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万丈霞光染红了襄阳,使这座罕见了大城沐浴在瑰丽的光环之中。
李渊坐在太极宫御书房外的一只石凳上,仰头凝视着院中一棵茂密的老桂树,绚丽霞光照在他的身上,给他身上抹了一层紫红色霞光。
“父皇……”李建成出现在了门口,见到父皇坐在石凳上,连忙道:“石凳冷,进里面去坐吧。”
“好。”李渊也没拒绝,起身步入御书房。
不一会儿,陈叔达奉召前来。
他们今天要商议事情有两项,一是迁都,二是遵照休战协定,撤出前线大军。
迁都方面还好说,因为自从李元吉以残酷的手段灭了襄阳城的独孤派,武川卫一家家的上门收拾,使这短短几天时间内,死了上万人,这也令襄阳百姓风声鹤唳,不敢言证。反对迁都的声音自此灭绝。
而第二项,显得相当麻烦,如何与隋军交接,如何确保军队安然撤离,都是大问题。最令人担心的,还是怕隋军尾随唐军,择机发起攻势。
“诸位爱卿,都说说,我们眼下最关键的是什么?”襄阳外有隋军、内有北镇军,已经变得十分不安全了,李渊现在恨不能长出一双翅膀,飞到成都。
陈叔达躬身道:“圣上安危牵系着大唐安危,按微臣之见,理应先一步前去成都,与隋朝交割等事,只须得力之人负责即可。”裴寂和李渊相交数十年,
“成都啊。”李渊脸上露出复杂神色,襄阳这个国都经过扩建,已是一座足以容纳百万人口的重城,尤其是太极宫,富丽堂皇不弱紫微城、雄伟高大超过大兴宫,就这样让他放弃,心中着实不甘,可是留在襄阳,撕毁休战协定,唐军根本无法集中,迟早被隋军分而歼灭。
“圣上,儿臣赞同陈相国之议。”李建成拱手道:“父皇可以先去成都主持后方之事。襄阳这边可由儿臣掌管,并负责与隋朝交割事宜;兵事则可让世民、孝恭、嗣昌执掌。”
“也只有如此了。”李渊极力将自己心中的不甘压了下去,无奈的点头道:“襄阳之事千头万绪,皇儿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陈相国留下来协太子。官员跟随銮驾前往成都,令益州官员做好接驾准备。”
“喏。”陈叔达应命。
“各个世家大族,跟随朕也有很多年了,大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愿意入蜀者,朕万分欢迎;想要留下来的,你们也不要强求,就这样好聚好散好了!”李渊嘴里说得十分大方,但平静之中却蕴藏着毁灭一切的杀机。
陈叔达早已看透李渊虚伪凉薄的本性,为了他的皇权,他连儿子都不信,更何况世家大族?心知世家大族要是留下来,迎接他们绝非美好未来,而是末日降临。
只因他们家里的金钱粮食,一直以来就是李渊之所需,李渊需找个机会,将世家大族尽数斩杀,好夺取钱粮财富补充大唐损耗。
留下降隋,便是李渊大开杀戒的借口。
但这能怪得了谁?
世家大族自古以来就信奉趋利避害的生存法则,要是让他们在隋唐之间自主选择,九成都会留下降隋,要不是自己已经没得选,恐怕也会想着让家族留下。
这一刻。
陈叔达终于明白李渊为何召见自己一人了,因为他担心知道的人多了,导致屠杀世家大族的计划泄漏出去。之所以让自己留下来辅佐李建成,也是因为自己没得选,而不是信任。
“圣上,大事不好。”便在这时,窦轨忽然跌跌撞撞地闯进御书房,惨然道:“圣上,常平县飞骑来报,晋王和窦琮在谷城吃了大败仗,九万大军全完了!”
“这怎么可能呢?”李渊闻言一怔,忽然起身大笑:“哈哈哈哈……窦相这玩笑话说的朕都差点信了。”
“要知道二弟和窦大将军、刘弘基将军足有十三四万大军呢,且都是装备精良的精锐之师,而叛军不过只有三万余人而已。窦相,你是不是弄反了?”李建成也不相信,以反窦轨说反了。
“是啊,这怎么可能?”陈叔达也点头附合。
“圣上、殿下、陈相国,我没弄错,我说的完全是真的……”窦轨叹了口气,异常苦涩的将李世民、窦琮兵败始末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至于刘弘基失败的消息,他也还没收到。
李渊和李建成、陈叔达闻言骇然,水淹之策他们并不陌生,可一家伙就将方圆百里淹成泽国之例,却是从未听说过。
独孤彦云这厮,竟如此心狠?
整个谷城,除了唐军以外,还有很多百姓,他竟然说淹了就淹,这简直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屠夫!
陈叔达才震惊道:“这个独孤彦云,先是无声无息、出人意料的占领了谷城,今又以水攻之计大破晋王和窦琮将军。这个跳梁小丑,竟然这么厉害?”
忽听“砰”的一声大响,李渊已经拍案而起,厉声喝道:“独孤彦云是跳梁小丑,那连跳梁小丑都打不过的人,又算什么玩意?”
李建成、陈叔达、窦轨闻言默然。
打了这么多年仗,李世民一直吃败仗,一直在亏大唐老本,每一场战役都让大唐王朝伤筋动骨、半死不活。以前输给大隋王朝,大家也就认了。毕竟人家杨侗确确实实很能打,败给他并不丢人。可如今,不但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还没有后顾之忧,结果居然被名不经传的独孤彦云一场大水,搞掉九万大军,完全就是一个不懂兵事酒囊饭袋,要是以后再有人说李世民熟读兵法、能征善战、百世难得一见的帅才,恐怕连三岁小儿都不信。
过了好半晌,李渊克制住心中怒火,缓缓的问道:“李世民呢?怎么不来?”
三人听出李渊平静的话语之中,散发着毁灭一切的杀机,要是李世民在这,他一定会一刀子将李世民捅死。
“晋王在常平县布防。”窦轨低声道。
“哼,朕看他是逃避罪责。”李渊突然冷冷一笑,对李世民的杀意无可阻挡的暴涨了起来。
“父皇,二弟一心为大唐社稷江山着想,虽然辜负父皇对他的期望,但这是能力不足所致,恳请父皇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恕他死罪。既然他不善兵事,儿臣以为削其军职即可。”李建成抢先一步说出处置方案,他不是落井下石,也不是争权夺利,只想救李世民一命。
李渊素来知道长子宅心仁厚,如何不知他的真实用意?一颗心为之一暖,便叹了口气道:“也罢,晋王李世民辜负朕望,导致九万大军全军覆没,罢免尚书令之职,贬为新城郡守;削晋王之爵,贬为夜郎王。”
听到‘夜郎王’,李建成等人流露出了古怪之色,一般来说,郡王封号有两种:一是以郡名来封授,二是美称,一般得不到美称,只有功劳极高的人才有,而李世民这个‘夜郎王’是郡王,可这天下没有夜郎郡,那么,明显就是来自‘美称’了,不过李渊贬他为‘夜郎王’,自然就不是美称,而是指李世民夜郎自大,很明显,这是一种十分羞辱人的方式。由此可见,李渊是真的恨透了兵败的李世民了,让他背负着夜郎自大的‘夜郎王’之耻而生活下去。
可怜的李世民逃得一命,又被程咬金扇了一顿耳光,然后跑到常平县布防,朝中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就落得了一个‘夜郎王’。
“父皇,北镇军怎么办?”李建成问道。
“人家连九万大军都灭了,还能怎么办?”李渊怒火冲天的说道:“自然是防御为主,等到交接完,就让杨侗来头疼好了。另外,朕离开襄阳以后,荆北军政事务一律由你掌管”
“喏。”虽然获得了军权,可李建成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不单是国势,还因为父皇对二弟的羞辱。
这让李建成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通过李世民待遇,也让他想来了将来,有朝一日自己要是犯错,父皇会不会也要杀自己?会不会也会也给自己安上一个什么唐纣王、唐幽王?
思忖片刻,李建成心中忽然冒起一股寒意。因为他得出了答案,那就是——会!
。。。。。。。。。。
而当李渊册封李世民为‘夜郎王’时,苏定方已经带着北镇军进了山区。
早在奉命入襄之时,苏定方就已经想好今后的战略了。
第一步是拿下北镇军的兵权,设法让北镇军将领归心,通过他们之手,让这支军队为大隋王朝办事。
第二步是打几场漂亮胜仗,一是奠定自己的威望,二是鼓舞北镇军将士的士气,勇于作战,三来打疼唐军,以北镇军的名义消耗李渊的战争潜力!
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那就是以广阔山区为依托,跟唐军打‘游击战’,进一步的消耗李唐战争潜力,等到李渊迁都,再给他一记痛击。
前面两步战略如今已经完成,就剩最为关键的一步棋了。不过,眼下正值夏季,山中各种毒虫、野兽,要是没有做好入山准备,恐怕这支军队会死在大山之中,所以他写好书信让士兵送给杨善会,让他支援一些救命之用的物资。与此同时,独孤彦云送上的族人名字和所居地址,也一律送了过去,救是不救,全由杨侗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