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沈青从外面进来,秦泗水已经把地毯铺上一层油布,摆上冷切牛肉、烤兔子、炖狍子,还有从水泡子里捞的鲫鱼,心灵手巧的秦泗水给炖了个汤。放上点盐,再撒上些水边生的野葱野蒜。浓郁的鲜香令饥劳一天的人们食指大动。
沈青与马志见面自有一番别情,这时候秦泗水把最后一大盘野菜端上来,对秦雷道:“殿下,可以用膳了。”
秦雷对沈冰吩咐道:“去拿两坛烧酒来。”沈冰高兴地从地上蹦起,就往帐外窜去。此时烧酒刚刚出现,齐楚两国都不接受这种辛辣醉人的高度酒。即使在秦国,也不受贵族待见,只在社会底层流传。若不是秦泗水,秦雷都不知道这个时代就出现烧酒了。
但有一种人狂热的喜欢这种烈酒——当兵的。秦雷当日饮后,再饮别的酒都觉得淡而无味,索性让秦泗水只去仙人烧沽酒。这次北上,怕喝不到烈酒,秦雷竟让沈青把仙人烧的库存统统买下来,足足装了五大车。喜得仙人烧的华老板好几天睡觉时候笑醒。
秦雷他们轻装简行,辎重都抛到后面,只带了十坛老烧。本来打算自己喝足够了,谁成想在在温差巨大的草原上,这老酒竟成了稀罕物,引来全体卫士的觊觎。秦雷倒是不心疼他们喝,只是第一次喝了之后,一个个醉醺醺的倒头大睡到夕阳西下,耽误了整整一天行程。是以秦雷严格控制他们饮酒的量,每日全体只供一坛,多了免谈。
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好的,这群酒虫上脑的家伙醉过一次,就对自己带的淡而无味的水酒失去兴趣,每日缠磨秦雷,希望他能开恩,多赐些烧酒。
秦雷的烧酒就在每个卫士的马背上分开装着,但是没有他的允许,谁也没有动的心思。因为从第一天起他就潜移默化的灌输一个心思给自己的手下:该是你的,殿下一定赐给你。殿下不给的,绝对不要觊觎。日复一日,终于成了良好的习惯。
等沈冰把十个大酒壶提进来,要打开给秦雷检查。秦雷摇头道:“不必,我相信我的兄弟们。今天放开了喝!”
没有当值的卫士,不管帐篷内外的,齐声欢呼,甚至有人喊出‘万岁’这样犯忌讳的话。
秦雷皱皱眉头,知道这是真情流露、口无遮拦,便没有说什么。待所有人面前的粗瓷碗都盛满酒,秦雷环视一下围着帐篷席地而坐的下属们,这些家伙正眼巴巴望着自己。
秦雷笑骂一声:“不要用这种饥肠辘辘的眼神看着我。”也不啰嗦
端起桌上的白瓷碗,举起道:“今日与马志重逢、明日抵达北山牧场,可喜可贺,干!”
众人齐齐举碗,劈里啪啦的在桌子中间一碰,高声道:“谢殿下。”纷纷一饮而尽。秦雷也喝净碗中烧酒,火辣辣的感觉烫得他眯起眼睛。看着还是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下属们,秦雷洒然一笑,叨了块牛肉放到自己碗中,对馋坏了的下属笑道:“用吧。”
一群馋疯了的汉子饿虎扑食。一时间整个营地尽是闷头吃饭的咀嚼声、筷子碰到碟子的叮当声、被噎到的抽气声。
秦雷身边坐着马志沈青,食物是秦泗水亲自捣鼓的,再加上与他吃饭下属总有些拘谨。是以几个人慢悠悠的边吃边叙话,倒没有别的地方的热闹景象。
秦雷仔细询问马志别后的情形。马志闭目回忆一下,便开始讲述突围归国的经过。
因为秦雷的大队伍突然狂飙猛进甩下了各方暗谍一段时间。利用这个时间差秦雷强行送走了张谏之和沈洛,同时召集了散播在应州的细作们,这一进一出,人数不多不少。以至于等暗谍们回过神来,重新缀上秦雷的大部队时,竟没有人发现秦雷的掉包计。
等到行出一天之后,才放开沈洛与馆陶。此时两人也只能苦笑连连。
以沈洛上京大商的身份,只要不跟着秦雷那个祸害,不暴露馆陶这个灾星,在齐国上下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西面函谷关的背景下,轻松的做到了畅通无阻。
一路上经过齐国大小城府,只要见到沈洛的大旗,守城官兵非但不敢刁难,还要笑脸相迎。于是乎这队逃难之人竟然有店住店,有车坐车,一路上吃香的喝辣的,好不快活。最离谱的是竟然还住了几次太守府,至于县太爷的官邸就像自家卧房一样,随便睡。
听得秦雷心中悲凉,联想起自己丧家之犬般的生死十日,默默哀叹道:“同样是人生,差距怎么这么大涅?”
沈洛他们最后穿延州出幽州,离开了齐国边境,进入了莽莽东郭勒尔大草原。自唐朝打垮突厥后,对北方少数民族实行恩威并施,拉拢分化的政策。在强大的军力和经济实力的震慑下,北方始终没有出现一个强大统一的游牧民族,而是形成了草原居民逐步内迁,民族之间相互融合的迹象。
当然这一切都要在强大的实力的基础上,唐朝末年的国力衰退和灭亡后的军阀混战,又点燃了不少草原恶狼的雄心,开始试图统一草原,进犯中原。邀天之兴,三个强大的国家很快建立,基本结束了混乱的局面。通过近百年的反复较量,把草原部落又打回了唐朝时的模样。只不过大唐时那种民族和睦的景象再难找回了。
沈洛因为生意原因,与东郭勒尔草原上各大部落的头面人物都有些交情。沿途都有部落护送,穿越大草原倒没有想象中那么辛苦,只是草原人热情好客,路过那个部落要是不进去叨扰,那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是以一路走走停停直到十天前才走出东郭勒尔,进入秦国的河套地区。未作停留,一路南下,在北山牧场歇息时,竟然碰到了打前站的卫士,这才知道秦雷竟然也要来北山牧场。于是沈洛决定在北山牧场等他。马志却是派出来迎接的。
马志说完,秦雷笑骂道:“跟着大老爷就是享福啊,他奶奶的,早知这样我也跟着舅舅了。”
众人笑作一团。然后轮流揪着马志灌酒,嚷嚷着叫他体验下被围追堵截的痛快。
秦雷看着他们笑闹,也不阻止。心却早飞到北山牧场了。
他现在迫切想见到沈洛和馆陶。自从他发现自己在政治上很不成熟时,就十分渴望能有个人帮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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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第二天启程时,已是日上三竿。这还是沈青用马鞭一个个抽起来的,当然秦雷无法怪罪他们,是自己让他们饮酒的。
本来上午就能走完的路,到日头偏西还没走完。
当秦雷越过一个小山包,看到辽阔的草原上出现一个土城,北山牧场终于到了。
远远的从城中驶出几骑,向着秦雷这里奔来。秦雷长啸一声,催动战马迎了上去。
相向而行的战马在重点相遇,阔别多日的沈洛、张谏之与秦雷相视大笑。三人跳下马,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万里回环后,终于在这北方草原上见着了。
沈洛与张谏之望着标枪一样挺拔立着的殿下,虽然满面征尘,但那双曾经晦明晦暗的眼睛,却鹰一样的摄人心魄,目光坚定而锐利。张谏之拱手喜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秦雷笑着还礼不语。
沈洛抓着张谏之的胳膊怒道:“你个破罐子,就会打哑语。我忍你很久了。知道吗?”又晃着拳头威胁道:“把话说完,不然打你个满脸开花。”
后面的卫士暗暗咋舌,沈执事什么时候这么暴躁了?
张谏之知道沈洛一直担心秦雷安危,如今终于见到,心中的愉悦不好直接表示,拿自己借机发泄一下也无妨。便笑骂道:“你这老沈,我说与你便是,快快松开。咱就这一件体面衣服,抓坏了你赔不起。”
秦雷赶忙拉开沈洛,握着他的手真挚道:“舅舅,谢谢你。”
沈洛身体一颤,感觉鼻头发酸,忙转过头粗声道:“不说就不说,你们就玩神秘好了。我去看看晚饭准备好了没。”说完回身上马,头也不回的逃回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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