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的开封跟一座蒸笼差不多,街上的行人都像被晒干了水分,走在街上没有一点精神气,皇城里的人脸上却带着喜气,走路都脚下带风。
外面的天气炎热,会宁宫里的温度刚好合适,不冷不热,十几个宫女在检查着每一个盆里的冰块,一个白净的小男孩留着冲天辫,东摇西摆的蹒跚学步,两个贴身侍女张开胳膊护住自家的小主子,生怕他摔倒。
看到那个一天把他举高高的男人,兴冲冲的跑了过去,嘴里说着外星语,赵祯抱起儿子亲了一下他的小脸,赵昕用手推开,示意赵祯把他举高。
抛了有十次,赵祯感觉自己的腰不行了,这夜夜笙歌损耗的有点厉害啊!得找御医来好好补补了,曹皇后出来接过儿子说道:“皇上今天心情看起来很好。”
“是啊!陕西庞籍上奏章说今年不用朝廷救济,可以自给自足,这是太祖,太宗都没有做成的事啊!昕儿的周岁宴会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曹皇后说道:“我准备让樊楼的厨师主厨这次宴会,御厨做的菜是安全,卫生,味道上可就差远了,也算是给小锋做一次宣传,肥水不流外人田。”
赵祯说道:“樊楼不是柴家的产业么?怎么和小锋又牵连上了。”
曹皇后说道:“皇上不知道吗?当初柴易希为了得到陆小子的做菜方法把樊楼一半的股份送出去了,那小子看不上转手就送给小锋了。”
赵祯伤心的说道:“他可真大方,当初我没钱的时候都想把樊楼收为己有,最后是下不了手,一年樊楼的净收入也有两百万贯吧!我觉着在那小子眼里,钱还不如纸。”
“那他也为皇上赚了不少钱,没有他您现在那有闲钱给你儿子办周岁宴。”
“皇后说的很有道理,说起这事我怎么把小锋给忘了,上次他的功劳也很大,我思虑着给他封个什么爵位呢?另外两个都有了,他一个没有也挺尴尬的。”
曹皇后问道:“他有什么功劳,主要的还是陆小子吧!您可悠着点,他们三个都有爵位了朝臣恐怕会对你有意见,潘家夫人前两日进宫还说起潘夙呢?”
赵祯说道:“有些事你不知道,他们三个做的事值得我封给他们的爵位,潘家么?不用理会,时代在变,他们真的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在军中说一不二的人。”
变法的路上赵祯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就是往往自己的话很重要,以前大臣有事没事就驳回自己的旨意,现在不会了,他想安插个人或者做一件事,宰执们不考虑就答应了,他越来越喜欢站在高处看下面人的丑态了。
梅尧臣和苏舜钦从洛阳来到京城后一个做了国子监博士,一个做了进奏院主事。
梅尧臣打心底不喜欢这份工作,他心里是想着做一点实事,于国于民有利的事,可当到了开封后,他发现事情并不是自己想想中的样子,他厌倦这样的工作,没有一点营养价值,想起在洛阳的那段时间,的确比现在过的更好。
苏舜钦的工作好一点,进奏院监事,进奏院相当于后世的驻北京办事处,不过权利要比这个大,苏舜钦在岳父杜衍的支持下,干的还不错,马上要祭神了,他想着怎么搞点钱把这个差事交代过去,进奏院是穷的拿不出一文钱来。
有个收下给他出主意说道:“大人可以把咱们进奏院的那些废纸,过期的文件卖掉。”
苏舜钦想到堆积如山的废公文说道:“这个办法可以,你去联系个人,剩下多余的钱我请同僚们去酒楼里改善一下伙食。”
有一个月没见圣俞了,今天有时间正好去找他聊会,他没想到的是心灰意冷的梅尧臣正在向欧阳修辞别,他决定回洛阳,这辈子再也不入仕了。
欧阳修说道:“圣俞,你是嫌官小吗?小咱们可以想办法,但你不能赌气啊!”
梅尧臣说道:“永叔,我真的没有那个心劲了,国子监里的学生全是达官贵人的子弟,我才疏学浅,恐不能胜任,我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不是在和你赌气。”
欧阳修想给他组织一场送别晚宴,被梅尧臣委婉的拒绝了,他在这开封城里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这里充满了腐朽和堕落,没有一丝新鲜的味道,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在最快的时间里被同化,洛阳虽不是京都,但是那里能看到希望。
欧阳修也为好友惋惜,当初他们几人同在洛阳留守钱唯演手下为官,那时他自己刚高中二甲进士,几个人春风得意,人生的际遇很难说啊!
陕西在刚过完年没下雨,这个季节雨却很多,陆子非抱着儿子不让他去碰水,君翔小朋友不高兴了,只会一招,百试不爽,张开自己的嗓门就是一个哭。
听到哭声赶来的薛凝说道:“你说你能做什么,自己的儿子都照看不好。”
陆子非无辜的说道:“他想要去雨中玩,你说我有什么办法,都怪你们平时太惯着他了。”
薛凝斜着眼睛说道:“你这说来说去还怪上我们了,孩子想去你不会想办法,自己懒就不要找借口,你跟你爹一个模样。”
这没办法愉快的玩耍了,弱弱拉了一下哥哥的衣服摇了摇头,薛凝走后她说道:“大哥,娘亲是不是你说的那个更年期到了,我和小君翔玩她都不放心,把我给赶出来了。”
“嘘,这话不敢乱说,娘听到了会停了你的奶糖和零花钱,你不去找沈括和武潘跑到我这做什么,没钱偷偷去找你师师姐姐要,你哥现在穷的身上没有钱。”
弱弱说道:“我有钱呢?我的荷包里有好多钱,我想吃你上次烤的那个红薯了。”
陆子非说道:“你知道咱家的蓑衣在那放着吗?”
“知道,就在后院的马厩边上,大哥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不能去,淋湿了会生病,那个老爷爷又来给你弄那个苦药喝,你乖乖在家等着,哥去给你挖,今天多挖点,让你们吃个够。”
陆子非在马厩里遇到了无聊的小狼,两个人一拍即合,陆子非多了个帮自己那东西的人,小狼正好可以出去散散心,在府里无所事事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生锈了。
两个人冒着雨挖了两箩筐,因为果实还没有完全成熟,最大的和成年人胳膊粗细差不多,见多识广的陆离说道:“这红薯的产量的确可以达到你说的两千斤,可这东西我吃了一次感觉胃不舒服,当做主事来吃行不通。”
陆子非说道:“父亲说的不错,富裕家庭不吃,可对于灾民来说如同珍馐美馔,红薯可以作为杂粮,玉米却可以作为主食,我今天看了一下,棒子还小,再有一个月也可以吃了。”
几个小孩贪恋烤红薯的味道,陆子非想到一道东北非常有名气的菜,拔丝地瓜,武潘和沈括他们自己在箩筐里挑了几个最大的拿去厨房烤着吃了。
陆子非知道烤红薯不大不小的那种才好吃,太大了会有柴,跟大萝卜会虚心一样,既然今天动手做饭了,那就顺便涮个火锅,两个时辰后,火锅配菜和拔丝地瓜做好了。
真要招呼大家吃饭,庞籍和刘洋联袂而来,陆子非说道:“庞大人几时开始和党项人同流合污了。”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们两是在你们家门口遇上的,时间掐的正好,这就是你那个新吃食火锅吧!今天可让我给遇见了。”
刘洋的眼里充满了欲望,因为在骊山上他已经尝过一次了,那味道让他魂牵梦绕,至于说自己是党项人,虽他说去,说又不掉身上的肉。
有庞籍在,陆离就不上桌子,他们又让厨娘给他们重新做,陆子非和胡瑗陪着他们两。
陆子非问道:“庞大人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有事咱先说事,不然我这一顿饭吃的心里不畅快。”
庞籍哈哈大笑后说道:“今天真没事,就是来看看你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毕竟你的推荐人是我,要考不上我多丢人。”
陆子非听到没有朝廷的事心里舒服了很多,转头问刘洋道:“你呢?”
刘洋说道:“我就是为它来的,你能不能把配方交给我,我保证不传出去,就自己做着吃。”手指着火锅说道。
陆子非说道:“可以啊!小事一桩,就是你传出去你也做不出来,辣椒就只有我家有,你们其他人想学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会的,我就自己做着吃,辣椒我就买你的,我娘留给我的钱够我吃一辈子了。”
陆子非说道:“我想问你一个隐私的问题,你可以拒绝回答。”
刘洋说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有机会回到西夏却不回去呢?是吧!”
“是啊!我一直想不通,我去过兴庆府,见过你二哥宁令哥,他的表现出的智慧和你相差甚远。”
刘洋吃了一口地瓜说道:“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那位名义上的父亲在朝会上宣布自己没有我这个儿子的存在,所以你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