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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高热

    再一日,傍晚时分,嬴政正与自己的王后一同用餐。

    他们说着些有关于楚地风俗的话语。

    不过奇怪的是,熊毓这位楚人,论及楚地风俗,甚至不如嬴政这个赵地生长的秦人了解的多。

    论及楚地王都附近,一夫耕种田地多少、农夫吃什么、吃多少、家中蓄养何种牲畜、家中钱财来处……只要嬴政敢问,熊毓便敢回答。

    而且她的回答很一致:我不知道。

    一面问,一面吃饭。

    越是交流,熊毓越发觉得自己的良人真是厉害。

    虽然她不明白那些东西有什么具体含义,但嬴政在关注的都是她所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情,她于是觉得嬴政很厉害很厉害。

    “陛下。”赵高弓着腰,脸上带这些焦急:“陛下,出事了。”

    “讲。”嬴政皱眉。

    这时候能出什么事?

    最过分不过就是那群贵族被利益糊了眼睛,拉出一班奴隶去开荒罢了。

    再或者,某地一些土豪闻了讯,杀了些人,造了反。

    但这也没有什么。

    因为不会失控。

    如今嬴政让出了足够多的利益,这群贵族,已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忠于秦国、

    因为他们眼前唾手可得的利益,是建立在“秦国”的基础之上的。

    他们必须要誓死捍卫自己的利益。

    在这种时候,任何的地方性叛乱都会被他们雷霆般消灭。

    “鞠先生病了。”赵高忐忑说着。

    “病了就叫他养病,寡人还能替他生病吗?”嬴政有些不耐烦。

    “可是……”

    “可是什么?难不成他马上要死了?”嬴政撇嘴。

    “鞠先生昏迷、高热、不能视事。”

    “腾”

    嬴政猛然站起,一把将手中叉子掷出:“你再说一遍?”

    他又惊又怒。

    昨天还好好的!

    他昨天晚上与鞠子洲交锋时候,鞠子洲还精精神神准备坑他一手。

    那个精神活力,完全不可能有什么病!

    那种心机,也绝对不像是一个有病的人!

    “讲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嬴政强忍了怒火,闷声说道。

    一边的熊毓被他这幅样子吓了一跳。

    一直以来,从她与嬴政接触以来,嬴政便是温和无害的。

    甚至,他没有楚人贵族少年的恶习,相貌也比那些人好,可以说是一位完美的良人。

    可这一刻,熊毓忽然发现,自己认识的那个永远温和有礼,清秀可亲的良人,似乎只是一个泡影。

    有了一些触动,这泡影便着即破碎开来,绽放出内里真容。

    他……如此嚣狂霸道,令人生畏。

    “今晨,墨者离寻鞠先生汇报情况,发现不对,便为鞠先生请了医师,然而无用,鞠先生仍是慢慢的,发热起来,完全失却了意识。”

    “为何不早说?”

    嬴政冷哼一声:“夏无且,你去,带人去,务必将我师兄治好!”

    “唯。”夏无且战战兢兢地接了命令。

    他几乎未曾见过——不只是他,所有人都几乎未曾见过嬴政如此的动怒的。

    赵高更是颤抖不已。

    “起来吧。”嬴政思考了片刻,始终无法保持冷静:“备马,随寡人去铜铁炉看一看。”

    铜铁炉,今日所有工人都能够察觉到气氛的诡异。

    首先是监工的墨者们齐齐的离开,不在此指导生产。

    其次是那位鞠厂长的住处里,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许多人。

    放工之后,工人们远远地看着鞠子洲房间的位置,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出了什么事了?”

    “听说是那位爱罚钱的厂长死掉了。”

    “那不是挺好的吗?”一个曾被鞠子洲罚没过工钱的个人击掌赞叹。

    他身边的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一柄剑便从旁侧里刺出。

    墨者戒冷着脸,一剑将这位击掌赞叹的工人钉穿。

    工人迷茫着,好一会儿发出凄厉惨叫。

    墨者戒脸色阴沉:“放工了便速去进晚食,少在这里嚼舌,尤其是,鞠先生也算是你等恩人了,不思感恩便也就罢了,还在这里咒他!再有下一次,我便直接将咒杀鞠先生的人枭首!”

    工人们不寒而栗,刚忙远离。

    墨者戒冷哼一声,手中剑收回来,又扔给了被自己钉穿了的个人一瓶伤药:“滚!”

    他这样的暴躁,使得众人不敢言语,只是远离。

    今日,大多数的墨者都是如此的暴躁。

    嬴政到来时候,夏无且与几位太医已经开始为鞠子洲诊治。

    发热、昏迷之外,鞠子洲身上其实还有别的很多问题。

    ——他是奴隶出身的,即便后来再是注意自身的营养,得不到充足的休息、又到处操劳、身体亏虚也很厉害。

    于是,淋一场雪,受了寒,发病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这些原本便已经存在的问题,并非以前不存在,只是不够激化,所以未曾爆发出来。

    如今内部条件充足、外部条件一做诱导,问题便层层的爆发出来。

    说他命若累卵,不是夸张。

    这样的病人,想要救回来,其实是很看运气的。

    运气好,可以救,运气不好,那就没得救。

    但问题是,现在救不救,不取决于他们这些医师,而是取决于秦王政。

    他要救,那么医师们拼了命也要救。

    众医师七嘴八舌地讨论、交换意见。

    此时,这些并不出于一脉的医师们意见出奇的一致、心情一样的紧迫。

    没办法,秦王政阴沉着脸,想要杀人一样的站在病人床榻前,这时候,不尽力就是一个死。

    “我觉得,应当养阴清热。”

    “还是通腑泄热来的快,他都已经……”一名医师说着,注意到榻前的秦王看死人一样的看了过来,顿时闭口不言。

    各种意见纷杂。

    他们越说,嬴政脸色越是难看。

    嬴政听得出来,他们对于治好鞠子洲,不抱期待的。

    已经危险到了这一步了吗?

    嬴政咬着牙,有些后悔。

    若我昨日里……

    他深深呼吸:“他的身体已经羸弱到了这等地步了吗?”

    夏无且被众医师推着站了出来。

    他硬着头皮说道:“回禀王上,鞠先生幼年时候伤了根本,成人之后,又奔波操劳,不得休憩,身体……身体……”

    嬴政咬着牙,重重地出气。

    “能不能治?”

    “这恐怕……”

    “能不能治?”

    “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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