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骄才走,就有一队武士加入到了亲率的防卫队伍中,只不过他们不敢进入内圈,甚至不敢依附在亲率附近,只是游走在外围。毫无疑问,这些人就该是独孤家族的力量。
张赟只是观察了几眼,就凑到李承乾的身边说:“殿下,这些人都是精英,虽然不知道出身如何,但一定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厉害人物。”
李承乾点点头,对这件事并没有多少的惊讶。按理说,独孤昭虽然算是独孤家族在外的代言人,实际上是不够资格获得族里如此支持的。然而,这些人还是出现了,只能说,是自己的原因。
看样子,独孤家族对自家的地位把控的很准确,他们也怕太子出事儿,牵扯到他们的身上。皇帝的愤怒,也分等级,雷霆级别的,就连他们也抵挡不住。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他们只好出全力帮助独孤昭,避免出现事故。
像这样精锐的武士,对哪个家族而言都是宝贝,如果不是真的需要,是不可能舍得派出来的。
在独孤昭的陪同下,李承乾漫步在汴州码头,遇到载满了货物的货船,还要上去看看。商业永远是跟运输业齐头并进的,各地的交流起来以后,不管是陆路还是水运,都会飞速的发展起来。陆地上的商人开山裂石,修整、新修建了不知道多少的商道。而水运方面也是一样,本来好多的河道都已经瘀堵了,可是为了便利,商人们硬是将河道给疏通了。
汴州自古以来就是水运发达的州府,依托着汴州,好多商人在水运发展的途中分到了好大的一块肥肉。
河道上停泊的商船很多,有些船上面还挂着各式各样的旗子。
看到这些旗子,李承乾迷惑道:“这又不是在外海,需要标志自己所属国家,这些商家在船上挂旗子干什么?”
见太子问及这个,独孤昭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拱拱手,独孤昭无奈道:“殿下有所不知,汴州虽然是人烟稠密之所,但是也不缺人烟稀少的地方,好多芦苇荡、荒山,都能成为水贼的藏身之所。这些人大多是前朝的流民,仗着娴熟的水上技艺,在芦苇荡里求生。自从咱们大唐发展商业,来往于河面上的商船变多以后,他们又干起了打劫的勾当。过往的商家头疼不已,微臣也曾组织兵力进芦苇荡围剿,怎奈他们熟知地形,就像是原上枯草一般烧都烧不尽。
河道上的商家为了避免麻烦,一般都会选择贿赂那些水贼,一般一次重重的贿赂以后,一年以内都不再担心船队被袭。船上的旗帜,是他们的标记,代表他们的势力,方便水贼区分。微臣虽然感到耻辱,但是实在是没有办法啊。给朝廷上书了,可是奏折被兵部推到了勋国公那里,勋国公的回信说,东海水军擅长海战,河道内要是跟水贼对上,或许反而会被针对,要下官放火烧掉芦苇荡,借此绝杀水贼。
办法是个好办法,可是,就算是我朝武将,也不敢做这样天怒人怨的事情吧。芦苇荡内的流民恐有一两万之巨,这么多的人,无辜之人不知道占了多少,这么多人被付之一炬,下官恐怕会遗臭万年啊!”
回头看了一眼满脸苦涩的独孤昭,李承乾并没有多说什么。对一个文臣而言,当一个屠夫,实在是有点为难他了。
张亮应该也不是推卸责任,海战跟河道战不同,一个是在宽阔的水面上进攻,一个是在狭窄的河道打埋伏和反埋伏,根本是两回事。水贼之所以能够无法无天到了这样的程度,就是仗着他们对地形的熟悉。所以啊,想要对他们动手,掌握地形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拍拍手,李承乾回过头,对窜天猴伸出了五根手指。
窜天猴窜上船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芦苇荡,脸顿时垮了,跳下战船,也伸出了五根手指。
李承乾点点头,又伸出了两根手指。
看到这两根手指,窜天猴才喜笑颜开,嘻嘻笑着离开了。
眼看太子跟亲率大将军打哑谜,独孤昭迷惑道:“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李承乾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朝前走。
见太子没有回答自己,独孤昭就知道自己孟浪了,只好闭上嘴,跟着太子一起散步。
看到印着“独孤”旗帜的商船,李承乾顿时来了兴趣,大踏步的上了商船。独孤昭只好苦着脸跟随。
进入货仓,李承乾直接叫了一声“好家伙”。商船内部巨大的空间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口袋,里面什么东西都有。翡翠、香料、香蕉干、龙眼干,不管哪一样在中原,或者说在长安都是好东西,价格高还不愁卖。
“独孤刺史,你这是带人抢劫冯公去了?”
独孤昭拱拱手道:“殿下这就是编排微臣了,微臣哪有胆量招惹冯公?这些东西都是独孤家在扬州采购的,只是赚个差价而已。”
看独孤昭满脑袋冒汗的样子,李承乾就不再追究。赚个差价?骗鬼呢!偌大的一个家族,要是能通过赚差价养活的话,才是扯淡,如果不是从根源起把一条利益链彻底垄断,都配不上他们家族的身份。
不过,他这次出来就是单纯的巡查,又不是查贪污受贿的,更何况独孤家作为大家族,恐怕不敢明着触犯律法,做点倒爷的生意,不过分。
随手指了指一个装着翡翠的袋子,独孤昭立刻心领神会的吩咐船工把这袋子翡翠扛上,送到行宫去。肯索要贿赂,在独孤昭看来,太子就已经打算不追究过多了。一袋子翡翠就能换来太子的无视,他觉得贼值~
才过独孤家的船队,就看到了东宫的船队。看到这队船队的时候,李承乾是不愿意相信的,可是它们就是存在在这里,由不得他不相信。
隶属于东宫的管事,就比别人大气的多,站在船边躬身行礼后直接禀报道:“殿下,草民是东宫漫游船队的管事老赵,直属老黎手下,如今正运送岭南之地的特产,准备运回长安去。”
看了一下排成一条长龙的船队,再看看明显差不多的独孤家船队,李承乾很难相信自己手下的这群混蛋竟然能跟一个家族掰手腕!
似乎是看出了李承乾的心中所想,独孤昭低声道:“殿下,虽说东宫的船队跟独孤家的一样都是走南北的,可是因为南下的时候更多要运送海港造船厂所需,能运的货物不多,不如我们独孤家挣钱。”
听到这个消息,李承乾才松了一口气,要是自己的船队真的能跟独孤家对抗才是最吓人的。东宫现在的产业太多了,多到需要他找个专门的笔记本记录才能彻底记住的程度。如今老金老黎等几个大掌柜下辖不知道多少个掌柜,掌柜的数量他这个主人家都不知道。
东宫的钱财已经够多了,要是堆积的太多,反而没用,钱只有花出去才是钱,一堆破铜堆砌在那里不是钱,而是金属。可是想要把钱花出去,势必要豪奢,总是大手大脚的,对太子的形象有损啊!
见太子被自己的产业吓到了,独孤昭还是偷笑了一下,随即继续装成正经的样子。
如今遇到了自己人,李承乾就带着老赵一起走,边走边询问水贼的事情。
“殿下,水贼其实都是前朝的流民,只不过,他们已经快要在芦苇荡里定居了。跟山里的那些流民不同,靠着水,靠着芦苇荡,再加上劫掠,他们的日子并不多么的苦。正因为如此,他们干脆无视了朝廷的政策,选择了在芦苇荡里定居。
小人这两年也没少经过汴州,跟这里的水贼打过交道。水贼的头目也不蠢,他们只敢劫掠一些寻常商人的船,对咱们东宫还有大家族的船一向是避而远之。正因为如此,他们没有招来大祸。朝廷虽然为水贼的存在头疼,但是给地方的命令从来都是保守的,恐怕刺史大人也是因为这个不敢动手吧。”
独孤昭点点头:“没错,兵部从来没有准许调用府兵的命令下达,当初下官虽然组织了一些府兵,但用得却是召集乡勇的借口。我大唐向来无令不得行,没有朝廷的命令,除非是真的紧急,否则地方都督是不会犯忌讳下达命令的。”
“这是自然,微臣身受皇命镇守汴州要地,自然不敢逾越!”
众人身后,传来白玉骄的声音。
事实上的确如此,虽然大唐最终的灭亡,很大因素是地方节度使,可是此时的节度使职权根本没有发展到一手遮天的地步。都督作为地方兵力的管辖者,看起来风光,实际上跟把脑袋搁在钢刀底下没什么区别。手握兵权的人,自古以来就是皇帝的提防对象。
“好了,孤知道了,你们想像郑州刺史和都督那般,想抱着孤的大腿做事情对不对?想得美!孤之前干涉郑州的事情已经很过分了,如今要是再干涉汴州的事情,恐怕父皇就要下问罪的旨意喽!”
到底是经过房玄龄等人的坑害,李承乾顿时明白了独孤昭和白玉骄的意思。他们没办法调用大量府兵,只能借着太子到来的这段时间,抓紧出兵。因为,皇帝的命令就是出动府兵保护太子和皇后的安全,至于出动多少,没说....
见太子果断拒绝,独孤昭直接就坐在地上,抱住了李承乾的大腿:“殿下,这是最好的机会了,有您在,我等才可以肆无忌惮的出动府兵,您要是走了,下一次有能力剿灭水贼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您就行行好,到时候自有微臣为您开脱,自有微臣承担罪名,您就答应吧。”
四五十岁的人了,说哭就哭。被抱着大腿的李承乾顿时不知所措起来,奶奶的,如今就在码头上,好多人都好奇的往这边看,不管如何,一个中年大叔抱着少年太子大腿痛哭的画面,都不可能美丽。
“行了,孤知道了,你赶紧起来行不行!”
才一脚踹开独孤昭,这混蛋就闭上了嘴,擦完眼泪以后站起身,开始拍打身上的尘土,完全看不出才痛哭完的样子。
一边的白玉骄偷偷的朝独孤昭伸出了大拇指,明知道对方是太子依然敢抱大腿哭的,是勇士啊!没看到一边那个宦官手都缩回袖子里了?这家伙袖子里要是没有武器才是怪事!
面对着快速恢复正常的独孤昭,明明很想再踹他一脚,李承乾却生生忍住了。不管怎么说,这家伙也担得上亲民官的称呼,至少抱大腿痛哭这样的事情,一般人还真干不出来。
长叹一口气,李承乾无奈道:“你们想借着父皇的旨意发挥,这没什么,可是,事后你们如何承担罪责?兵权跟别的不一样,动辄可就是脑袋搬家啊!所以,就算是要借题发挥,也要发挥的正常点,五天以后,孤带你们一起坐船深入芦苇荡,上报的时候,你们就说孤被水贼袭击,你们为了保护孤才全面出动的,这岂不是最合理?”
白玉骄点点头,这确实是最合适的办法了。别看他是都督,可是他都督府的长史,才不会受他的指挥,只会据实上报。只是....
抱拳躬身,白玉骄迷惑道:“殿下,您为何要限定五天之后?芦苇荡里水道纵横,陷阱不知凡几,发兵宜早不宜迟啊!”
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外人在,李承乾才对白玉骄说:“孤早就猜到了你们的想法,所以派手下人去探查水道了。芦苇荡再复杂,在亲率的探查下也会被摸出大致的雏形出来。等地形掌握以后,孤带你们进芦苇荡捞人去。”
“捞人?”
独孤昭和白玉骄面面相觑,两个字拆开他们都认识,但是合起来怎么就这么诡异呢?捞人?怎么捞?
不过李承乾并没有回答他们的想法,而是吩咐张赟把马车赶来,他要回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