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于淅淅沥沥。
八月初,炎褪而未尽,寒袭而未来,雨落下来,鸟雀在屋檐下梳理羽毛,抖落雨水。
学塾之中,众人端坐了,鞠子洲与荀况对拜过,两边都面带憔悴。
……
紧锣密鼓地让位之后,新韩王指挥了人聚了兵马,与城外盘踞的秦人打了两仗。
两战皆拜。
不过韩缜已经慢慢思考了些许对策,因此即便失败,也没有如之前一样,兵马被切割围困沦为俘虏。
然而,即便是这样出人意料,令秦军将领惊叹的手笔,也完全无法改变韩军失败的结果。
而对于城中的归人们而言,失败了就是失败了。
无论多么亮眼,战争都已经输了。
于是很多人弹劾韩缜,也有许多年轻的将领摩拳擦掌,想要取代韩缜,成为主事的将军,解国之围。
秦军兵临城下乃是巨大的危机。
然而,这样的危机之下,那种博取天下威名,名留史册的机会也暗暗潜藏。
年轻人们都认为自己是天命锁钟。
新王也有着自己的诉求。
他希望尽快的拜托先王的影响而树立自己的权威。
王,不应受困于旁人!
韩缜,是一个绝好的杀鸡儆猴的对象。
于是韩缜先是被罢免。
韩王也在这时候派出使臣向外国求援。
谨慎地观望,秦军得知了这消息,也没有做出什么额外的举措。
他们仍然在修筑工事。
俘虏过多,他们的驻地被迫向外扩展,很多已经修筑好了的工事没法子再用,于是只得填埋,夯实,继续向外扩展。
因为收到了秦王陛下想要来新郑的消息,军中还是另外做出一些准备。
对于这件事情,全军上下都是一阵埋怨。
新郑此时并不安全,秦王陛下想要出行,大可以等过上一段时间,打下来之后,把城中的威胁因素排空再来嘛!
干什么要这么着急呢?
虽然有怨言,但既然他要来,还是要做好准备的。
于是砍伐树木,劈开、晒干,用沸油淋了,临时制造一些重盾。
城里城外,相安无事。
韩人使者向赵国、魏国、楚国等三个邻国求援。
秦人的东出之路,已经走了百年。
因着函关存在,要道固守,六国始终没法子把秦国剿灭。
但同时,秦国也不好走出来。
若是叫他们夺了广袤大平原上的一隅站住了阵脚,那么以后他们的东出,便再无人能够遏制。
因此各国肯定都是会愿意帮助韩国的。
这样的情势,是大家都知道的。
也是韩王的底气。
韩缜自己,被罢免之后,也没有太过着急。
因为秦军明显是没有携带笨重的攻城器械的。
这些日子里他观察过,秦军的粮食补给,虽然有着稳定的运送路线,但理论上,从秦国运送粮食到韩国腹地,花销也是非常巨大的。
因此,实际上,尽管秦军来势汹汹,一副要灭国破家的架势,但他们完全没有能力攻下任何坚城。
能够一路跑到新郑城下,韩缜猜测,他们不是买通了韩国的叛逆,就该是用计谋骗开了城门。
以秦人展现出来的军队素质来看,只要能够入城,他们完全有可能迅速控制城中的情况,使任何消息都无法外泄。
这种情况下,韩缜很是安心。
只要韩人自己不胡乱出兵,那么新郑必然是可以撑到赵、楚、魏三国的援助到来的。
韩缜被罢免之后,新郑又组织了两次对秦人的进攻。
吃了亏,但影响不大。
韩缜于是也就安心了。
又去觐见了先王。
先王召集了大量人手,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先王向韩缜仔仔细细问过具体情况,似乎有所思,但面上沉着如水,没有任何表露。
末了,先王又问道:“缜,你当真确信,秦人的兵将,已经到了完全没有可能战胜的地步了吗?”
韩缜不是很想涨秦人微风,但面对叔父,他到底无法说谎:“若是,依仗地利,将其围困,于绝谷,之中,断其消息,五倍之兵,十倍之粮,月余,或可将其,击溃。”
“击溃……”先王颔首:“若是只将其击败,五倍之兵,可行么?”
“固守坚城,可以。”韩缜说这话时候,底气并不很足。
五倍的人数,并不是说不能把秦军打败。
只是,围困他们这样的军队,五倍的人数,韩缜觉得并不稳妥。
以这些日子所见的秦军的机变能力来看,他们当中的每一个兵士,都是勇夫。
想要击败他们,真的相当困难。
即便是把他们打散,韩缜都觉得,他们是可以自己自发地寻找同伴,相互组织起来,完成基本组织的重建的。
这是相当难缠的一点。
拥有这样的特质,只能说,不把他们全数杀灭,或者不把他们打的胆气全丧,是没有用处的。
这样的特质,哪怕是宫中自己韩氏所豢养的,由自己家人统率的这支军队都不能企及。
——这是在过去仅存在于理论中的,代表军队训练素养的最高水平的标准。
按道理,是永远都只能接近而无法触碰到的。
先王听到这样的话,仿佛安心一样,长出了一口气,拍拍韩缜肩膀:“如此,我侄儿与这样的军队交手而只是小败,已经是世间一等一的了不得的人了。”
韩缜有些急:“不是的,叔父……”
他没有借机自夸的意图,也害怕自己的叔父如此认定,错估了秦军的实力,想要解释。
但是一着急,嘴巴里声音像是卡壳了一样,越发的无法将自己的想法倾诉。
先王只笑笑:“不妨事不妨事,我知你的。”
他慈祥笑着:“你等兄弟几个,是叔父看着长成的,往日里叔父虽然并不用你们,却并不怀疑你们的才干。”
“只希望,日后你们能够好生为我家效力,为家中谋利!”
韩缜被这样夸奖,三十来岁的人,不由眼眶一热。
“好了好了,你回去吧。”
“回去好生睡一觉,明天就不必为这些琐事挂怀了。”
韩缜听到这话,有些迟疑,又不知所以然。
他只得带着满腹疑虑回家。
夜中,新郑宫城当中发生暴动,韩人韩缜率兵奇袭宫城,生擒了信任的韩王,向秦人投降。
新郑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