都是出身于经门,为父可不想看你变成了一个只懂得征伐的武夫。”
刘琦点头道:“父亲教导的是,孩儿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想,若是不带兵,在这荆州之地,孩儿应该去做些什么。”
顿了顿,却听刘琦道:“父亲治政有道,治学亦有道,远非孩儿所能及,孩儿此番想像父亲一样,在荆州治学,以扬我刘氏贤学之名。”
刘表似乎没有想到刘琦居然想要跟他一样在荆州治学,心下顿时大喜过望。
虽然刘琦做出的功绩很多,但又有哪个爹不希望儿子能够跟自己同脾气呢?
刘表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有此心,也是最好不过,如今南郡之地的官学,虽然已经被为父加入了古文经,但荆州其余诸郡中的官学,还需有人将古文经推入,并实地验看,以免有人心怀不满,暗地不尊吾令……伯瑜,你可明白为父的意思?”
刘琦对于刘表的意思,自然是明白。
“父亲放心,孩儿前往荆州以及江夏诸地,一定将官学之事尽皆落实,定让古文经彻底进入我荆州官学之中。”
刘表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如此最好。”
“另外,针对治学之事,孩儿还有一事,想请父亲定夺。”
“何事?”
刘琦言道:“孩儿有几件东西,想请父亲一观。”
对于刘琦献上的东西,刘表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吾儿有何物要于为父磋商?”
刘琦随即命人,将他出门前整备的那一小箱子简牍,抬到了刘表的面前,并亲自打开。
刘表略微疑惑地打开了那个箱子,取出上面的第一卷简牍,展开来看。
但见开头的一长条木犊,清晰的用隶书标写着几个字:
《弟子规》
刘表诧然地看向了刘琦,指了指那卷简牍道:“你写的?”
刘琦一点也不害臊,肯定地向着刘表点了点头,道:“我写的。”
刘表低头认真地看了一会后,表情竟然越发的有些惊讶。
说实话,三字一句,六字一段,写的倒是蛮简单的,不过个中的道理却颇合孔圣人教育弟子之道。
“首孝悌,次谨信。”
……
“父母教,须敬听。”
……
“事虽小,勿擅为。”
“苟擅为,子道亏。”
刘表认认真真地读了好一会之后,方才抬头,深深地打量着刘琦。
“你写的这篇《弟子规》,似应于蒙学。”
刘琦闻言笑道:“父亲说的对,这上面的内容,对于普通的经学子弟而言,自然是熟知熟读,深谙个中之理……将经学中的忠孝内容,简化为蒙学普及,才是孩儿的真意。”
刘表闻言眯起了眼睛,遂将眼光扫向了自己面前那个木箱子。
“这里面的都是?”刘表指了指那木箱子,问刘琦道。
“是,都是孩儿所写的,是为《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等,稍后还请父亲阅览。”
刘表站起身,来到了那个木箱子前,开始一卷一卷的展开当中的简牍细读。
“似都可用于蒙学。”刘表大致翻阅了一边,道。
刘琦赞同道:“都是孩儿为了蒙学,而苦心编纂。”
刘表转头看向他,似乎是猜到了刘琦的心意。
“你想将蒙学,也列入荆州官学之中?”
刘琦拱手道:“父亲英明,孩儿正有此意。”
自从汉武帝实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汉朝政府选拔官员的方式,逐渐从以地方推荐为主。在这种时代背景下,经学教育成为汉代教育的主流,规模也日益庞大。
汉朝在雒阳设太学,在地方上设立地方官学。
到了中平年间,太学里的学生到了三万人。
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无法进入官学学习。
于是,有能力传授经学的儒者们纷纷开办私学,招收学生授业,私学的数量在郡国极盛,几乎和官学一字平肩。
正是“四海之内,学校如林,庠序盈门。”可见当时各地的公私学校,数量之多。
公私学校虽然在郡国极多,但在汉朝的官学里,没有设立蒙学,也就是没有初级的入门教育。
也就是说,汉朝所有太学生的启蒙教育,都是在私学里完成的。
汉朝的蒙学就像今天的小学一样,承担起给学童们启蒙的任务。
“八岁入小学”、“十五入大学”,小学就是指蒙学。
官学不办蒙学,而是将蒙学交由私学,主要有以下几个原因。
其一,很多经学士子,如果没有进入太学以及举孝廉入仕,那么就会在乡闾开办私学,传授儒家经学,这也算是解决了一部分士人的就业岗位。
其二,就是学经的人数逐渐增多,太学生的教育对于政府来说都是一大块负担,何况还要主持蒙学?
其三、适合启蒙教育的书籍,像《六甲》《九九》《急就》《三仓》等典籍亦算在士人群体中普及,很多士人能够弄到(当然没有经学门路的普通人想得到这些典籍很难),故而对于普通的士人来说,用这些典籍来换取一份活计,总比让他们去经营农事或是商事要强的多。
其四,说实在的,还是士族群体对自身利益的维护,他们手中的经书,只是在各家相传,严格的维护着自己的地位和,私学招收的小学生,普遍也要看家室和传承,普通乡闾中的黔首想要认字读书?做梦去吧。
但是如今,刘琦却很显然想要以官方的角度,向蒙学伸手,将这个情况适当的进行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