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背负盛名的勇士,又是单于帐下和后部帅帐下的亲卫,盏茶功夫,乌留珠已然点起近万勇士,气势汹汹,上前阻拦。
对于汉骑的突如其来,呼厨泉兀自忧心忡忡,乌拉见状,献计道:
「为求稳妥,还请单于派人尽快追回围剿刘备的一万人马。」
那一万人马是应曲备所请,派遣去支援的,呼厨泉闻言疑道:「那……那曲备那边的战事,岂非半途而废?」
乌拉劝说道:「眼下局势已经明朗,刘备本身就是诱饵,若因为诱饵,不能聚集全力,击破汉军伏兵,岂不是失了本意?何况,刘备都是步卒,只消令右贤王盯住其行踪,让他不至于趁乱逃脱就好,待击溃眼前这支汉军,再慢慢收拾刘备不迟!」
呼厨泉细想片刻,觉得有理,当下召来一名亲随,将这番话细细吩咐了一遍。
目送亲随扬鞭离去,乌拉又道:「乌留珠悍勇少谋,恐为汉人所激,请让我上前助阵。」
呼厨泉拍着乌拉肩膀,动容道:「悔不听老兄弟劝诫……」
顿了顿,道:「我再派两千人马于你,决不能让汉人女干计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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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骑当中,打头阵的是一千具装甲骑,人马俱甲,浑身都为铁甲所包裹,远远望去,恍若一道钢铁洪流。
姜维白马绿袍,腋夹长枪,人如山岳,不紧不慢,从容控制住洪流的节奏。
匈奴阵中,乌留珠仰脖观望,他经验丰富,只三两眼功夫,就已判断出汉骑数量,依稀只三两千人马而已,只是汉军人数虽然不多,可骑手身上这层厚重铁甲,配合着战马齐步行进步伐,如凝结成山,着实唬人。
两军相向而驰,到隔一里路时,乌留珠解下腰间的号角,呜呜响起,匈奴骑手们闻讯,弓起身子,骤然提升马速,马背上多年的摸爬滚打让他们知道,刀枪弓箭的杀伤力可以借助马速得到强化,两拨骑队正面对决,拼得从来就是速度!
「轰隆隆……」
「轰隆隆……」
转眼的功夫,两军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百步,匈奴骑手擎弓在收,再过二十步,汉军便要进入射程,只是,还不等他们挽弓拉箭,姜维突然挺直身姿,举枪厉声喝道:
「掷!」
话音落下,韩德及身后众将士取矛在手,借助马力,奋勇向正前方的匈奴骑阵投射,匈奴骑兵见了,顾不得射程不射程的,仓促开弓回击,转瞬的功夫,双方在短兵相交之前迅速交换一轮远程攻势。
时汉军以飞矛作弩,又借马势,气势远胜箭雨,虽只数百支,但空气中长矛裂帛穿刺之声震耳欲聋,竟将匈奴千余发箭雨之势死死压制。
一轮过后,匈奴弓箭叮叮当当落在汉骑盾和甲胄上,除了偶有几枚流矢伤到马眼、马腿,导致战马吃痛停下外,几未造成什么杀伤,而反观匈奴阵前,数百长矛气势汹涌,席卷而至,冲锋在前的骑手躲闪不及,转瞬就有百来人命枯萎了下去,左近的匈奴骑手心惊胆寒,下意识试图躲避,骑队的速度,就此缓了下去。
姜维觑见匈奴骑阵的破绽,长枪往前方一挺,暴喝道:
「破!」
战场瞬息万变,军令力求简单明了,一声令下,汉骑高声呐喊,骤然提速,前排的骑手去势凶猛,随手摘下盾牌,手持长矛猛然冲刺,顷刻间,整个队伍就如钢刺一般,深深的扎入匈奴骑阵之中。
匈奴骑手起初见汉骑慢吞吞的,只道装甲沉重,战马提不起速,谁料汉骑冲阵起来,竟然这般汹涌,始料未及之下,完全抗不住汉军甲骑的冲势,交手的人群中,有小半数被撞得人仰马翻,痛苦呻吟,更有不少匈
奴骑手直接被汉骑发力挑起,挂在长矛之上,身躯凌空飞翔,鲜血撒了一路。
先机在手,汉骑声势大振,紧紧追随着姜维奋力冲锋,攻势宛如水银泻地一般,顷刻便已突破乌留珠部的先锋,人喊马嘶,匈奴骑手乱做一团。
汉骑去势不减,阵如长刺,朝着匈奴阵中深深地扎下,将匈奴原本紧密的阵型强行割开。
乌留珠见到自己的部下纷纷倒下,又痛又惊,他已经见识到汉骑的威势,情知正面对决绝非对手,却不想就此放弃,观察再三,终于有了对策,只见他转身冲着后方的几名部下比划俩下,吼道:
「汉骑沉重,咱们便用对付烈马的方法对付他们!」
原来,匈奴人从驯服烈马的活动中摸索出一套以柔克刚的道理,譬如遇到难缠的牲畜,便用绳索套之,平日里再是强横的烈马蛮牛,一旦遇到这一招,只得乖乖受缚,束手就擒。
话音落下,匈奴后排骑手倏忽一分为二,驰向汉骑两侧,骑手疾驰之余,自怀中掏出打有活结的绳索,绳索一端在半空中不住打旋,待抵近汉骑约莫二十余步,即迅速掷出绳索。
汉人骑手正专注于刀枪厮杀,不防飞绳突如其来,横空圈至,一时间,有数十根绳子精准套住汉骑马头,更有十数根缠住汉军骑手身躯,伴随着「呼噜噜噜」呼喊之声四下响起,得手的匈奴骑手猝然发力,借助马力死命向后拉扯。
汉军身量高大,周身覆盖铁甲,马匹载重本就吃力,此时横向再吃一力,晃晃悠悠承受不住,战马悲嘶,陆续被掀翻在地,马背上的骑手亦随之狠狠摔在地上。
左近的匈奴骑兵原本被压制得正惨,见此情状,不容汉军爬起,纷纷跳下马背,奋不顾身压在倒地的汉军骑手身上,手中刀剑挥舞,朝着汉军面庞、胸口狠狠劈刺,汉军虽有重甲护住全身,也只得死命挣扎,护住要害。
匈奴骑手眼看计策收效,俱是精神大振,越来越多的骑手挥舞绳索,略至汉骑两翼,不住有汉军被套索圈住跌落。
其时汉骑冲势还在,阵型被推动着继续向前,没有停下的迹象,地上的汉军见了,不由悲呼道:
「教习要丢下我们吗?」
却说姜维身处阵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到后方动向,双目蓦然圆睁,转身喝道:
「韩德上前!」
说话间,麟嘉刀芒爆闪,姜维左手刀出如电,将几条试图套向自己的飞绳一一砍断,右手舞动绿沉长枪,逼退前方一众退而复返的匈奴骑手。
所谓将为兵之胆,阵首的位置紧要非常,不
容有失,韩德闻见召唤,欺身压上,姜维眼见韩德会意,抽得空挡,调转马头,沉声吩咐道:
「准备换阵搏杀,某去去就来!」
韩德身躯一震,顶住阵型箭簇的位置,大声应道:「小人得命!」
姜维再不迟疑,沿着左翼汉匈交战之间犬牙交错的缝隙纵马狂奔,疾驰之余,瞅准方位,挺枪将压在落地汉军骑手身上的匈奴人一一戳死,又用麟嘉砍断套在众人身上、马头处的绳索。
「是教习!教习来救我们了!」
有眼尖的汉人骑手觑见姜维冒死来救,忍不住热泪盈眶,高声欢呼起来。
姜维的突然杀出,登时惊动所有人,不管是在马上使绳索的匈奴骑兵,还是跳落在地与汉人扭打在一起的匈奴勇士,眼见汉军主将居然胆敢逆向而行,只觉此人太也猖狂,讶然之余,俱是心头怒起,众人匆匆舍了各自目标,抄起武器,齐齐扑来,一时间十余柄长枪短刃携风带雨,自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眼看是已是必杀的一击。
只见姜维临危不惧,沉肩坠肘,持枪中平,迎着东来一刀,只用枪尾略微
一档,枪尾吃了力,右掌顺势轻轻一送,都没怎么用力,「噗呲」一声,枪头旋即刺入西面一名匈奴骑手胸中,那人惨叫一声,跌落下马来。
绿沉枪入肉稍顿,姜维并不去拉扯,掌如涂油,悄然滑至枪尾,双手猝然握住,运起腰力,振臂抡了一个大满月,这一式一气呵成,迅如疾风,猛似烈火,根本不容敌人有所反应,枪尖所至,方圆一丈以内的匈奴人莫不惨叫着跌落下马。
倘若张飞或者张苞见了这一式,忍不住便要惊呼,这不就是张家蛇矛中的四夷宾服式么?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了这一招?
原是自那日与张飞的搏命一战,复逢指挥陇西重骑纵横千里,连日十数战,数月之间,姜维只觉大枪之术百尺竿头再进一步,隐然已到赵云昔日提到的四两拨千斤之境,平日对敌时遇过的枪术招式,此刻皆融会贯通,转折之际,天衣无缝,兴之所至,俯仰可就。
这一幕如行云流水,将匈奴人必杀之局,轻易瓦解,只瞧得匈奴骑手尽皆胆寒,更激得四周汉骑心驰神怡,深受感染,情不自禁放声高呼:
「教习万胜!」
「教习万胜!」
「教习万胜!」
姜维恍如未闻,只厉声喊道:「救人!」
汉军骑手得了吩咐,奋力将落地的袍泽拖入阵中,重新整备上马,抬眼再望,却见姜维马不停蹄,已然赶赴去下一处救援。
沿途匈奴人见汉军将领血染征袍,面目为铁片遮掩,只留一双冷酷幽寂的眼神,恍然杀神下凡,只觉恐怖至极,凡有临近,下意识退让出一枪之地,故姜维一人一马,如入无人之境,刀锋所指,汉军便得解救,马蹄踏到哪儿,哪儿就传来如雷般的欢呼,汉军士气如虹,欢呼声此起彼伏,倾颓就此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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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留珠眼见汉军主将一人一骑破去自家战术,气得睚眦欲裂,正要亲自上前阻拦,赶来支援的乌拉忽得跳出,将之拉住,沉声道:
「敌方气势虽猛,可人数毕竟不算太多,我军虽失先手,可人数还是占优,我们困住他们,令其发挥不出冲锋的作用便好。单于已经派人去请援军,只要缠住半个时辰,便可将汉人尽数绞杀!」
乌留珠闻言,也觉得还有战胜的机会,当下吼道:「围住他们!」
姜维回身救人的同时,汉骑冲势也已慢了下来,两军锋线再一次如犬牙交错般厮杀在一起。
汉军将士吃了一次亏,已然学乖,纷纷弃了长枪,左手持盾,右手擎环首长刀,与周遭敌人短兵相接。
环首长刀锋利无匹,一来可以及时砍断飞来的绳索,二来基本无视匈奴人身上的皮甲,汉军手起刀落之间,必有斩获。
而匈奴人凭借三倍于汉军的人数,也是咬紧牙关,豁出命绕圈死战。
两军阵前,鲜血如雨蓬绽放,惨叫声荡破天际。
这一刻,拼的就是实力,斗的便是决心,丝毫没有取巧的余地。
姜维此时已安然退回阵中,韩德随手了结一名匈奴骑手,凑近迎接,他对姜维方才的壮举已然佩服得五体投地,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说道:
「教习好本事,老韩我佩服的紧!你且好生歇息一番,看我陇西铁骑好好发威,嘿嘿,匈奴人不知好歹,欲与我具装甲骑阵地肉搏,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他们那是为了拖延时间,引周边匈奴援军来绞杀我等……」
姜维高坐马背,粗粗扫视一圈,已然将战局尽收眼底。
眼见越来越多的匈奴骑兵正在加入战团,远处单于大纛下的护卫悄然已不足三千,他冷哼一声,说道:
「不过,算算时间,我们的奇兵马上就到,只看张、马两
位将军,谁能先拔头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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