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越见扶苏和李水握手言和,也松了口气。毕竟他还想教化李水,不想彻底翻脸。
为了避免李水再胡言乱语,淳于越打断了他,说道:“今日诸位来到府上,我便用馒头来招待诸位吧。”
李水听见这话差点笑喷了。这话如果放在后世,恐怕得笑死人。
淳于越破解了馒头的奥秘,李水也不太在意,毕竟这东西做出来,早晚会被人看穿。只是他没想到,淳于越能找到高人,短短一个月就弄明白了怎么回事。
现在既然淳于越也可以做馒头了,李水倒想要尝尝别人家的馒头什么味道。
然而,众人翘首以待,等了半个时辰,馒头还没来。
淳于越勃然大怒。
终于,有个仆役一脸害怕的走进来,跪伏在地,战战兢兢的说道:“大人,馒头做不出来。”
淳于越喝问:“为何?”
那仆役说道:“府中并未储备宿麦,天色微明之时,小人便去街上买。发现许多朝臣的仆役都在求购宿麦,个个一无所获。我等询问一番,发现咸阳附近的宿麦,早就被商君别院的人搜刮一空了。”
“我等又追到商君别院。发现一个叫苍夫的老农。他自称是别院的管家,说收购宿麦,乃是要做大事。我们要买宿麦,他们倒也愿意卖,不过要十万钱一石。”
“我们与他理论,说自古以来,未曾听说十万钱一石的宿麦。这价格简直荒唐。与拦路抢劫的盗贼无异。”
“那苍夫却说,他乃乡下老农,不会识字,不能算数。听说仙酒卖十万钱一杯。他就学了过来,把宿麦也定了十万钱一石的价钱。”
“后来他又说,宿麦太贵,倒也无妨。他们也卖馒头,便宜的多,五百钱一个。”
“这个价钱也很离谱,小人不敢做主,只能马不停蹄的赶回来,请大人定夺。”
淳于越看着李水:“商君别院,是槐大人的产业吧?”
李水干笑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而扶苏刚刚对李水有了些好感,现在脸上又露出来鄙夷的神色。
李水有点无奈,只好解释说:“公子勿怪,我这样也是为了天下苍生啊。”
淳于越有点无语:这家伙动不动就是为了天下苍生,真是大言不惭。
而李信,一边喝酒,一边暗暗的想:“槐兄有些意思。在陛下面前,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为了炼丹。在扶苏面前,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为了苍生。随机应变,真是令人佩服啊。”
扶苏并不知道李水的底细,一脸好奇的问道:“高价贩卖馒头,为何是为了天下苍生?”
李水说道:“请问公子,那普通百姓,会吃馒头吗?”
扶苏摇了摇头。他虽然贵为公子,虽然有些天真,但是儒家就是要关心民间疾苦,所以百姓的生活,他还是了解一些的。
百姓们缺粮,只能勉强饿不死罢了。而馒头,只取宿麦中的精华,有一部分就浪费掉了。故而普通百姓,即便手中有宿麦,也是不肯做成馒头吃的。
李水说道:“吃馒头的,只能是达官贵人。这些人,家家有良田千亩,宅院无数。他们不缺钱,只缺山珍海味。愚叔将馒头的价格卖的高一些,就可以将他们府中堆积如山的钱拿出来一些。然后用这些钱,劫富济贫,救助百姓,这岂非救济苍生?”
扶苏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过马上又问道:“槐大人打算怎么劫富济贫,救助百姓呢?要将这些钱分给穷人吗?”
李水有点无语了,这天真的人,就是这样,喜欢刨根问底。
李水想了想,说道:“这个……直接把钱给了百姓,那是不行。久而久之,百姓会变得懒惰,只想着被接济,不想劳作了。”
“我的打算,是用这些钱,继续推广仙术。等将来大秦遍地仙术,到那时候,三五亩农田,可以长出来普通人家数年的口粮。天下间,怎么还会有饥荒?那时候,人人都吃得上馒头,愚叔也就不必如此辛苦了。”
“贤侄啊,愚叔为了天下苍生,不惜卖高价馒头,自污清名,心中有百般痛苦,却无人可说啊。”
扶苏听得大为感动,举起酒杯来,说道:“槐大人,我敬你一杯。”
李水也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淳于越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我对扶苏的教授方法,是不是错了?平时教了太多道理,反而让他看不清楚人心险恶,人情世故。槐谷子这家伙,没脸没皮,什么自污清名,他有清名吗?他在乎名声吗?”
这一场酒宴,除了淳于越之外,其他人都喝的极为高兴。
等到红日偏西的时候,李水和李信才醉醺醺的告辞。
扶苏本也打算离开,淳于越却叫住了扶苏,将他拉到后堂,低声说道:“槐谷子此人,厚颜无耻,小人耳。你可不要贸然相信。”
扶苏应了一声,说道:“是,徒儿会用心观察,看他是真的为民请命,还是只想聚敛钱财。”
淳于越叹了口气,心想:“这还用观察?”
不过,他也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扶苏,让他自己观察和分析,倒也不是坏事。
若扶苏真能从槐谷子身上,了解到人的奸诈、险恶、虚伪……那么这槐谷子,也算是有点用了。
…………
“槐谷子,当真该杀。”王离正在府中怒气冲天的叫骂。
自从淳于越破解了馒头的秘密,王离也想让仆役做几个馒头尝尝。
以前宿麦食用的时候,都是煮着吃,味道实在不怎么样,故而权贵家中,都没有储备这种东西。
如今想要吃馒头了,只能去街上买宿麦。结果他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所有的宿麦,都被商君别院搜刮走了。
王离自然不肯向李水低头买粮,故而忍着馋,狠狠的喝了一口豆羹。
王翦在旁边慢条斯理的说道:“馒头而已,不吃又何妨?王离啊,你这心性,还需要再打磨打磨。”
说完之后,王翦吃了一口肉,皱着眉头咽下去了。
“这肉……吃多了脑仁疼,可不吃,又填不饱肚子。唉,我已经老迈,确实不宜大量吃肉啊。”王翦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王离忽然冷笑了一声,说道:“不过,槐谷子也嚣张不了多久了。粟米数日之后便可以收获。千亩良田的赌约,他是输定了。到那时候,我就取了他的性命。”
王翦说道:“不可。其一,陛下笃信他能炼丹,你杀了他,陛下岂能罢休?其二,此人身上有免死金牌,你又如何能杀他?”
王离急了:“如此说来,这槐谷子,我王氏倒惹不起了?”
王翦说道:“除非能证明,此人不会炼丹。否则的话,韬光养晦吧。如今我王氏已经自行辞去军职,陛下也放心了,就躲在暗中,伺机而动,很好。”
王贲也在旁边说:“若赌约赢了,取走槐谷子的免死金牌,也就可以了。若输了,倒也无妨,我和你祖父,去向陛下求情,凭借我们两个的功勋,陛下定然会饶你一命。”
王离紧紧的攥着酒杯,脸上的肉都在抽搐:“输?我怎么可能输?哪怕这一次真的输了,你们不要替我求情,次次都要求情,我脸面何存?”
王翦叹了口气,说道:“王离啊,总之,把你对槐谷子的仇恨放一放。让扶苏和槐谷子斗个天翻地覆吧。无论哪一方输了,对我们都是好事。”
王离瞪大了眼睛,说道:“祖父还不知道?扶苏和槐谷子搅在一起了。几人经常在淳于越府中饮酒。”
王翦呵呵一笑:“那是槐谷子的诡计而已。淳于越爱惜名声,怎么肯与槐谷子来往?我倒听说,当日他在淳于越门前,撒泼耍赖,强行敲开了门进去的。”
王离沉默了一会,说道:“明日,我进宫一趟,找季明问个清楚。若扶苏真的与槐谷子搅在一块。那此人可留不得了。”
王翦点了点头。如果扶苏与槐谷子结盟,确实棘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