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呜泰与史舜胤猛然停了下来,二人互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鞑子有暗哨示警”的意思。
丘呜泰一下举起手,示意众人停下!众家丁不明所以,不过鸟叫罢了,山林野地,有大山雀的叫声不是很正常?
就在这时,弓弦的震颤声音,“嗖!”一根箭矢疾射而来,黑影掠过,有若闪电。
一个弯弓搭箭的家丁脸色刚变,就被箭矢射中,有若被标枪投中,这家丁身体一颤,一股血花就是溅出。长长的箭矢竟射穿了他的镶铁棉甲,呈纺锤梭型的箭镞从他斗篷后面透出,镞尖闪烁着阴冷的镔铁寒光。
这家丁轰然倒地,激起了大片雪花,他瞬间只觉全身的力气都失去了,就从坡地上滚下去,雪地上触目惊心的淋漓鲜血。
众人一惊,丘呜泰大喝:“掏档子箭!有鞑子,小心闪避。”
“嗖嗖!”又是几根箭矢的凌厉呼啸,猛然啊的一声,箭矢穿透甲胄血肉的声音,又有一个家丁中箭。
他更被射得飞滚出去,沉重摔在雪地上,透体而出的箭镞就如一个大大的凿子,外大内小,箭杆桦木所制,十分粗大沉重。
“鞑子的披箭,不要被射到!”
丘呜泰大喝,他久在边镇,自然知道清兵所用的几种箭矢,披箭、刺箭、哨箭。
刺箭箭身细长,箭镞细窄,重量略轻,多用于远射与抛射。哨箭射出后会发出鸣音,多用于预警与传信。披箭箭身粗,重量大,箭镞宽,多用于近战。
特别清军的月牙披箭与大礼披箭,箭镞重,箭杆粗,箭身长,若被射中,往往快速流血,凶多吉少。
“中埋伏了。”他心中暗恨,举目看去,就见前方十几步外,一些树木后,墙体后,隐现出一些盔甲的身影。
皆是高高盔枪红缨,髹漆铁盔连着护脖顿项,钉着密实铜钉的对襟棉甲,胸前大大护心镜,两边巨大的护肩披膊,甲胄红色外镶白边,看上去沉重非常,确实是镶红旗的马甲哨探。
丘呜泰可以看到这些人杀气腾腾的神情,若隐若现的凶残戾气,他们持着鞑弓,弓胎大,弓梢长,所用皆重箭,虽发射速度不快,但大箭巨矢,威力十分惊人。
“嗖!”又一根重矢急射而来,平射的箭矢有若黑线,丘呜泰急忙一闪,那箭擦着树木射过,树皮破碎开来,带起大股木屑与雪花飞舞。
却是一根掏档子箭,此箭纺锤梭型,箭体流线,符合空气动力学,飞行快又稳,若一愣神,就是中箭死亡的下场。
丘呜泰猛地拉开弓,弓胎嘎吱的响,他手一松,狼牙箭疾射而去,正中一镶红旗马甲的护心镜旁。
那鞑子一摇晃,又若无其事,任由箭矢插在他的盔甲上面,显然丘呜泰所用一石开元强弓,仍然射不穿他的双重甲胄防护。
丘呜泰又射几箭,射那些鞑子的面门与咽喉,却被他们闪过,这些鞑子马甲历经大小战事无数,个个避箭能力非常出众。
身旁史舜胤也是沉着还击,众家丁哨骑各依树木后还射,箭矢呼啸往来,各如死神的黑线来回飞掠,但对面射来的箭矢越来越密集,也不知他们人数有多少。
而且各人虽然箭术精湛,对方却防护力出众,几层重甲,众家丁不是没人射中他们,但箭矢插在他们身上却形不成威胁,己方若中箭,就是倒地伤亡的结局。
而且对面确实射得更准,箭力更强,时机把握更妙之又妙,众家丁虽彪悍,却远不如对面的百战精兵。
就听惨叫声不断传来,又有三个家丁倒地,一人更被射中肺部,箭矢透甲深入,腥热的液体从他气管涌出,他靠着树木旁不断咳嗽,每一口咳出的都是鲜血。
很快他身前衣甲斗篷血红,血液沁入雪地,快速结冰,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
“丘爷,中埋伏了,走吧。”孔士高一边对那边拼命射箭,一边大叫。
“且战且退。”丘呜泰喝道,他掩护的大树,旁牌上插着几根箭矢,箭羽颤巍巍的,但他仍然依着旁牌与树木往对面不断射箭。他知道,若是就此不顾就逃,恐怕是全军覆没的下场。唯有且战且退,让对面鞑子知难而止。
忽然又是一声大叫,一个家丁刚想转头逃跑,就被一根月牙披箭射中,其形如凿的披箭从他头脑侧面射入,从毡帽另一面贯出,血水与脑花就如豆腐花一样溅出。这家丁一时不死,扑地雪地上只是凄厉的哀嚎。
丘呜泰寒毛一涑,就见对面出现一个身影,一身甲胄鼓鼓囊囊,盔上是黑缨,身后插着一杆方二尺的本色小旗,却是对面军中拨什库级别的存在,身着三重甲,防护力更加精良。
此人持着大梢鞑弓,刚刚松弦,虎背熊腰,脸上伤疤纵横,神情间充满暴虐嗜杀的味道。
随后丘呜泰更是心一沉,就见这个身影旁边,又出现一个相同打扮的人,两撇鼠须,满面油光,双目间透着残忍。他持着十二力弓,弓弦拉过耳边,弓箭上搭着的,是一根粗长的掏档子箭。
他手一松,弓弦震颤有若风暴,疾射的箭矢带起雪花气流,一家丁惊竦举牌一挡,那箭矢射穿了他的旁牌,透过了他套着旁牌的手臂。
这家丁凄惨大叫,门户大开,又一根月牙披箭疾射而来,就从他面门射入,一直透到脑后,这家丁轰然倒地,滚在雪坡上只是抽搐。
却是两个鞑子拨什库配合,时机妙到巅毫,后金崛起后,不久自称“满洲”,意思就是“强大的箭”,素以箭术称雄。这些出来哨探的马甲捉生军们,更有出众箭术,对战局的敏锐察觉。
眼见就在片刻间,己方便有七人伤亡,对面一个鞑子都不死,丘呜泰暗恨,他喝道:“乔兄弟,孔兄弟,你们先走,某来断后!”
乔振秀略一犹豫,叫道:“丘爷,要走一起走!”
他抽出腰间自生手铳,拇指扳下击锤,恨恨道:“滚驴熊的,跟鞑子拼了!”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惨叫,还有马匹的闷嘶,竟是埋伏的鞑子兵抄到侧后翼去了,听动静,那牵着马匹跟着的三个家丁恐怕凶多吉少。
孔士高哆嗦道:“海了,今日爷球朝天了。”
那边冯遇圣紧依在一颗大树之后,也是面如土色,今日的哨探,对他刺激太大了。听说鞑子凶残彪悍,没想到如此彪悍,怪不得能几次入寇,两次打到山东。
……
众人且战且退,不时借树木回射,丘呜泰、史舜胤依然沉着,他们箭术对对方咽喉与面门威胁很大,使追兵不至于过于肆无忌惮。
箭矢呼啸往来,山上的镶红旗马甲不紧不慢追来,他们配合默契,前方一些人借着树木与盾牌掩护射箭,后方一些人各持冷兵,短柄斧,铁鞭,铁锤,雁翅刀,虎枪,挑刀等,在那两个分得拨什库的指挥下,等待着短兵相接的机会。
这时众人也看清楚了,山上的镶红旗鞑子们,人数竟有十几人之多。
忽然两声惨叫,又有两个家丁被射中,余下一家丁一慌神,一把铁骨朵投来,重重砸在他身上,骨骼碎裂的声音传来,这家丁一口鲜血喷出,就是重重扑倒在地。
风声闪过,一个手持雁翅刀的镶红旗马甲恶狠狠扑来,身躯沉重,势如野猪。
这家丁慌忙挣扎爬起,抽出自己的雁翎刀迎战,这镶红旗马甲吼叫劈下,势大刀沉。他使用的雁翅刀,与雁翎刀有些类似,但刀头略大,刀沉背厚,开有双槽,非常适合劈砍,后金崛起后,步兵多使用雁翅刀。
见这鞑子如此凶猛,家丁眼中闪过恐惧,他雁翎刀单薄,不敢与对方雁翅刀硬碰硬,改挡为撩。不料这镶红旗鞑子借腰力顺势一劈,沉重的刀身就劈在这家丁侧面的脖子上,猩红的血水爆开,这家丁的头颅就飞滚出去。
而在另一边,孔士高刚从一颗树旁闪开,忽然身体一颤,后背一阵酸麻潮湿,已是中了一箭。
瞬间他就觉全身无力,似乎一身的力气都随鲜血的流失在流失,眼见两个持铁锤与虎枪的鞑子先后追来,他一咬牙,看准时机,大吼一声从树后闪出,手中雁翎刀拼命朝那手持铁锤的鞑子劈去。
他腰刀恶狠狠劈在这鞑子的胸肩位置,刀口劈开外间的棉层,但只在内中甲片溜出一溜火星,却没有破甲。那鞑子一声冷哼,左手盾牌狠扫,孔士高踉跄后退,然后风声传来,却是那手持虎枪的鞑子追到了。
他手中虎枪重重刺来,这虎枪刃身圭形,刃长九寸,上面一道道棱起,还有数道血槽,刃身深红,显然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
就听嗤的一声,身体甲胄被破开的声音,那虎枪尽刃而没,锐利的枪锋深深刺入孔士高体内,一直没到枪套处鹿角为止。
孔士高口中大股的鲜血涌出来,他凄厉嚎叫,痛不欲生,却被这鞑子的虎枪死死抵住,动弹不得。
“孔爷。”乔振秀大叫,他这边也面临数个追兵,他更是受了伤,左边胳膊被铁骨朵砸中,软软垂下来。眼见一鞑子追近,他咬了咬牙,手中自生手铳瞄准他,就扣动板机。
那鞑子身体一颤,却没有铳响,这自生手铳钢力不足,方才却没有打着火。
“滚驴熊的。”乔振秀哭骂,又拨下击锤,对那鞑子扣动板机。
那鞑子身体一颤,又没有铳响,这鞑子脸皮抽动,脸上浮现出了狰狞。
乔振秀又拨下击锤,大吼:“死鞑子,死吧!”
刚举起铳,忽忽的风声传来,一把飞斧从后方一追近的鞑子手中投出,急速旋转着,就切在了乔振秀的脖子上。
脖间的血一下喷洒出来,乔振秀瞪大眼睛,嘴里涌出血沫,轰的一声,他高举的自生手铳鸣响,黑火药燃烧的火光化作滚滚浓烟,铳弹击中树枝,大片的积雪洒落下来。
……
“史兄弟,冯哥儿,这次怕逃不了了。”一颗柏树后,丘呜泰喘着气对身旁的史舜胤与冯遇圣道,“十八个出哨的兄弟,只余我们三个,是我将兄弟们带入险境,丘某有愧。”
此时他们位于布袋山靠西北方向,因后路被抄,他们只得往西北逃。追击搏杀中,丘呜泰、史舜胤二人也不可避免的受了伤,丘呜泰被劈了一斧,史舜胤被射中一箭,还有大小的伤口不等。
搏战中不觉得,此时略一喘息,二人均觉伤口火辣辣的疼痛,似乎火焰灼伤般,加上天气酷寒,二人均觉体力动作在飞快的下降迟缓。
不过冯遇圣倒幸运,大伤口一处没有,只左臂被一根月牙披箭带过,破了一些皮肉。
史舜胤依然平静,说道:“也不怪丘爷,想来我们未上山时,鞑子就发现了,设下了伏击。”
冯遇圣也含泪道:“不怪丘爷,都是鞑子狡诈。”
丘呜泰点头,看向东南那边,隐隐又现出追兵红色的盔甲身影,喃喃道:“逃不了就不逃,老子就算死,也要拉几个鞑子垫背。”
史舜胤也嘿嘿而笑:“这些骚鞑子,欺我鲁地无男儿?”
二人哈哈一笑,都是心意相通,丘呜泰看向冯遇圣道:“冯哥儿,你往西北逃,那边山势虽险,未必没有生路。”
冯遇圣还在犹豫,丘呜泰喝道:“快走!”
他微笑道:“遇圣,遇圣,就看你的命数,能不能配上你的名字了。”
冯遇圣含泪离去,看他离去的身影,丘呜泰与史舜胤并肩而立,神情平淡,二人从军十几年,生死早看淡了,不过死罢了,他们死人堆里爬出来,早活够了。
不过不知为什么,这时丘呜泰心中却浮现一个女人的身影,那是他的新婚妻子。他有过很多女人,然快四十岁了,回到沂州才成的亲,妻室畏他,敬他,一直对他唯唯诺诺。
丘呜泰却一直对她不以为然,也无所谓爱恋,只要她能生个儿子,传他丘家香火便好。昨日出哨前,他的妻子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说,他却觉得不耐烦。此刻想起来,竟有些后悔,或许,自己该听听她要说什么。
动静传来,几个镶红旗马甲的身影隐现树后,二人相视一眼,丘呜泰笑道:“史爷,杀鞑子!”
史舜胤笑道:“丘爷,杀鞑子!”
二人大喝:“杀鞑子!”
他们有过命交情,我救过你性命,你救过我性命,相互间也默契。二人一手持旁牌,一手持铁锤、熟铜锏兵器,势如疯虎的杀入镶红旗马甲群中,短兵相接,惨烈搏杀。
史舜胤铁锤挥舞,砸得一个镶红旗马甲肩背碎裂,又砸得一个马甲鲜血狂喷,他被劈了好几刀,又挨了一记斧头,一记铁鞭,最后被虎枪刺入。
他吼叫着,不管不顾,就抓住那个使铁鞭的马甲,用力抠他的眼睛,用脑袋拼命撞他的头。最后史舜胤死去,这马甲脑袋也被撞得碎裂,两个眼珠被活活掏出来,脑浆流了满地。临死时,这马甲脸容上还残留着无比的恐惧。
丘呜泰的熟铜锏挥舞,也击打得几个鞑子吐血,一个马甲的手臂更被他活活打断,他血染半身,处处伤痕,见史舜胤战死,他哈哈大笑:“好兄弟,丘某就下来陪你,也带一个鞑子走!”
他闪到一颗树后,一个持短柄斧的马甲怒吼着追去,然刚转到树后,这马甲的神情就呆滞了。
丘呜泰手上持着一颗万人敌,此时引线滋滋燃烧着,火花喷溅,他持着万人敌,就一脸戏谑的看着他。
这镶红旗马甲喉结急速的上下滚动,他猛然一声叫,就要举步逃跑。丘呜泰一把抱住他,死死的抱紧,哈哈大笑:“骚鞑子,你也知道怕?养汉的娘们,一起死吧!”
轰的一声巨响,汹涌的硝烟弥漫开来,伴着纷飞的兵器、肢体、还有血水。
……
冯遇圣猛然顿住,他的眼泪流下来:“丘爷,史爷。”
此时他逃到布袋山的西北处,这边都是陡峭的坡壁,他顺着坡壁旁走,想找一处下脚的地方。
听到万人敌的爆炸声,他知道丘爷、史爷已经……十八个出哨的兄弟,只余他一个,怎么办?
他心乱如麻,又知道不能辜负丘爷等人期望,一定要逃出生天。
他看坡壁下不远是一条冰河,对面是树木山岭,正犹豫是否要攀爬下去,猛然动静传来,冯遇圣心一颤,就见五六个镶红旗鞑子从树林出来,弯弓搭箭,对准了他,并三面包抄过来。
冯遇圣一颗心直凉了下去,他知道这些鞑子不射箭,是要抓个活口。又看他们残忍的神情,那全身上下的野蛮气息,他的身体更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
又听沉重的脚步响起,一个盔上黑缨,背后有小旗,甲胄鼓鼓囊囊的鞑子从林中出来,他的靰鞡鞋踏在厚厚的积雪上,脚步沉重,一步步似踏在冯遇圣的心口。
这鞑子手持大梢鞑弓,走到冯遇圣不远处,慢条斯理的打量他,就如看一个猎物小兔。
冯遇圣看他两撇鼠须,脸上厚厚的羊油,双目狡诈凶残,毒蛇似的,更是身体哆嗦得如同寒风中的树叶。
这鞑子轻蔑的笑了笑,用生硬的汉语道:“南蛮,跪下,爬过来。”
周边的镶红旗马甲都是狂笑起来,他们盯着冯遇圣,神情嗜血又带着戏谑。冯遇圣身体一阵冷一阵热,脑中闪过丘呜泰、史舜胤等人身影,他猛然气血上涌,喝道:“俺跪你个答答,养汉的娘们,一起死!”
他疯狂扑向南侧的一个镶红旗马甲,那马甲早松弓弦,弓不及张开,冯遇圣此举兔起鹘落,他也根本没反应过来。
一个已落入网中的无害猎物竟然会翻盘?不说他,在场几个镶红旗鞑子也人人意想不到。
就听一声惨叫,这镶红旗马甲就被冯遇圣冲抱下坡壁,二人在坡上翻滚,一路带起了山石与积雪无数。
众马甲大惊,探头去看,就见两人从坡壁一直滚到冰河边,两个身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分得拨什库狂怒的大吼,想从坡壁下去,又无路下山,他们一身重甲,这种陡峭的坡壁也攀爬不下去。
猛然分得拨什库的喊声顿住,那个明军哨探竟没有死,他的身影动一下,挣扎几下,竟爬了起来。他跑了几步,竟又回头了,他竟抽出斧头,将那冲抱下去的马甲头颅砍下来了。
坡壁上的镶红旗鞑子皆是怒吼,他们张弓撘箭,拼命朝冯遇圣射箭。但这百多步距离,不说他们,连那分得拨什库都没有把握,就眼睁睁看着那明军哨探砍下头颅,跨过冰河。
“丘爷、史爷,还有众兄弟,俺也砍一个鞑子脑袋了,俺为你们报仇了!”
冯遇圣满身的残雪,头发散乱,身上脸上到处是碰撞刮伤的痕迹。他一瘸一拐,一手提斧头,一手提人头,一路鲜血淋漓的,就拼命跑过冰河。摔倒了,就爬起,又摔倒,又爬起。
他心中快美,畅快淋漓,在坡壁上众鞑子恶狼似的嚎叫怒吼中,拼命跨过冰河,逃进山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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