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想要将蒙学加入官学中的意思,刘表多少能品出来了。
若不是这个意思,想来他也不会亲自编撰这些所谓的《三字经》《弟子规》《千字文》什么的。
不过有一说一,刘琦编纂的这些蒙学的范本,还是非常不错的,哪怕就是相比于现在各州各郡所用的蒙学《急就篇》,也是只在其上,不在其下。
要知道,史游的《急就篇》在大汉朝作为蒙学的范本,已经持续了两百多年,其地位之高,一直没有其他的典籍可以取代。
但以刘表的观察,刘琦所写的这篇《千字文》和《弟子规》,似乎更适合用于为孩子用以启蒙教育。
刘表心中颇为惊诧。
自家的这个儿子,何时竟也有这般才华?一身学识让人惊讶。
虽然他只是自创了几篇用于蒙学的篇幅,但正因为是用来启蒙孩童的典籍,这个中的内容必是马虎不得,非得几经推敲,方可使用。
若是不能够熟读经史,并深研孔圣人之道,根本是不可能编纂出这种东西的。
至于刘琦是让旁人替他编纂的那种可能性……
怕是不可能,能够编纂出这种可传于后世的蒙学之人,毫无疑问,必是名士,这般呕心沥血的传世之作,如何能轻易予以旁人?
刘表深深的望了他这个儿子一眼。
曾几何时,他只是注意到了他这个儿子的军事能力……却忽视了他治学的本领。
虽然《汉记》和《汉书》也是他主持的,但毕竟非他直接编纂。
可这些蒙学篇章……
或许这个小子的治学之能,是在自己之上的。
刘表好半晌没有说话,似乎一直在沉思这件事。
刘琦自然是明白刘表的震惊之处,故而也没有出言打扰他。
虽然是后世人见怪不怪的《弟子规》和《千字文》,但以刘表的角度而言,自然知道创作出这东西的艰难,给他一点消化的时间还是要的。
“要将蒙学纳入到官学之中,你可知晓这当中的投入?”刘表看向刘琦,出言问道。
刘琦认真地点头:“知道。”
刘表眯起了眼睛:“我荆州目下虽然富庶,但在各郡建立学宫,已是耗费了诸多,若是再在官学之中立蒙学……这财货……”
“财货的事,父亲不必担忧,想来父亲也多少知道,如今茶叶和白瓷都是在荆楚被咱们刘家人垄断着,北方人的钱,目下还够咱们赚的。”
刘表颇有些不解地看向刘琦,道:“你为何想在蒙学这一块,下功夫?”
刘琦拱手道:“孩儿也并非是只钻研用兵的莽夫,士人在这个天下间的分量,孩儿自然是清楚的,父亲和孩儿亦属士族,只是如今已居高位,就不能再事事再像原先一样,站在士人的角度上想了……自大汉建立以来,诸位先帝皆不将蒙学列入官学,只因光是各地官学和太学中的士子,人数总和便数以十万计,光是筹措太学生的事情,就已经令朝廷无有余力了,况且蒙学归私学乃是历代以来留下的传统,若无大事,恐也无人会去特意变更。”
刘琦轻轻地甩着手中的简牍,道:“那你为何突然就想要变更了?”
刘琦向着刘表作揖,道:“主要有几个原因,清平之世,朝廷无有余力开展蒙学,主要是为了全力顾及太学和官学的普通士子,可是如今是乱世,朝廷已无力治学,而趋于太学以获求官身的士人减少,很多人投身于各地牧守之下为其私士,有些人则归隐不出,如此情况下,对地方官学进行改制,将蒙学纳入官学,这也是提升我们对地方士子的掌控力度。”
刘表缓缓点头。
刘琦又道:“况且,若是《千字文》和《弟子规》等典籍一旦问世,势必又会令我山阳刘氏的文名再登新高,以父亲为首的荆州学派,称雄天下诸学的日子,想来也不远了。”
虽然只是给刘表画大饼,但刘琦这话刘表就是爱听。
刘表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这话倒是不错……特别是你撰写的这些可用于蒙学的典籍,足可传于后世!”
刘琦微笑着冲刘表作揖:“多谢父亲赞誉。”
刘表又认真地思虑了一会,道:“对我山阳刘氏而言,终归也是件好事,况且也不是禁了私学的蒙学,只是在官学中也加入了蒙学而言,倒也不伤大雅,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处置吧,正好让为父看看你的本事。”
“父亲放心,此事尽管交给孩儿便是。”
其实在刘琦心中,将蒙学加入官学中的好处,还有的一点他没有说话。
那就是将文化的垄断权力收缩。
以官方的角度,去跟士族争抢教育的延伸权和拓展权。
父子二人正在议论着,却有侍卫来报,说是太史慈前来求见。
刘琦没有吭声,恍若不觉。
刘表却是一拍额头,叹息道:“子义从东面归来已有数日,老夫却因为古文经学之事一直不曾见他,怕是让他着急了……正好今日伯瑜你也在这,咱们就听听子义要说些什么。”
“诺。”
“速召子义来!”
少时,太史慈来到厅内,分别拜见刘表和刘琦。
“子义不必多礼,老夫让你巡视各郡,如今情况如何,且细言之,不可有所疏漏。”
太史慈急忙领命,然后将自己视察地方所遇到的情况,一件一件的向刘表做了汇报。
当然,这其中,太史慈主要还是提及了刘繇在柴桑的艰难,以及黄祖不给刘繇支持的事情。
刘表听完之后,沉默不语。
刘琦转头看向太史慈,却见太史慈也正好瞅着他。
两人彼此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刘琦转头对刘表道:“父亲,正礼公是咱们请到荆州,以扬州刺史的身份作为咱们在东面的屏障的,他在柴桑占据要冲,可以替咱们钳制吴地的对手,一旦东面有战事,则江夏诸地,就不会被战火祸及,如今正礼公日子难捱,一旦东边事起,荆州未免有些被动。”
刘表轻轻地揉着额头,道:“黄承先昔日便与我相识,乃是旧交,况江夏之地,若无承先,咱们父子也断然不会轻易的就能掌控……如今他有些小心思,却在清理之中,为父总不能因为这点事,就斥责旧友吧?”
刘琦叹息道:“父亲,问题这不是小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