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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等

    “留中。”

    半晌,李杰给出了处置意见。

    所谓留中,即将奏章留置禁中,既不交议,也不批答。

    本来,按照真宗留下的遗诏,军国大事该由刘娥处置,不过刘娥既然把这份实时札子交到他的手中,便代表由李杰全权处置。

    不论谢涛上言的初衷是什么,只要李杰不接招,对方便没有办法。

    让子弹先飞一会。

    时间一久,谢涛到底是人是鬼,自然会万物显形。

    其实,对于这份札子,李杰心中是有疑问的。

    谢涛和丁谓份属同年,又都是南方出身,不出意外的话,谢涛应该是丁谓的人。

    即便不完全是,起码也是丁谓潜在的支持者。

    可这份札子的目的,又不可避免的会让丁谓一党受损。

    改革茶法,也就意味着对林特茶法的否定。

    谢涛和林特一比,肯定是林特更加和丁谓亲近。

    这事,有点意思。

    就在刚刚,李杰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这次茶法改革,会不会是以丁谓一党的自导自演?

    如今外朝的时局十分微妙,以丁谓为首的南方党人不能一党独大,而北方党人又暂时没有挑战南方党人的机会。

    毕竟,丁谓现在是首相,除非一棍子将其打死,不然的话,等待的便是丁谓一党的报复,如狂风骤雨般的报复。

    南方党人势大,如果没有绝佳的机会,北方党人绝对不会贸然行动。

    对于丁谓这样擅弄权势的人,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

    如果想要破局,必须要有一个契机。

    而茶法又事关国朝要务,且利益牵连甚广。

    最妙的地方便是,从榷茶贸易中获利更多的是北方士人群体。

    谁让汴梁位于北方呢?

    北方士人先天性的占据着地利,如果不是丁谓等南方人上位成功,更改了一次茶法。

    偌大的茶业利润,绝大多数都会被北方士人攫取。

    思虑半晌,李杰愈发觉得这个猜测很可能就是现实。

    北方党人不出招,丁谓就来一招引蛇出洞,甚至不惜以榷茶贸易的利润为筹码。

    为的便是让北方党人上赌桌。

    “啧啧。”

    念及至此,李杰也不得不承认,丁谓这一招确实是一记妙手。

    北方党人会不会接招?

    不出意外,王曾、吕夷简等人肯定能洞悉丁谓的意图。

    但洞悉归洞悉,并不代表北方党人不会上钩。

    榷茶的利润太大,虽然大名鼎鼎的资本论还没有问世,但其中的道理却是古今通用的。

    当利润达到10%的时候,他们将蠢蠢欲动,达到50%,他们将铤而走险。

    达到100%,他们敢于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达到300%,他们敢于冒绞刑的危险。

    饵料如此之香,北方党人会上钩吗?

    李杰不知道,史书上的记载太过简略,鸟鸟数语的背后,很可能是一篇长达上百万字的故事。

    即便有史书作为参考,他也无法洞见所有。

    ……

    ……

    ……

    宝慈殿。

    李杰那边刚刚作出处置不久,刘娥这边就收到了‘内线’传来的情报。

    留中。

    得知这一消息,刘娥心中可谓是喜忧参半。

    如果她知道这消息是李杰故意让‘内线’透露给她的,她现在肯定是忧大于喜。

    当然,刘娥并不知道她的‘内线’早就叛变了。

    ‘六哥,成长了啊。’

    送这份札子去福宁殿,可不是随便送的,而是刘娥经过仔细挑选的。

    札子,她看过。

    起初,看到谢涛谏言惠民局,乃与民争利之举,她甚至有点想笑。

    惠民局能争什么利?

    即便争利了,也是某些同样售卖熟药的药铺而已。

    偌大的汴梁城中,药铺这行当只是很小很小的一块。

    另外,惠民局售卖的熟药真的是平价售卖,即使最苛刻的文人,也不会觉得这是与民争利。

    再看到后续的榷茶法奏议时,刘娥隐约明白了一些。

    惠民局不过是个引子,榷茶法才是谢涛上言的真正目的。

    不过,她并没有想的那么深。

    她之所以将札子传到福宁殿,只是单纯的认为‘现钱法’不利于国朝。

    如今国库空虚,若是再行‘现钱法’,对于财政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因此,她想也不想就做出了留中的定论。

    不过,她不直接处置,而是选择送到官家手中,这也是一次试探。

    刘娥想要看看官家会如何处置。

    官家会不会像讨论苏湖秀三州水灾时那样,胸中自有沟壑。

    现在结果出来了。

    刘娥既满意,又失望。

    满意的是官家没有擅作处置,失望的也是如此。

    ……

    ……

    ……

    翌日。

    李杰通过雷允恭的渠道,将谢涛奏议榷茶一事的结果,悄悄传到了丁谓的手上。

    留中?

    而且是官家做出的处置?

    得知这一消息,丁谓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爹爹?”

    一旁的丁玘看到父亲眉头紧锁,当即乱了方寸。

    丁玘是丁谓的第三子,从小娇生惯养,生活豪奢,待丁谓权势日益增进后,他的心也跟着大了起来。

    榷茶贸易利润极为丰厚,丁玘自然酒盯上了它。

    京中第二大交引铺店中便有他的干股。

    至于,为什么不是第一大交引铺,那是因为丁谓不让他去掺和。

    不论是那些行业,亦或者是某些方面,第一,总是引人瞩目的。

    而且最大的交引铺中股东成分极为复杂,即便丁谓如今贵为首相,也没有厘清其中的关系。

    当然,这里也有丁谓不太关心的缘故。

    丁谓的脑子很清楚,真正让他受益的不是钱财,而是权力。

    京中豪商挥金如土又能如何?

    只要他随便动动嘴,还不是任由他揉搓?

    权力,才是他的基本盘,像金钱、美色,不过是权力的附属品。

    只要有权,钱财于他如粪土,美色亦是俯首可拾。

    然而,丁谓是丁谓,虎父未必就有虎子,也有可能是犬子。

    论享乐,丁玘绝对是京中第一流的人物,可论定力,论权谋,把他放到波云诡谲的朝堂中,只怕活不过三集。

    知子莫若父,正因为如此,丁谓才没有让他进入朝廷,只是让丁玘领了朝廷荫补的官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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