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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法(六)

    神圣价值已经确定下来了。

    它寄托在那样一个人的身上。

    如今在去探寻这一切,也并不能把它从那个人身上剥离出来。

    就从时机而言,此时应该是已经晚了的。

    鞠子洲无语。

    “为什么你会觉得晚了?你不会是想把‘神圣价值’聚在自己身上吧?”

    飞荧一怔:“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

    理论上讲,只有聚拢“神圣价值”于自己身上,才能够更好的剥削和实现自身的利益最大化。

    “我们的目的,并不是‘神圣价值’啊!”鞠子洲叹息:“对于我们而言,最终目的是剥削。”

    “讲求‘神圣价值’,或者欺骗别人,再或者用什么别的高明手段,都只是实现目的的手段——目的只是剥削而已。”

    “而‘神圣价值’的存在,只不过是一种世上不然存在的东西,我们研究或者不研究它,他都会存在,只是名称、叫法、定义范围不同。”

    “而我们研究它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为了让我们能够更加轻松地,更加高效地进行剥削而已。”

    “尽管从理论上讲,‘神圣价值’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时候,才能够得到最多的利益,但是其实——这东西是一把剑,它是双刃的。”

    “成为承载它的载体之后,固然是可以得到它所带来的好处,但也同时被它套住了。”

    “一旦与之背离,那么就会被反噬。”

    “所以最安全的办法是,靠近它,利用它,扭曲它,但并不直接掌握。”

    飞荧恍然:“原来如此,那么,师父,我们如何才能够掌握存在于……陛下身上的‘神圣价值’呢?”

    “他总是要用人的。”鞠子洲笑起来:“一位位高权重的王者,他总不能自己去乡下督促生产,总不能自己带队运输物资,总不能自己跑到军队里指挥打仗吧?”

    “总要用人,可是总是缺人的。”

    “从之前建制农会,他手底下就一直缺人。”

    “因为建制农会,对于庶民的掌控力度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大,而这样的掌控力度,需要的是大量的基层官吏。”

    “问题就在于,他没有那么多人可以用。”

    “恤孤院那些太少,军队里培养出来的可以用的人也不多,识字者更少。”

    “前几年开始的‘考试’,也只是招揽了数几十人可用之才罢了。”

    飞荧听完,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所以,师父,我们所需要做的,只是一点点的扭曲。“飞荧很兴奋。

    此刻,他正有千头万绪。

    这些思绪里头包裹着的,都是以往所不能明晰的,能够让他更有效地进行剥削和财富累积的法。

    思路打开,办法也就多了。

    “没错,一点点的扭曲,安全又实用。”鞠子洲脸上带着一丝丝笑意:“我今日所讲,你记下了?”

    “记下了!”飞荧使劲点头。

    他已经完全的将这一切记在心里。

    这些话语,他有预感,这将会是他此后一生行为的指路明灯。

    “记下了就好。”鞠子洲笑容隐却:“以后再不会有机会与你讲了,以后你自己,也千万不要告知旁人,你曾听闻我讲授这些东西。”

    飞荧疑惑:“师父?”

    “这些东西,我没有说与秦王陛下过。”

    当然,以嬴政的能力,这些东西,也根本就不需要说与他听。

    飞荧顿感不安:“师父的意思是……”

    “被秦王陛下知道我与你讲授这些东西,我当是没事的。”

    但你可能有事,最可能活不下去。

    飞荧脸色白了,他勉强挤出笑容:“师父没在玩笑吗?”

    “我不爱开玩笑。”鞠子洲认认真真地说:“你自己注意一点吧。”

    “唯……”飞荧欲言又止。

    “好了,你去吧——最后提醒你一句,如果秦政此时还没死,那么他没有带兵打进咸阳的唯一理由,就是他在等人站队。”

    “这是个机会,当然,也可能秦政已经死了。”

    “所以,之后路要怎么走,选择应该如何做,只看你自己了——努力地活下去吧。”

    说完,鞠子洲摆摆手,吹熄了灯,进入屋中睡觉。

    飞荧感觉到无穷的恶意向自己袭来。

    屋里吹灭了灯,一片漆黑。

    月色笼罩,地上清亮。

    飞荧看着自己脚下的一片荧亮,心里发苦。

    今日他所得颇多。

    但是,得到了这些,意味着他所需要面对的危险,也变多了。

    首先是鞠子洲所提到的站队问题。

    这个站队问题——飞荧心里有数的。

    即便是今天没有鞠子洲为他授课,他也还是会做出这样的决断——站秦王政。

    只要秦王政没有死,那么秦王政一定会是最后的那个赢家。

    但是,今天听了这课,飞荧知道,自己与秦王政之间,便不再可能是和谐的了。

    这样可以动摇秦王政的统治根基的东西,自己知道了,秦王政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活下去的。

    飞荧心念百转,一个想法从心头涌起。

    只要鞠子洲死了!

    只要鞠子洲今天死掉,那么无论如何,我都会是安全的!

    秦王政输了的话,我不会有事;秦王政赢了的话,我也可以摆脱危险……

    一念既起,百恶遂生。

    飞荧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把鞠子洲杀死。

    只要杀了他,我就安全了!

    飞荧吞咽口水。

    口渴了。

    心脏“怦怦”地跳动。

    暖流从心口灌入四肢。

    热血自胸膛注入脑海。

    一片炽热。

    只要杀了他!

    飞荧呼吸粗重。

    他在犹豫。

    ‘杀了他,百利而无一害!’

    飞荧在心底叫喊。

    但他的脚像是钉在地上,一步都迈不动。

    动不了。

    动不了手。

    乌云遮住月亮。

    飞荧最终俯身,朝着屋里跪拜,离开。

    他知道,自己动不了手的原因是自己的脑海里存在着一种具有“神圣价值”的观念。

    这种观念让自己无法获得利益的最大化。

    这种观念让自己无法真正的摆脱过去。

    但……

    飞荧抬头。

    乌云还没散去。

    他走了。

    动不了手,就动不了手吧。

    屋里,鞠子洲听到动静,微微叹息,有些庆幸,又有些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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