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上,轻歌曼舞。
朱祁钰滴酒不沾,他举起杯中水,跟延答说:“朕可允你所请,但是,朕有一个条件,鞑靼先敬献十万匹骏马。”
“朕不跟你要种马,就要健壮的马匹即可。”
“然后,朕就在边关开边贸,与你鞑靼贸易。”
“伱们所求的贸易,朕都允了。”
“甚至朕可直接卖给尔等兵器,你们想要的,直接列出个条陈来,直接和鸿胪寺商谈,既然鞑靼恭顺,朕什么都允准!”
朱祁钰也是拼了。
延答满脸贪婪,大明肯卖兵器了?
那肯定买火器啊,大元之后,草原也不缺铁匠了,而铁可通过走私来买,让草原眼馋的,是大明的火器!
“尊敬的天可汗,牧民会满足您的一切要求,但筹集战马需要时间,请伟大的天可汗先开展边贸,臣下使团中带来二百匹骏马,请伟大的天可汗收下!”
延答带来骏马和黄金,是用来贿赂大明官员的,直接送给皇帝也好。
“还算有孝心,朕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吧。”
朱祁钰颔首:“坐,满饮此杯!”
延答一饮而下。
“大内的酒,乃天下一绝。”朱祁钰抿了口水,一脸陶醉。
延答却想吐出来,这酒太辣了,这肯定是头锅酒,闻着很香,并不呛鼻子,却直接能闷倒驴。
“哈哈哈,朕的仆人好酒量!”
朱祁钰给萧维祯使个眼色,让鸿胪寺官员使劲灌他们。
但不得不说,搞外交的都有好酒量。
延答喝了几杯,脸色发红而已,没有醉倒,这可是皇宫大内珍藏的高度白酒。
“朕的仆人。”
“臣下在!”延答能屈能伸。
“朝贡给大明的十万匹战马,何时能押解到大明?”朱祁钰问。
“臣下不敢诓骗伟大的天可汗,筹集战马确实需要时间,请伟大的天可汗耐心等待,您忠心的仆人一定会将战马送到大明的!”延答要亲吻朱祁钰的鞋子。
朱祁钰嫌他脏:“具体时间!”
“一个月内!”
朱祁钰微微皱眉,看来十万匹马,要少了?鞑靼人这么富了?
不对,就算朕要一百万匹,他们也会答应的!
鞑靼政变,很有可能是在一个月内完成,无论太师,还是满都鲁掌权,都不会承认这十万匹战马了!
耍朕玩呢!
“不,朕不想等那么久,十天,朕要看到战马!”
延答满脸苦涩:“伟大的天可汗,除非您给您忠心的仆人插上翅膀,否则您忠心的仆人也没有办法。”
“是战马太多,无法筹集?还是路程问题?”朱祁钰不动声色问。
“伟大的天可汗,两个因素都有……”
“无妨,朕可派人去草原接手,马匹不够,用牛羊抵账也可,朕会派人驱赶回来的。”朱祁钰道。
延答脸色一僵,这天朝皇帝怎么不好忽悠了呢?
“伟大的天可汗……”
“好了,你立刻返回,朕派使团跟随!”
朱祁钰停顿,扭头问方瑛:“京师有多少可动之兵?”
方瑛正在组建团营。
今晚设宴款待,朱祁钰便请他过来,有些事要细谈。
“启禀陛下,京师可动五万之数!”
方瑛算上了驻守在居庸关的范广手中的五万人。
瓦剌被击败了,居庸关没必要屯守这么多人。
范广率领的京营自然需要回京,还有宣镇的京营,都会陆续回京。
“朕便派五万大军,再加上辽东镇兵马,去草原上接收十万骏马!”
朱祁钰对延答说:“朕的仆人,你星夜出发,带着朕的手谕,去辽东调兵。”
延答直接傻眼。
您这也太着急了吧?一顿饭都不让使团吃完,便驱赶着回去?
胡濙等人抿嘴想笑,皇帝不是着急,而是抠。
这顿酒宴,不知道多肉疼呢。
“动身吧。”
朱祁钰看到鞑靼使团还在吃:“别吃了,把酒宴撤下去。”
您是真抠啊!
胡濙等人翻白眼。
延答也傻眼了:“伟大的天可汗……”
“好了好了,收拾收拾便回去吧。”
朱祁钰站起来,指着方瑛说:“此人为南和伯,是朕的儿女亲家,朕派他和你去鞑靼。”
“方瑛,你快去整军,率领精锐五万人。一个时辰后,便出发鞑靼,一刻都不许耽搁,知道了吗?”
方瑛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什么药。
他正在征兵,才征了三万余人,哪有五万人啊,而且都是新兵蛋子,连兵器都不会用呢,怎么上战场?
可皇帝说了,他便高声应诺,英姿飒爽地退下,气势十足。
“给朕的仆人准备一盆凉水,让他清醒清醒,连夜回漠北,为草原最伟大的天可汗,筹集十万匹骏马。”朱祁钰站起来,神情振奋。
王伟、仪铭忍俊不禁,强憋住不笑。
噗通!
延答跪在地上,实在装不下去了:“伟大的天可汗,您的仆人欺骗了您!”
“嗯?”
朱祁钰脸上的振奋表情僵硬,声音阴沉下来:“你再说一遍!”
“伟大的天可汗,鞑靼穷困,凑不出十万匹骏马来!”延答战战兢兢回答。
“罢了,看在归顺侯如此恭顺的份上,便减少一万,九万匹吧。”
延答小心翼翼道:“九万匹也凑不出来。”
“八万!”
延答不敢说话了,停顿半晌,咬牙道:“八万也没有!”
“五万匹,不能再少了!”朱祁钰神情冰冷,怒火随时都能爆发出来一般。
大殿内静悄悄一片,歌舞将歇,群臣惊恐地跪在地上请罪。
无形之间,给了延答巨大压力。
“伟大的天可汗,您的仆人欺骗了您,这个冬天太寒冷了,牧民都遭了殃,本来就不富裕的鞑靼,变得更加穷困了,根本凑不出五万匹骏马啊!”
“五万匹牛呢?”朱祁钰目光阴沉。
延答哭泣道:“牛都冻死了,实在不够啊!”
“那你说,能给天可汗进贡多少?”朱祁钰目光如刀。
延答小心翼翼伸出一根手指。
“一万匹?虽然少了些,但草原最伟大的天可汗,也能宽恕他的仆人,罢了,就一万匹吧!”
朱祁钰叹了口气,其实心里乐开了花,其实给个两三千匹马,他就知足了。
“尊敬的天可汗,您理解错了您仆人的意思,您的仆人只能凑出来一千匹骏马……”
延答话没说完,朱祁钰先炸了,指着那盆凉水:“泼他头上,让他清醒清醒!”
哗啦!
一盆凉水兜头泼下,延答真凉快了。
“你在戏弄天可汗吗?”朱祁钰陡厉。
“不、不敢!”延答头上都是水,还不敢甩掉。
“从十万匹,降到一千匹,你在跟朕开玩笑吗?”
朱祁钰怒道:“来人,再给他准备一盆凉水,灌进嘴里,朕倒要看看,他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延答一惊,万没想到,天朝皇帝竟比也先还暴戾!
很快,铜盆端着水进来。
“掰开嘴,灌!”
朱祁钰猛地看向使团所有人:“任何人不准求情,求情者,杀!”
近百人的使团,战战兢兢。
咕噜!咕噜!
一盆凉水被灌进延答的肚子里,延答肚子涨得圆滚滚。
“朕再给你个机会,说,鞑靼进贡给朕多少?”朱祁钰寒声问。
延答痛哭流涕:“您卑微的仆人不敢欺骗伟大的天可汗,您如雄鹰一般伟岸,请原谅弱小的羔羊!”
“就算臣下答应,鞑靼也凑不出这么多马匹来。”
“鞑靼恐惧,伟大的天可汗率领天兵兵临草原,您的子民瑟瑟发抖!”
外交官说话就是好听。
仿佛大明真的统治草原一样。
“再灌!”
朱祁钰指了指铜盆:“什么时候说实话,什么时候停下!”
延答一惊,中原皇帝转性了?
前些年鞑靼上表内附称臣,便能得到无数奖赏。
中原地大物博,好东西层出不穷,中原皇帝只要拔下一根腿毛,就够漠北部族活个几年了。
鞑靼只要穷的时候,就会薅大明的羊毛,薅一次活几年,都习惯了。
可这景泰皇帝,什么时候变得跟狐狸一样奸猾?
“别、别灌了……”
咕噜噜!
延答的肚子肉眼可见的被撑大,水还在狂灌。
使团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朱祁钰饶有兴致地看戏,自始至终,面前的吃食,他一口没动。
胡濙轻咳一声,提醒皇帝别玩死了。
“说、说了,别灌了……”延答声音奄奄一息,灌凉水,也是酷刑。
但他说话声音太低,负责灌的侍卫没听到,接着灌。
“说、说了!”
延答一边被灌,一边往外吐,两股水堵在嗓子眼里,几乎窒息,而灌进去的凉水顺着鼻腔流进去,整个肺腔都要被撑爆了一般。
“咳咳咳!”
当不再灌水时,延答剧烈咳嗽。
他就是一个小使者,就算被大明皇帝杀了,鞑靼也不会因为他而攻打大明的!
尤其瓦剌兵败之后,鞑靼绝对不敢招惹大明。
延答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大明皇帝。
“尊敬的天可汗,您的奴仆知道错了!”
作为外交官,延答爬起来,恭恭敬敬的行礼。
哪怕肚皮都快涨破了,还在坚持行礼:“您的仆人向您吐露真相,请请您帮助您的仆人,求您了伟大的天可汗!”
“请您给您的仆人单独的空间!”
“朕要听真话,明白吗?”朱祁钰冷冷地盯着他。
“您卑微的仆人不敢欺骗英明的天可汗!”延答就是嘴巴甜。
朱祁钰挥手,让使团滚出大殿。
大明百官,则留在殿中。
让侍卫关闭殿门。
“这……”
感情就我们是外人呗?
“殿中皆是大明中流砥柱,皆是朕的心腹,没什么不能知道的!”朱祁钰淡淡道。
这话让殿中群臣心里暖洋洋的。
延答磕了个头:“臣下是太师癿加思兰派来的……”
他先说出大汗与太师的矛盾,汗庭内做主的是太师,但满都鲁和少师脑颜宝力德联合,又与其部下脱罗干联姻,将女儿嫁给脱罗干之子火筛。
这些人名,听得大明朝臣也头大。
因为多年没有战事,大明对鞑靼也不熟悉,连情报都没有。
简单说,满都鲁和癿加思兰展开了权力之争,互相之间开始了攻伐,太师癿加已经处于下风。
癿加可没有也先的本事,想让各个部族给他卖命,就得花钱收买。
癿加手里没钱,就打了大明的主意,想从明廷骗点赏赐出来,收买鞑靼部族,好为其征战。
甚至,还想从大明借兵。
所以才有了内附进贡之议。
朱祁钰笑了。
但在延答眼里,仿佛如恶魔的笑容一般。
“尊敬的天可汗,请您一定要听您的仆人说完!”
“太师真心愿意内附大明!”
“只要太师掌权,愿意送质子来大明,不,臣下已经将太师次子带来了,这是太师的诚意!”
“而且,向您进贡的十万匹骏马,太师也能做到!”
延答战战兢兢。
“怎么做到?等癿加胜了,才兑现承诺?”朱祁钰问,他对癿加的儿子不感兴趣,鬼知道是真是假。
就算是真的,有什么用?能换钱吗?
“伟大的天可汗您的智慧是无穷的……”
朱祁钰打断延答的吹捧。
延答老老实实道:“只有等太师胜利,才能给您足够的骏马!但尊敬的天可汗,太师可立下文书……”
朱祁钰打断他的话:“空手套白狼,套到朕的头上来了!”
“看来鞑靼并不恭顺啊!”
“这些使团也没必要留着,统统杀了吧!”
“都散了吧!”
朱祁钰站起来就走。
“伟大的天可汗……”
见朱祁钰真走了,延答疾呼,却被侍卫按住,往外面直接拖,有个太监出来传口谕。
大明侍卫抽刀出鞘,对着使团进行砍杀!
“啊!”延答亲眼看到使团被杀。
大明皇帝没有开玩笑!
不是吓唬他的,而是真的要杀光他们!
“不要杀、不要杀,我有话对天可汗说,有话要说……那个不能杀,那个是太师的儿子!”
但没人听他的话,太师的儿子,倒在血泊之中,满脸的难以置信。
不是都说,汉人是最讲道理的吗?
怎么这个皇帝,一点都不讲道理呢?
等延答再次被拖入殿里,整个人都傻了。
来之前,他信心满满,以为说几句漂亮话,就能骗得大明皇帝团团转,毕竟明人在草原民族眼里,都是肥羊,好骗的肥羊。
他们学的儒家,更是可笑,想把人变成圣人,建立什么大同盛世。
作为汉语精通的延答,都觉得可笑。
草原民族,永远信奉实力为王,有实力就有野心,要么杀死敌人,要么玩死自己。
可是,殿外的一幕,把延答吓到了。
三百人的使团,被杀了超过一百人!
勇猛的草原勇士,却如羔羊一般被宰杀,他连想都不敢再想。
“传朕口谕,隔一息杀一个!朕要听到惨叫声!”
朱祁钰不许开殿门,春寒刺骨,他怕冷。
侍卫只能拖拽着鞑靼人,在殿门口杀。
“伟大的天可汗,求求您不要杀害您忠诚的牧民……”
“闭嘴!”
朱祁钰陡然爆喝:“你哪里忠诚?不要侮辱忠诚两个字!和天可汗玩心眼?以为自己很聪明?你就要付出代价!”
延答卑微地磕了个头:“临行之前,太师准备了一千匹马,两千头羊,放在敖汉部落里,请您派人去接收!”
“怎么不直接带来大明呢?”朱祁钰问。
“因为目标太大,臣下不敢贸然带来。”
“朕看你是想私吞!”
朱祁钰脸色阴沉:“面对草原上的神明,却一点都不诚恳,朕便赐你天罚!”
“接着灌水!”
“啊?”延答揉了揉肚子,再灌的话,肚皮真破了。
“灌!”
朱祁钰对一千匹马一点都满意,而且敖汉离辽东镇也远,派兵深入草原,为了这点马和羊,着实不值得。
本来他以为能敲个竹杠呢,结果人家空手套白狼,反敲他朱祁钰的竹杠!
“别灌死了,明天朕要去狩猎,猎物就用鞑靼人,全都八光了,丢进猎场里,朕亲自狩猎!”朱祁钰义愤难平。
延答还在求饶,朱祁钰懒得听了,杀了痛快。
“今晚不许给他们吃的!”
朱祁钰回勤政殿了,懒得废话。
群臣也不敢劝啊,皇帝正在气头上呢。
鞑靼人死了就死了吧,反正也没什么用,鞑靼也不敢攻打大明!
翌日中午。
下了早朝,朱祁钰一身戎装,梁珤、方瑛、宋伟、李瑾、陈韶等陪同,启程去南苑。
南苑也是上林苑,可追溯到辽金时期,便是皇家狩猎场。
太宗、宣宗、太上皇,都对南苑情有独钟,南苑狩猎讲武也成为规矩,沿袭至今。
但今天狩猎的猎物不太一样,全是人。
都是鞑靼人。
“天可汗,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啊!”延答奄奄一息,也是今日猎物之一。
为了让他们失去攻击力,都八光了。
王文担心这些身强力壮的草原汉子会伤到皇帝,所以在脚腕、手腕上划一刀,让其无法用力。
由隶夫驱赶着他们,进入山林里藏起来。
啪!
朱祁钰扬鞭抽在延答的身上:“两国?鞑靼是归顺侯,是朕的仆民!朕杀几个仆民,算个什么事?就算朕把归顺侯全家驱赶着来杀,尔等敢拒绝伟大的天可汗?”
“哈哈哈,把他驱赶到一边,最后朕亲自射杀他!”
朱祁钰拍马开跑。
养马军、侍卫军贴身扈从,外有九门军,新练的团营,上万人扈从皇帝。
咻!
朱祁钰挽弓射箭,就听到一声惨叫。
“中了!陛下!”李瑾高呼。
“哈哈哈,射死没?”朱祁钰虽然不擅长狩猎,骑马开弓很不稳。
但架不住有人吹捧呀。
李瑾亲自将驱口拖过来,偷偷将箭往驱口身上扎,把人扎死。
“陛下神射,一击必中!”李瑾赞扬。
“好!”
朱祁钰有些飘飘然:“诸君皆可狩猎,朕出彩头,于少傅会押解战马回京,朕拿出一千战马来,今日狩猎最多者,可获得这一千战马,如何?”
李瑾、梁珤等人眼神炽烈。
“只算这些驱口,不算狩猎到的牲畜,猎多者胜,不限制手段!”
“今日,他们不是羔羊,而是尔等的战利品!”
朱祁钰粗犷大笑:“儿郎们,开杀吧!”
用鞑靼人给这些新兵蛋子见血,朱祁钰也是用心良苦。
他倒是也想策马奔腾,问题是大腿里子疼啊,他一个人根本杀不完。
咻!
朱祁钰又设了一箭,那个鞑靼汉子说着让人听不懂的鸟语,显然是在咒骂皇帝。
“都别动,朕再来一箭!”
鞑靼汉子趴在地上,手脚不管用了,任由设杀。
咻!
一箭设偏了,扎在他后背上,咒骂声不断。
接连设了七八箭,才射杀了他。
朱祁钰看出门道来了,这些鞑靼人都被废了,不能跑不能跳,登时有些意兴阑珊。
因为他骑行很慢,是隶夫将人送到他面前,让他来射杀的。
等于说,所有人在配合他演戏。
他意兴阑珊。
返回营地。
延答被绑在树上,面容悲惨。
“把朕的御弓抬上来!”
朱祁钰站起来,搭弓射箭,瞄准延答。
“天可汗陛下……啊!”延答吓得闭上了眼睛。
那一箭,设在他脚下。
再往上看,皇帝是冲着他那里去的!
幸好,准头差,不然就被设穿了。
这哪里是天朝皇帝啊,明明是草原暴君啊!恶趣味到了这种地步!天朝的读书人就不管管吗?
咻!
又来一箭,又偏了!
延答见朱祁钰铁了心要射杀他,登时暴怒:“大明皇帝,老子与你不共戴天!”
他装不下去了,狗屁的天可汗啊,你就是弱明的狗皇帝!
老子叫你天可汗,那是给你戴高帽呢!
你不识抬举也就罢了,要杀要剐,草原汉子不会皱一下眉头的……可你往哪设呢!
“都别动!朕今天不把他设穿,誓不罢休!”
朱祁钰也火了。
非要设穿你的担!
咻!
箭矢扎在他的大腿上!
“啊!”延答惨叫,皇帝的弓是特质的,力量不大,刺得不深。
他低头一看,浑身发抖,好近啊!
就差一点点,就中了!
再看皇帝,他又挽起弓弩。
咻!
一箭飞过来,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另一条腿,中招了!
他现在忽然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还不如一箭设中了呢,早死早超生。
“不要!不要了!”
延答看见皇帝再次挽弓,直接就疯了!
“伟大的天可汗,求您给您的仆人一点……啊!”延答低头一看,腿上又中箭了!
第几箭了?
皇帝能不能准一点,早死早超生啊!
“天可汗,臣下对您有用!有用啊!”延答惊恐大喊大叫。
朱祁钰瞄准:“什么用啊?”
“臣下了解鞑靼,鞑靼各部落臣下都知道……啊!”延答又中招了!
酸爽!
“朕对鞑靼没兴趣,那等穷乡僻壤的地方,有什么值得朕惦记的?别动啊,这次朕一定能中!”
咻!
箭矢飞驰而去。
延答都不想惨叫了,大腿都快扎烂了,好疼啊。
朱祁钰活动活动肩膀,让人把弩呈上来,拉弓太累了,因为臂力不够,所以准头很差。
换做弓弩就好多了。
“别动啊,朕这次一定能中!”朱祁钰用弓弩瞄准。
“臣下有用!”
延答惊恐大叫:“臣下有草原地图献给天可汗!”
“地图?真有?”朱祁钰收了弓弩,没想到有意外之喜。
“有有有!”
延答连连点头,说在他脑袋里,有草原地图。
咻!
延答陡然惨叫一声!
设穿了!
扎着一根箭!
正中靶心!绝了!
延答刚开始是痛,后来是惊恐,最后变成了绝望,那可就不能修复了!
“看你还有用的份上,打发浣衣局去,入宫伺候吧。”
“反正地图在你脑子里,慢慢画出来。”
“朕相信你,让你贴身侍奉天可汗,是你的荣幸!”
“不是吗?朕的仆人?”
朱祁钰放下弓弩,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延答都傻了,都这样了,还要谢恩?你想屁吃呢?
“伟大的天可汗,求您收下您忠诚的仆人!”延答也不想谢恩啊,关键皇帝又举起了弓弩!
要是再来一箭,疼啊……
“哈哈哈!”
“看见了没有?鞑靼人就是贱!”
“跟他们好说好商量,反而没用!”
“就这东西有用!哈哈哈!”
“把这东西留在这啊,以后有外国使团来,先带着他们来观赏!”朱祁钰让人手了弓弩,坐在凳子上,喝了口茶。
按照皇帝的口谕,直接切了。
延答惨叫个不停。
隶夫嫌弃延答惨叫声太凄厉,让人把他嘴巴捂上,拖下去治伤。
然后,把林聪、李贤等人宣来。
胡濙今日身体不适,就没让他随驾。
“尔等怎么看?”朱祁钰问。
“启禀陛下,老臣以为,以不变应万变。”
王直率先开口:“瓦剌被我军打残,鞑靼内乱,正好给大明休养生息的宝贵时间,我们应该关起门来,发展自身。”
李贤却有不同意见:“启禀陛下,老臣以为,应该派使团出使瓦剌与鞑靼。”
“说下去!”朱祁钰来了兴趣。
“瓦剌战败,我大明是战胜方,应该逼迫瓦剌称臣纳贡;”
“而鞑靼,亡我大明之心不死,正该借此机会,雷霆出手,犁其汗庭,分解鞑靼,彻底消除北方忧患。”
“老臣以为,我大明应该双管齐下,同时对瓦剌、鞑靼施以辣手,一劳永逸!”
李贤急声道。
没看出来啊,李贤还是个主战派!
等等,不对劲!
李贤是想将朕的眼睛,从国内转移到国外,用瓦剌和鞑靼当钉子,让朕去碰。
等到朕碰到钉子了,知道痛了,再想回国整饬国内,面临的阻力就是现在的千倍万倍!
好手段啊李贤!
最奸猾的是,李贤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先让王直说,再反对王直。
把自己摘得干净。
聪明人啊。
“陛下,虽然打了胜仗,但也是运气成分居多,当前还是以稳定为主,山东、湖广尚且不安稳,而且宁藩跃跃欲试,老臣以为,还是当稳定为主。”
王文瞪着李贤,你不能为了转移陛下的视线,就把大明往火坑里推啊!
漠北是个无底洞!
草原人不是多厉害,而是他们会跑啊,跑到谁也找不到,等大明退走,他们又回来了。
太宗数次北征,都是空耗钱粮,找不到敌人。
除非大明能够在草原上扎根,否则就是追着打,打着打着,人丢了,找不到了,等大明军撤走,人家又回来了。
“王大人,此时是横扫漠北的最佳良机!”李贤认真道。
“钱粮呢?从何而出?”王文问。
李贤看了眼皇帝。
朝中百官将贪污钱返还内帑,皇帝的内帑估计超过了七百万两银子。
要是算上不动产,肯定超过八百万两了!
皇帝从来都没这么富过。
九门提督府、养马军、侍卫军、团营,全都在扩军,都是有生力量,估计有五万人了。
有兵有粮,拿出去消耗掉,多好。
王文瞪了眼李贤,就你心眼多!
朱祁钰还真在思考,钱没了可以再赚,反正天下肥羊多,若真能借机横扫漠北,才是真的大赚。
可打下来,如何扎根草原呢?
他可不想和太宗一样无用功,打一仗换取二十年和平,这样的仗打得毫无意义。
“王伟,你怎么看?”朱祁钰问。
“陛下,臣以为可打,也可不打!”
王伟认真道:“不打的原因,瓦剌虽然没了一部,却还有两部,实力尚未受到折损,而且,往西之地,还有瓦剌诸部,如哈密等国,皆是瓦剌藩属国,真要征兵的,完全可以。”
“鞑靼虽然有政变之乱,但微臣担心,一旦大明军队深入漠北,鞑靼会迅速平息政乱,变得铁板一块,我军反而促成了鞑靼统一,得不偿失。”
“而且,还要算上兀良哈,倘若我军攻破了瓦剌或者鞑靼,得利最大的就是兀良哈,兀良哈很有可能吸收吞并之后,成为新的瓦剌、鞑靼,又成为我大明的心腹大患!”
王伟说得条理清晰。
漠北是三国志,要打就要同时削弱。
不然就得想个办法,扎根草原,把草原变成汉地才行。
“微臣说打,也可。”
“因为我军挟大胜之威,出关再打一场胜仗,绰绰有余。”
“但,也仅仅是打几场无关痛痒的胜仗罢了,决定不了漠北局势。”
王伟是拐着弯劝皇帝别打。
他们之所以说话大胆,是因为拿回皇权的朱祁钰,反而变得很好说话,只要他问,臣下说的言之有物,即便触怒他,他也不会生气。
皇帝鼓励畅所欲言。
朱祁钰微微颔首:“王卿大才啊!”
李贤有点不爽,王伟坏了他的好事。
“王卿,你说说,明人如何扎根草原?或者说,朕要如何统治草原?”朱祁钰问。
李贤翻个白眼,您真当自己是天可汗了?
陛下呀,天可汗当得有什么意思啊?看看大唐,煌煌大唐,最后却毁于异族之手,何其令人惋惜啊!
归根结底,就是盛唐不分胡汉,以胡制胡,给胡人兵权,才有了安史之乱。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微臣以为,一手钱粮,一手刀斧,便可让陛下成为草原上的王!”
王伟认真道:“但是,等天朝丢了钱粮,草原便会脱离天朝;若天朝丢了刀斧,胡人便会入主中原,做中原的皇帝!此乃亘古不变的道理!”
“就没有一劳永逸之策吗?”朱祁钰想不通,鞑清是怎么治理草原的?
“有!同化!”
王伟道:“在统治的年份里,令其迅速汉化,放弃原传统,毁其文字、历史,让新生的孩子变成明人!”
“臣估算,以漠北之大,想彻底同化,起码需要二百年!”
朱祁钰翻个白眼,你还不如直接说,放弃算了!
同化蒙古,明清都在做,用了五百多年,只同化到漠南。
可漠北脱离鞑清之后,为何被北极熊迅速同化了呢?是时代不同了?还是其他原因?
火器!
对,王伟是回溯历史,得出的结论,所以有局限性。
历史是冷兵器时代,但随着火器的发展,完全不同了,统治草原,用火器、银钱和粮食,一定能成!
“哈哈哈!”
朱祁钰忽然大笑:“王卿此言甚是,彻底同化需要二百年,但朕等得,明承元制,瓦剌、鞑靼、兀良哈人皆为华夏苗裔,朕可等他们慢慢同化!”
李贤瞟了眼狩猎场,你就是这般对待“自己百姓”的?
您这张嘴呀,真能糊弄鬼。
“两京十三省,实在太小了!”
“明承元制,土地却仅仅有汉家疆土这么少!”
“安南也丢了……”
“罢了,不提这些悲伤的话题,都说说,朕打算趁机收复河套,以河套为门户,防备漠北、西番。”
“尔等怎么看?”
朱祁钰问。
李贤直接摇头:“陛下,河套残破,养不了多少人。”
“若走漕运的话,又有冰封期,进入冬天,如何运输粮食?”
“安置不了百姓,便养不了大军。”
“陛下,老臣知道陛下收复天下之雄心,奈何河西、河套已经不是隋唐时期的了,过于残破,承载不了太多人口了。”
李贤苦笑:“陛下可令山陕多种树木,保护水土,慢慢滋养,多年之后,山陕还可能再现盛唐荣光,届时便是我大明返回河西之日!”
王文、林聪等人颔首,同意李贤的话。
“白圭,你怎么看?”朱祁钰问。
“微臣同意李阁老之言,收复失地不难,难得是治理,就算朝堂如今宽裕些,能支撑些年,过些年终究还是要放弃的。”白圭直言不讳。
粮食!
限制大明发展的,是粮食问题!
“如果朕能解决粮食问题呢?”朱祁钰环顾众臣。
“倘若粮食不成问题的话,陛下莫说漠北,就算是全复大元领土,也无所谓!”
李贤笑道。
“陛下,粮食是重中之重,大元之所以统治如此广袤的疆土,是因为人少,蒙人不善治理,喜好杀戮,每到一地便大肆屠城,经常杀的万里无人烟,所以才统治如此庞大的疆土。”
白圭认真道:“但我煌煌大明不是,我大明善治理,每到一处,便行怀柔之策,繁齿人丁,用不了多少年便兴盛繁荣起来,而人口多了,吃食便不够了。”
“是以中原王朝富庶,胡族贫瘠。”
“白侍郎之言有理,陛下,大明仅靠两京十三省,却成为天下最富庶的盛世大国,全因明人勤恳,精耕细作。”
吕原发言:“而胡人粗忽,以为马上打江山,便要在马上治江山,最后一塌糊涂,灰溜溜退出中原。”
吕原言下之意,是说,若汉人家有余粮,就会疯狂生孩子,过些年孩子太多,吃的还是不够吃。
所以,他在劝谏皇帝,天下间其他土地贫瘠,让皇帝专注于两京十三省,就足够了。
中原王朝国祚二百年,原因就在这,人口太多,养不起了。
“诸卿说的都有道理。”
朱祁钰缓缓道:“传旨各地,搜寻可种植的植物,全部运送入京,朕亲自来培育!”
“若大明没有者,可与西番贸易,只要他们有作物,不管花费多大的代价,也给朕弄来!”
“内阁,下中旨!”
“天下各地官员,都给朕找,找不到的就降职,纳入下一次京察,知道了吗?”
朱祁钰寒着脸道:“找到的,此作物能吃能广泛种植,可赐金符!”
“陛下圣明!”
百官叩拜。
寻找新的作物,推广种植,才是圣天子该做的事情。
当然了,若真有能吃的作物,早就有人进献了。
皇帝愿意折腾,就随他折腾吧。
朱祁钰其实想找玉米,但不知道玉米有没有传入大明,反正弗朗机人一定有。
“再给商人下旨,进献作物者,准其一子入科举!”朱祁钰这招够狠的。
和西番交易频繁的,都是走私商人,若给他们一个官身做做,指不定能激发其积极性。
“陛下,商人去哪弄来的作物?”傻乎乎的俞山开口了。
说完就后悔了。
见其他官员都低头不语,显然这是个马蜂窝,心照不宣的。
估计就骗皇帝呢!
殊不知,皇帝心中有数。
这就有点尴尬了,更尴尬的是,被某个傻瓜戳破了尴尬。
“等他们弄来,你就知道了,千万别小瞧商人的力量,若有三倍的利润,商人就会发疯的。”
朱祁钰话音方落。
李瑾和梁珤激动地来报功。
二人猎杀一样的人数,并列第一。
“好!你二人各赏五百匹战马!”
朱祁钰心情不错,让群臣退下,把方瑛、梁珤、宋杰、宋伟、李瑾召集起来问话。
“方瑛,你先说说,征兵情况。”
方瑛呈上来一本奏章,上面删删减减,显然是经年累月写的,有点像是日记。
朱祁钰皱眉:“怎么才征了三万多人?”
方瑛看了眼梁珤和宋杰。
“启禀陛下,这段时间,大概超过二十五万流民汇聚京畿,微臣优中选优,再加上,征兵处非臣这里一处,所以才征募这么多兵卒。”
朱祁钰明白,方瑛内涵梁珤、宋杰、李瑾呢。
九门提督府、侍卫军、养马军,也要优胜劣汰,淘汰一批老弱,再从流民中招募一些。
尤其是九门提督府,朱祁钰答应梁珤随便征兵。
当时朱祁钰认为,京营会全都死在宣镇。
所以敞开了征兵。
结果于谦送给他一份大惊喜,京营损失不多。
“你征了多少?”朱祁钰问梁珤。
“启禀陛下,微臣征募了一万四千人,九门提督府实额两万五千人!”
梁珤用个词,实额。
朱祁钰满意地点点头,又问宋杰和李瑾。
侍卫军和养马军,以淘汰老弱为主。
都各自招募了一些,并不多。
实额均有一万人!
朱祁钰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
忽然,话锋一转!
“在朕这里,不能把朕的军队给搞烂了,喝兵血什么的,朕劝尔等趁早收手,没有的引以为戒,有的趁早收手,朕不过问也不追究。”
“从今天开始算!”
“以后若是被朕知道了,多摸摸自己的脑袋,省得到时候就摸不着了。”
“臣等绝对不敢!”方瑛等人跪在地上,额头冷汗涔涔。
皇帝是敲打他们,别内斗。
朕刚有羽翼,若谁内斗,伤到了朕的羽翼,就别怪朕无情了。
尤其方瑛,他先挑起矛盾,含沙射影。
此刻瑟瑟发抖。
真是伴君如伴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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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