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亭,不是亭。
射亭很大,是一片极宽阔地空场。
夜已很深了,春露浓重,风里有一层淡淡地青雾。遗玉走过雾色,抬眼便见射亭。
遗玉瞳孔一缩——
射亭,有人。
只见一个轻薄的身影在那里孤独地挥剑,春夜寒气深重,每挥出一剑,都会从薄薄地剑锋上挥洒出去一串露珠,在风中划出一道曼妙地弧线后,转瞬消逝在视域里。
”妙!“
遗玉也是精通剑术之人,此时看到了此一剑的精妙之处,情不自禁地喝起彩来。
那人听见了声音,收剑,朝遗玉这边走来,透过青雾,身形渐渐显露——
“皇甫师兄——”
遗玉惊讶。他没想到南均的皇甫懿轩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东序的射亭里,而且是在这样的深夜。
“嗯。”皇甫懿轩依旧是冷漠地点点头,声音若有若无。
“这么晚了,师兄你——”
“我等你三夜了。”皇甫懿轩出言打断了他。
“等我?”
皇甫懿轩说道,“此次秦、梁燕射,东序是重中之重,而你这个魁首又是东序的重中之重。我当然要格外看重——”
说着,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锋利,“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如此懒惰,整整三夜,都不踏进射亭一步!”
遗玉顿时大感冤枉!
要知道,射亭一般都是白天时候的习武场地,入夜后大家基本上都是在各自的学舍里读书休息,谁会闲的没事去射亭啊?更何况东序还没有正式授课。
遗玉岔开话题,问道,“师兄等我是有什么嘱咐吗?”
皇甫懿轩淡淡道,“没甚嘱咐,只是想试试你的剑——”
“试剑?”
“那****在桃花林中的比试我看了,有点意思。再加上咸阳人就要来了,我要先称称你的斤两。连‘己’都不知,又如何能胜‘彼’?”
皇甫懿轩长剑轻摆,作出剑客中邀请的姿势。
看到皇甫懿轩是铁了心的想和自己交手,遗玉当下也不迟疑,昂然拔出长剑,一出手便是“破军”!
“破军吗?”皇甫懿轩轻笑,挥剑横扫,与“破军”相斫,遗玉拿剑的手顿时一抖——
“破军”半途而废。
之后遗玉使尽了浑身解数,甚至把“秋叶”史无前例地挥至到第二十一剑。但即便如此,皇甫懿轩依旧老神在在,丝毫不为所动。
遗玉的“弈剑”也毫无用处,有时候明明知道皇甫懿轩要怎么出剑,要击向哪里,可自己却偏偏没有丝毫办法可以去阻止,更不要说去控制了。
至于“轮回”那更是不能用——
过了一会,皇甫懿轩收剑,看着遗玉,淡淡道,“就剑而言,不错。”
遗玉道,“可是依然敌不过皇甫师兄。”
皇甫懿轩摇摇头,“你的剑并没有败给我——如果你和我同样的动用观星境的力量,那我是必败的。”
“可如今我们也是一样的啊,都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真元,可我依旧败得是如此的彻底。”
“这不一样。”皇甫懿轩说道,“你所动用的这些剑术,都是必须要用依靠真元才能够发挥出最强地威力。那日在桃花林中,如果不是囿于不能动用真元的规则,那梁青鱼在你手下绝不会撑过二十剑,大约十七八剑的样子他就会落败。”
皇甫懿轩这段话,很正确。
遗玉所会的剑术,无论是“破军”、“秋叶”,或者是在道观里学的“道法自然”什么的,都是需要以真元或者星元为载体才能发挥出完全威力的剑术。但是无论是在几天前的桃花林里,还是现在的射亭里,双方的比试都不涉及修士的力量,纯粹是武士式的比拼,这对于遗玉来说很不利。
如果允许动用星元,梁青鱼会败得很快,皇甫懿轩也不会应对的这么轻松。
遗玉会很厉害——
皇甫懿轩说道,“我不知道咸阳东序的弟子怎么样,但你应该能赢,尤其是入梦之后。若你能梦见第九重之后——咸阳人不足为虑。”
遗玉“哦”了一声,他这一整天都在想这件事,现在反而不想谈了。于是他换了一个话题,问道,“皇甫师兄,你每夜都会在射亭里练剑吗?在南均也是?”
“当然。”
“听说皇甫师兄的父亲是威震秦国的大将军,公卿家的子弟也需要这么刻苦吗?”
皇甫懿轩轻蔑地一笑,“你以为公卿家的子弟就不用上进了吗?可笑!我们不上进,自然会有人迫不及待地来代替我们‘上进’。”
“嗯?”
皇甫懿轩微微低下头,瞳孔里浮出往事,“我小的时候在家族的武场里射箭,身边跪坐着无数地家臣。我每射一支箭,他们都会认真地看着。射中了,他们高声喝彩;射偏了,他们就会失望。但他们的目光永远都对我充满期望。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所承载的不仅仅是这个家族的荣光,更多的,是这个家族的未来——我必须努力。”
遗玉问道,“皇甫家是将门,师兄以后要去沙场征战吗?”
“倒也未必,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皇甫懿轩说道,“不过身为南淮泮宫的弟子,以后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要去沙场上历练,我也有几句话的忠告。”
“遗玉洗耳恭听。”
皇甫懿轩直视着遗玉的眼睛,眉宇威严,“在战场上,剑柄就是权柄,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自己的剑。在战场上,只有握紧剑柄的男人,才配站着!”
“男人是有脊梁的,剑,就是你们的脊梁!”
这句话不止适用于战场,也适用于红尘。
“你以为你是一个修士,便能在战场上纵横自如吗?真是笑话!在战场上,修士只能像一个武士去战斗。”
遗玉被这番话里的气势摄住了。
良久,他问道,“皇甫师兄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个?”
皇甫懿轩有些不耐烦,“刚刚不是说了吗?你是南淮泮宫的弟子,将来是要去沙场上历练的,这也是自古以来的规矩,迟早都会有这么一遭。我只不过是提前对你训诫而已,免得你日后阵前丢人!我南淮泮宫不能丢人!”
他顿了一下,又把话题拉回了原地,“燕射之事你要想清楚,我一生都在赢,这一次也不能输。南淮也是一样。没有人可以接受战败的耻辱,何况是堂堂的泮宫?”
皇甫懿轩说完就走了,正如他不为人知地来一样,他走时也没有任何风声。
遗玉却依旧坐在那里,想着皇甫懿轩的话,想了很多。
过了许久,遗玉抬起头,眼睛注视这星河,然后回了学舍。
夜已很深了——
明日还要入梦。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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