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有孝心的,会揣摩朕心思的啊。”朱祁钰皮笑肉不笑。
朱佐敬更加开心,王位彻底稳了。
啪!
陡然,忽然将案上的金制印玺丢下来。
直接砸在朱佐敬的头上!
朱佐敬直接中招!
印玺砸在脑袋上,惨叫一声。
朱佐敬都没明白,为啥挨砸?
“捡回来,呈上来!”朱祁钰森然地看着朱佐敬。
朱佐敬懵了,哭哭啼啼道:“陛下为何砸小王啊?”
朱祁钰只盯着他:“朕让你拿回来,聋了!”
朱佐敬浑身一哆嗦,捡起来印玺,双手高捧,呈给下来的冯孝。
冯孝拿上来。
朱祁钰抄起来,又砸在朱佐敬的头上!
朱佐敬惨叫一声。
第一次没出血,就额头肿了个大包,这次出血了!
“捡起来,呈上来!”朱祁钰语气森然。
朱佐敬哆哆嗦嗦地把印玺捡来,强忍着痛双手高捧,送给冯孝。
为啥啊?他也不敢问啊。
啪!
朱祁钰又把印玺丢下来!
幸好是金印,不怕砸!
若是玉的,砸坏了,朕就让靖江王府赔!
这次砸了个结实,刚好砸在朱佐敬的脑门上,朱佐敬晃悠一下,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一声闷哼都没叫出来,直接倒了。
刘广衡摸了下脖子:“还有气儿!”
“捡起来!”朱祁钰冷哼。
朱佐敬慢慢爬起来,额头上鲜血殷红,直接哭了出来:“陛下,小王犯了何错,竟要如此惩罚小王啊?”
“何错?你自称什么?”朱祁钰冷幽幽地盯着他。
“这……微臣知错!”朱佐敬意识到,自己托大了,所以皇帝生他的气了。
不过,一笔写不出两个朱来,虽然伱我血脉偏远,但终究是一家人啊!
“该自称什么?”朱祁钰问。
“微臣!”朱佐敬闷声回禀。
“既然称臣,那你是哪朝的臣子啊?”朱祁钰冷幽幽地问他。
朱佐敬更懵:“自然是陛下的臣子。”
“大明朝?”朱祁钰问。
朱佐敬点点头。
“那大明朝,可有政策,让土人进献颜色好的童男童女啊?”朱祁钰语气陡厉。
“啊?”朱佐敬更懵。
“啊什么啊!”
“你为何逼归顺的土人,进献部族内的童男童女啊?”
“难道不知道,中枢为了归化土人,费了多少心思吗?”
“到了你这!”
“自己作威作福、祸害百姓也就罢了!”
“连带着把朕的名声也给害了!”
“朕让你搜罗童男童女入宫了吗?”
“朕让了吗?”
朱祁钰指着地上的印玺:“捡起来,呈上来!快点!”
朱佐敬整个人都是懵的。
傻傻地看着皇帝。
我这不是想博君一乐吗?
不就几个土人嘛,您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吗?
“快点!”朱祁钰指着地上的印玺。
“这……”
朱佐敬十分委屈,捡起金印,交给冯孝。
冯孝呈给皇帝。
朱祁钰攥在手里,居然在御案后面瞄准:“朕今天就用金印砸死你!”
“陛下饶命啊!微臣知道错了!”朱佐敬吓坏了。
若砸下去,还真能砸死!
“你说,错哪了?”朱祁钰问他。
朱佐敬根本说不出来啊!
土人是人吗?
大家都这样做的!不是他的封地一处啊!
再说了,中枢也从来没把土人当成过人啊!
您什么时候说要归化他们了?土人有什么好归化的?都祸害死了,不更合了中枢的意?
朱佐敬吭哧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啪!
印玺砸了下来。
朱佐敬又中招了!
人摇摇晃晃的,为了王位,却只能坚持跪着告罪。
他有个弟弟朱佐敏,经常上表攻讦他,漠北王经常调节他俩的矛盾,所以他担心,弟弟朱佐敏会藉此求皇帝转移王位。
“连哪里错了都不知道?如何知罪?”
朱祁钰厉喝:“捡起来,呈上来!”
“微臣知道了!”
朱佐敬嚎啕大哭:“微臣不该进献童男童女啊!”
本来是买好求荣的事,结果挨了多少次金印,脑袋都快被砸碎了,却平息不了皇帝的雷霆之怒啊。
纯属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多冤枉啊。
“然后呢?”
还有?
朱佐敬赶紧磕头:“微臣不该托大自称小王,对陛下不敬!”
“继续说!”朱祁钰道。
还有吗?
朱佐敬偷偷瞄了眼奉天殿朝臣,心里更是懵的,还有吗?
可看了眼染血的金印,心里一哆嗦:“微臣不该从土人部族中强征童男童女,微臣知道错了。”
“捡起来,呈上来。”朱祁钰指着金印。
还错啊?
朱佐敬泪如雨下,哆哆嗦嗦地捡起了金印,双手高捧,交给冯孝。
等着下一击!
再砸几下,直接就让儿子继位吧,他这个靖江王,肯定是做到头了。
不想死啊……
“你该征童男童女吗?”
“那些孩子,本该幸福的长大,未来会归化成为汉人的。”
“你却为一己私利,把他们强征入靖江王府,又特殊训练后,进献给朕?”
“要干什么?”
“朕是桀纣之君吗?喜欢童男童女?”
“你有这个心思,就该死!”
啪!
朱祁钰话音方落,金印从丹陛上飞下来,正正好好砸在了朱佐敬的头上。
朱佐敬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刘广衡又摸了摸脖子:“还有气儿。”
“叫醒,叫他滚起来!”
朱祁钰目光阴鸷,眼眸仿佛要喷射出火焰一般:“难怪土人年年造反呢!”
“朕算明白了!”
“都是你们给害的!”
“朕要是土人,朕也要造反!”
“被你们盘剥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把自己的儿女,送到你的王府上,被你祸害?”
“朕若是那些土人,早就冲进你的王府,把你大卸八块了!”
朱祁钰暴怒:“说,你强征这些孩子,害死了多少人?”
朱佐敬面如金纸,被砸晕了两次,人已经摇摇欲坠了。
为了靖江王的爵位传承,他咬着牙也要撑下去。
因为,他还有个和他不对付的弟弟,对王位虎视眈眈呢。
若是他倒下去,王位肯定会转移到他弟弟那一支去,这是他决不允许的。
“微臣没计算过。”
啪!
金印又飞了下来。
这回砸在了朱佐敬的肩膀上。
“没计算过?就是不计其数了?有多少个孩子,能经得住你这般祸害啊!”
朱祁钰胸腔起伏,怒视着他:“说,你还送给了什么人?”
“这……”朱佐敬不敢说。
“不说,朕今天就砸死你,来,捡起来,给朕呈上来。”朱祁钰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朱佐敬眼泪直接就流下来了,直接报出几个名字。
都是广西地方高官。
其中,竟然有柳溥!
这就有意思了,柳溥是漠北王的人,最近才向朕摇尾乞怜,结果自己掉坑里了,好玩。
“把柳溥宣来!”朱祁钰眸中厉芒闪烁。
小孩子,是大明的未来!
是这江山的未来,岂容你们这般祸害?
朱佐敬跪着,瑟瑟发抖。
“靖江王。”
“你训练童男童女,以此结交权贵。”
“是谁教你的?谁给你出的主意!还有谁在做?”
朱祁钰盯着他。
“是、是微臣的长史……”
“来人,去抓,把他的儿女亲人送到教坊司训练!本人,及其三族,夷了!”
朱祁钰盯着朱佐敬:“还有呢?”
朱佐敬吓坏了。
不就做一件附庸风雅的事情吗?至于就夷了三族?
那可是王府长史啊!
是朝堂任免的官员啊!
皇帝说杀就杀了,连个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可见,皇帝的威势,到了什么地步?
朱佐敬更加害怕了。
“陛、陛下,此风在江南蔚然成风,很多富户都养几个丫头小子,偶尔还送人……”
朱佐敬偷瞄到了,皇帝的脸色,如暴风骤雨。
“好个江南啊!”
“这是哪朝的陋习啊?”
“男焕女艾,此乃天数,毋庸置疑!”
“但糟他孩子,是什么情况啊?”
“朕的大明,岂容这种禽兽容身呢!”
朱祁钰看向朝臣:“白圭,你做过浙江右布政使,说说江南是什么情况?”
战火莫名烧到了白圭头上。
白圭赶紧跪在地上:“陛下,微臣倒是也有耳闻,只是此风乃前元传下来的,此乃劣俗也。”
“你有没有啊?”朱祁钰冷幽幽地问他。
白圭打了个哆嗦:“微臣绝对没有!孩子乃是大明的希望,微臣就算罪大恶极,也不敢祸害孩子啊!”
“你这句话说得对,孩子是大明的希望!”
“朕与你们,终究会老的,会死的!”
“但是,孩子才是希望,是传承大明的希望!”
朱祁钰目光阴冷,他也是活久见,民间居然还有这股风气?
以前竟没人禀报过。
甚至还以此附庸风雅?礼教去哪了?读的书进狗肚子了?
“白圭,你说此风是劣俗,朕能不能改啊?”朱祁钰盯着白圭。
白圭哆嗦一下:“回禀陛下,陛下乃天下人的君父,更改差俗劣俗,乃是理所应当。”
“你这个礼部尚书,要给朕找出依据来。”
“微臣遵旨。”白圭松了口气。
可是,宋琰却站出来道:“陛下,老臣以为,下圣旨易,改人心难。”
朱祁钰看向宋琰,让他接着说。
“陛下,这些童男童女,都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家奴。”
宋琰认真道:“就算陛下下了圣旨,人家大可以不带出来招摇过市,在家里偷着养,咱们也无处可查。”
“你有什么好办法?”朱祁钰看向宋琰。
宋琰苦笑摇头:“老臣也没有办法,除非陛下彻底废奴,让民间没了奴仆,方能彻底根治此风。”
白圭瞪大了眼睛,您没办法,瞎插什么嘴啊?
大家糊弄糊弄,把皇帝糊弄过去就得了!
等以后,掀开盖子,再让皇帝去管呗。
您倒是好,好人您当了,锅让我来背?
果然!
皇帝幽幽目光看向了白圭。
“陛下,微臣并没有想太多。”白圭战战兢兢道。
“没想太多?那你当什么礼部尚书?怎么不回家喂猪呢?”
朱祁钰指着他:“你是礼部尚书,你回家给朕想,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这天下人如此不守礼,都是你这个礼部尚书的责任!”
“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杀多少人,朕就让这种风气消失!”
“天地乾坤,自有规律,谁也不能乱了这礼法纲常!”
“听到了吗?”
白圭吓得浑身发抖,连连称是。
朱佐敬却看傻了。
这哪是宣宗皇帝啊,这是太宗皇帝啊!
把群臣当成猪狗一样驱赶!
他还听说,太宗皇帝因为得位不正,对群臣算是好的,最苛刻的乃是太祖皇帝!
这天下,会不会再出一个太祖皇帝呢?
难道群臣都不怕,由着新太祖皇帝诞生?他们傻了吗?还是都疯了?
朱佐敬害怕了。
“陛下,安远侯柳溥觐见!”门外太监禀告。
“宣进来。”
朱祁钰目光灼灼。
朱佐敬老老实实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柳溥进殿,行礼后,说了一堆肉麻的恭维话。
“朕问你,他送没送过你童男童女?”朱祁钰指着朱佐敬问柳溥。
柳溥脸色一变。
这事,不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吗?
皇帝想以此攻讦他?
“启禀陛下,老臣确实收到了。”柳溥老老实实回答。
这是读书人的雅事啊,有罪吗?
我也只是附庸风雅一下而已。
“你倒是坦白啊。”
朱祁钰嗤笑两声:“柳溥,你虽是勋臣,却也读过书,可知此事,守礼否?”
读书人的事,能叫不守礼吗。
柳溥注意到朱佐敬脸上的血,心里一哆嗦,就知道皇帝要借题发挥了。
“陛下,老臣知道错了!老臣一时糊涂,犯了错事,求陛下夺了老臣的爵位,让老臣闭门思过吧!”
柳溥反应极快。
他的言下之意是,你可以打我骂我,但绝不能夺了我家的爵位。
“夺爵不至于,把他吊到午门上,吹几个时辰,清醒清醒。”
朱祁钰冷冷道:“以前不知道,朕也不罚了。”
“你们回去后,家里有的,趁早给朕处置了,别让这股妖风邪气,传到朝堂上来,朕嫌恶心!”
“更不要等朕罚到你们头上,朕这个人,杀起人来,向来不手软,你们是知道的!”
“至于靖江王……”
朱祁钰看向他:“本人算是有孝心,又不知者无罪,此事便就此翻篇。”
“朕也不罚你了,你乖乖去宗人府,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出门!”
朱佐敬长松了口气!
这顿打没白挨!
起码爵位保住了!
不过,想到以后要在京中住一段时间,日子可就太难熬了,不禁悲从中来。
“至于你还未入京,便登门送礼,毁了朝中官员的清白仕途!”
朱祁钰冷冷道:“你便站在奉天殿中间,让这些官员,每人打你一个耳光,再把礼物退回去,这件事就结了。”
“啊?”
朱佐敬整个人都傻了。
京中上千官员,送礼的也有数百人,每个人一个耳光,岂不把我给打死了?
“你有异议?”朱祁钰盯着他。
朱佐敬赶紧摇头,泪如雨下,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别看他在奉天殿缩头缩脑,惊恐万分的。
在封地里,那可叫一个威风!
整个封地里的百姓,都是他的奴仆,随他欺辱、打杀、蹂躏。
这藩王啊,就没一个好东西。
柳溥看见朱佐敬的下场,再看看自己,何其幸运啊。
朱祁钰挥挥手,让人朱佐敬站到殿外去,等着挨耳光。
“柳溥,朕让你回京闲住,可有不满啊?”朱祁钰看向柳溥。
柳溥打了个激灵,难道还没完?
他瑟瑟发抖回禀:“启禀陛下,微臣半生戎马,此刻能在京中偷闲,心里是开心的。”
“而且,陛下命太医入住微臣之家中,为微臣日夜诊治调理身体。”
“陛下关怀之心溢于言表,怎敢有丝毫不满。”
柳溥感激涕零地磕头。
“知道的,知道朕关怀功臣;不知道的,以为朕刻薄功臣呢!”
朱祁钰冷笑道:“如今不少名将都齐聚京中,却没个差事做,不知道有多少心里骂朕呢。”
“骂朕重用亲信,枉顾老臣心思,骂朕不知道选贤任能。”
“朕都知道。”
奉天殿静悄悄一片,没人敢触霉头。
“但朕真是那样的坏皇帝吗?”
朱祁钰看向百官:“朕让你们来京中,除了调养身体之外,还有一层目的。”
“朕打算开设讲武堂,让尔等老臣名将,做老师,开班授课!”
“为大明培养军事人才!”
“然后,朕要开武科,考取武状元!”
嘶!
朝臣倒吸一口冷气,皇帝这如意算盘打得好啊。
开设讲武堂,不许勋臣老将敝扫自珍,将家传秘籍公之于众,为大明培养人才。
那他们自家的传承呢?不要了?
柳溥明白了!
皇帝根本不是要挂他几个时辰,若是不答应,直接就挂死为止!
皇帝的话,真不能信啊。
“前朝开过武科,都是以勇武为主。”
“但朕认为,逞匹夫之勇的不是名将。”
“名将应居中调度,运筹帷幄,而不是亲临战场,奋个人勇武。”
“所以,朕开武科,没有什么练石锁之类的,和科举一样,是用笔写的。”
带兵打仗,靠的不是个人勇武,而是韬略、智慧。
就如这个时代的名将,于谦,连甲胄都披不起来,却依旧决胜于千里。
“所以,朕要立讲武堂!”
“把你们这些名将的经验,传承下来!”
“朕亲自担任讲武堂的祭酒。”
“从讲武堂出来的,俱是天子门生!”
“正好,你们在京中闲着也是闲着,去讲武堂,讲讲课、培养几个衣钵传人,为大明添砖加瓦,也是好的。”
朱祁钰看向柳溥:“安远侯,你怎么看?”
“陛下不嫌微臣蒲柳之姿,微臣愿意入讲武堂授课!”柳溥有的选吗?
他是朱祁镇的人!
皇帝杀了多少他这样的人了?
能活到今天,靠的就是这股机灵劲儿,和听话。
所以,皇帝才用他借题发挥。
因为柳溥不敢拿全族的性命开玩笑,自然愿意和皇帝唱双簧。
“嗯,安远侯心里是有天下的!”
朱祁钰赞扬道:“诸卿呢?你们怎么看?”
今日早朝,一些老将没上朝。
“若是讲武堂有用得到老臣的地方,老臣愿意出一份力。”刘广衡倒也痛快。
他没得选。
皇帝想培养他做勋臣,等他有了一定战功后,便会封爵,进入勋臣阵营。
朱祁钰看向成国公朱仪。
朱仪倒是不在乎去讲武堂授课。
只是担心,武科人才被批量制造出来后,勋臣的根子不就被挖断了吗?
以后皇帝需要打仗的人才,未必需要从勋臣阵营中提拔。
而且,勋臣能稳稳屹立朝堂一角,靠的是在军中千丝万缕的联系。
皇帝以讲武堂,控制天子门生,把这些人撒入军中,肯定会撕咬、蚕食他们在军中的势力,渐渐地,他们对军中的掌控力会越来越弱。
而皇帝,则越来越强。
有了武科人才,便能随时替换掉勋臣。
还有一层,物以稀为贵。
什么东西少,才值钱,一百个勋臣很值钱,一万个勋臣,只会卷起来,到时候必须依托宫中,才能得到兵权,只能为皇帝忠心卖命。
以皇帝的手段,恐怕会制造出几万个、数十万个勋臣出来。
到时候,勋臣多如狗,遍地走。
还值个屁钱了!
只能依靠宫中,苟延残喘地活着。
不过,他敢拒绝吗?
皇帝对兵权放在一人之手,十分不放心,没看要求各路大军,日日上密奏禀报嘛。
可见皇帝心里不信任任何人。
他需要把兵权攥在自己手里。
起码让军中各方势力制衡,小乱、小争斗起来,各方都不是一条心,这样的军队才不可能叛乱,他才能彻底安心。
“陛下,微臣愿意入讲武堂!”朱仪跪在地上,只能听之任之。
“好!”
朱祁钰振奋道:“朱仪既然这般说了,想来勋臣方面都能答应!”
言下之意,心里有恨的去怪朱仪,是朱仪替你们答应的,别来找朕,朕不管。
朱仪只能报以苦笑。
“这讲武堂,设在琼华岛上!”
“怎么样,朕对你们不错吧,琼华岛,朕甚爱之,年年都会登岛欣赏风景。”
“在岛内挑一处宫殿,做讲武堂用!”
“朕亲自题字,挂上牌子。”
“至于生源……”
朱祁钰看了眼朱仪,勋臣算是听话的,总该给些甜头。
“勋臣中的家眷,经过审核后,都可入学。”
“再从民间征召一批有志从军的孩子。”
“对了,靖江王献上来的童男,都送入讲武堂内学习。”
群臣眸中闪过一丝嫉妒,这些孩子可是因祸得福了。
皇帝如此重视讲武堂,等这些孩子学成毕业,必然在军中崭露头角。
不过,这对怀柔广西土族,有着重大作用。
“这讲武堂,以三年为一期。”
“诸卿由简入难,讲解在战场上如何用兵。”
“最后一年,为实地学习,朕会派他们入军中,从士卒做起,慢慢往上爬。”
“至于讲课的讲材,由诸卿拟定,朕不懂军事,便不横加干涉了。”
“等讲材编纂好,给于谦送去一本,让他出出建议。”
群臣狂翻白眼。
您不懂,就让于谦挑毛病。
就差说了,你们编纂的,朕信不过,让于谦把把关,然后再拿回来,让你们再看于谦修改过的,再一番争论。
只要一对比,就知道谁忠谁奸了。
说白了,就是让你们狗咬狗,咬出真理来。
“臣等领旨!”朱仪、柳溥跪在地上。
朱祁钰也惊到了,没想到,讲武堂竟这般容易就定下来了。
“所有闲置在家的老将、老臣,都可以入讲武堂授课演讲,把你们的经验,传授给他们。”
“至于一应用度,全部由内帑支付。”
“学生们的食宿,由光禄寺负责,朕出钱。”
朱祁钰会让厂卫去民间挑人,入讲武堂。
可一听花钱,户部尚书耿九畴不乐意了:“陛下,您打算招生多少人?”
“如今京中闲置老将很多,初期招一千人吧,应该顾得过来。”
耿九畴问:“那您可有算过,这一千个生员,一年的吃喝用度是多少钱?陛下,微臣知道您内帑有钱,可钱不能这样挥霍呀。”
这耿九畴什么意思?
让百姓花钱供学生吗?
京中百姓,虽然生活条件还可以,可让他们供养一个武生,肯定是不愿意的。
男孩子到了十二三岁,就是劳动力,该下田干活的下田干活、该去做店铺伙计的做伙计,赚的钱要供养弟弟妹妹,贫苦人家皆是如此。
想说动这些人家,把孩子送到讲武堂学习,都得费一番口舌。
若是再让他们家中负担学费,恐怕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都招不到了。
那招的都是谁?
勋臣、文官、士绅、富户家的呗!
耿九畴在帮谁说话呢?
“你有什么建议?”朱祁钰不动声色问。
“回禀陛下,微臣以为,从军户、百姓家中招孩子,是可以的。”
“但学费可让京中商户捐助。”
“肯捐助的商户,可允一子入讲武堂学习。”
耿九畴道:“这样一来,您内帑的银钱就节省下来了;陛下又能收京中商贾之心。”
“绝不可以!”
白圭立刻针锋相对:“陛下,商户乃是贱籍,如何能从军?陛下可从军户家属中招募生员,绝不可让商户进入讲武堂,乱了纲常!”
此话引起不少朝臣的附和。
朱祁钰也点点头。
若让商户之子入讲武堂,未来他们的军旅仕途必然一马平川,因为有银钱开路,普通人家的孩子是争不过他们的。
本来,普通人家的孩子头上就有了勋臣家的子侄了,再加一层商贾,前些年还好说,过些年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关闭了上升窗口,他办这个讲武堂又有什么用途?
朱祁钰开讲武堂,就是想进一步把皇权深入军中,把军权牢牢攥在手里。
若是讲武堂的学生,都是底层军官,用途反而变小了。
“陛下,您以为您不允许商贾之子进入讲武堂,就能挡住他们的脚步吗?”
耿九畴语不惊人死不休!
反正,他都被皇帝一脚踢出京城了,再不展示自己的存在感,可就彻底没机会了。
“说下去!”朱祁钰的脸色阴沉下来。
耿九畴跪在地上:“陛下,京中多少权贵,和商贾藕断丝连!就问这奉天殿上,多少朝臣的妾室,出身商贾?”
轰!
整个奉天殿直接就炸了。
有表忠心的,有骂耿九畴的,有跪下求情的。
但是,朱祁钰冷冷道:“接着说!”
奉天殿内顿时一肃,没人敢说话。
“陛下,就算您拦着,也就表面不允许罢了,这些商贾无孔不入,会把自家儿子变成别人的义子、外甥、侄子,光明正大的进入讲武堂。”
耿九畴豁出去了。
为了留在京中,他无所不用其极。
“呵呵,朕终日捕鼠,以为抓了几只老鼠,就洋洋自得呢,结果才知道,最大的老鼠,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
朱祁钰慢慢站起来:“商贾误国!重农抑商!”
“这些话,都是你们教朕的!”
“朕想放开商贾的管制,你们不许!”
“朕想杀光商贾,你们也不许!”
“每天谆谆的说,告诉朕这、告诉朕那。”
“结果呢?”
“你们却和商贾蝇营狗苟!”
“朕问你们,心里有大明吗?”
“有吗!”
陡然,朱祁钰爆吼。
奉天殿内,所有朝臣跪在地上请罪。
过了半晌,朱祁钰幽幽道:“谁的妾室是商贾,站出来!”
“谁的家人,有商贾,站出来!”
“谁的父祖,和商贾有瓜葛的,站出来!”
“让朕看看,究竟谁对大明这么不忠心啊?”朱祁钰冷喝。
可是。
朝堂上没人站出来,全都跪着,请罪。
“怎么?一个都没有?”朱祁钰惊到了,难道这朝堂上,都是纯臣?
“陛下,是一个没瓜葛的都没有!”耿九畴高声道。
朱祁钰眼睛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你说什么?”朱祁钰难以置信。
“陛下,微臣说的是,所有人都和商贾有瓜葛,包括微臣自己!”耿九畴苦笑。
群臣没有反驳。
就是说,他说的对!
“呵呵!哈哈哈!”
朱祁钰怪笑起来:“原来重农抑商,是给朕自己定的啊!”
“原来商贾误国,误的是朕啊!”
“原来……天家才是最大的笑话啊!”
“哈哈哈!”
朱祁钰大笑起来,陡然,笑声一收,爆喝道:“那你们怎么有脸,每天跟朕说什么重农抑商,商贾误国啊?”
“究竟是商贾误国!还是你们误国啊!”
“你们究竟是大明的官啊!”
“还是商贾啊!”
“难怪不许朕查这,不许朕查那呢?”
“原来,后台都是你们啊!”
“难怪不许朕再下西洋呢?”
“原来都赚你们口袋里去了!”
“胡濙!”
“当初你是怎么教朕的?来,在这里,大声说一遍!让朕再听听,你那些羞于启齿的话!”
朱祁钰大发雷霆。
胡濙又被点名了,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陛下,微臣和商贾倒是没关系,但是胡一宁的一个妾室,乃是江淮盐商。”
胡濙苦笑:“老臣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她家藏得太深了,防不胜防啊。”
“是啊陛下,商贾无孔不入,防不胜防啊。”刘广衡哭着磕头。
“那你们为何谆谆教导于朕呢?”
朱祁钰盯着他们:“当朕是傻子?还是玩弄朕,觉得很有成就感?毕竟把皇帝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想必是非常爽的。”
“老臣不希望陛下掉入其中啊。”胡濙哭了起来。
他开始琢磨,皇帝的深意。
皇帝的厂卫遍布京中,早就把他们的家里摸清楚了,早就知道了他们和商贾千丝万缕的联系,为何偏偏今天发作?
目的是什么?
再说了,商贾不过是朝臣养的一条狗罢了,皇帝早就知道,毕竟皇帝也养着狗嘛。
可皇帝如此大发雷霆,为了什么呢?
胡濙琢磨着。
等等。
讲武堂缺钱,皇帝要薅羊毛了!
“老太傅,朕真没想到,你也会在屎坑里?”
朱祁钰冷哼:“真是法不责众啊,谁能想到,你们所有人不但皮股下面有屎,本人早就坐在屎坑里了!”
“朕提起来,都嫌臭得慌!”
“若是一个两个,朕直接诛你们九族!”
“可你们全都和商贾有勾连,让朕怎么办?”
朱祁钰冷冷道:“把名单交出来,把家里的小妾,统统打杀了!斩断一切联系!”
“以后天下百官,决不许和商贾产生任何联系!”
“有的,官员本家诛九族,商人家诛十族!”
“今天,朕就不罚了。”
“但是,仅此一次,不要逼朕清洗朝堂!”
“回去后,把名单交给锦衣卫,锦衣卫自然会处理。”
嘶!
朝臣明白了,皇帝是看上这些商贾的家财了吧?
皇帝是真狠啊,缺钱了,不是薅羊毛,而是杀死羊吃羊肉啊。
“这讲武堂的学费,由朝臣负担吧。”
朝臣都想一头扎死在这。
一年到头,俸禄赚不到,还年年往里面搭钱。
这官儿当的,还不如回家卖红薯呢!
胡濙却看得明白。
皇帝这是要动天下商贾呢,先切断商贾和朝臣的联系,再强征天下商贾入京,到了京城,就是待宰的羔羊。
省着皇帝杀商贾的时候,朝臣跳出来反对,让他难做。
皇帝学会布局了。
“都起来吧。”
“此事到此为止,朝野不许议论。”
朱祁钰冷冷道:“诸卿,以后要做到知行合一。”
“这是你们当初教朕的,朕原方不动的,送给你们。”
“臣等领旨!”朝臣又叩拜。
朱祁钰收敛怒气:“好了,说完糟心事,说些开心的,端午节要到了。”
“朕让宫中准备了粽子,下朝时候,诸卿带回家里去。”
“端午节,朕额外发一个月的俸禄。”
“诸卿好好过个好节日,忙乎了小半年了,心惊胆战的,朕都能理解。”
“今年端午,朕打算对诸卿开放太液池,让诸卿也泛舟河上,算是朕额外的赏赐了。”
让臣子入太液池?
这是逾制的事情啊!
太液池乃是天子的西苑,岂能让臣子泛舟于上?
皇帝对皇权看得那般重?怎么会允许这种事逾制的事情发生呢?
“哈哈,朕打算让宫女儿们,站在景山上,挑选挑选诸卿,哈哈哈!”朱祁钰得意大笑。
明白了,皇帝是非要把暗探塞到每个人的枕边,方能安心。
陛下啊,管制太甚,反而会引起反弹。
管制越重,反弹越大。
胡濙深深地看了眼皇帝,幽幽一叹。
“靖江王进献来的童女,全部进入医学局,由谈选侍亲自教导医术,以后也能为朝堂效力。”
朱祁钰安置好这些孩子,目光一闪:“靖江王就在门口,尔等下朝的时候,扇完了耳光再走!”
然后宣布下朝。
朱祁钰心情不错,让人去藏书阁,把武经七书找出来。
“皇爷,还有本武经总要,可用?”从藏书阁回来的谷有之,气喘吁吁地问。
“要!”
朱祁钰接过来书册:“把武学有关的书籍,全都找出来,交给经厂刊刻几套,送去讲武堂。”
“冯孝,你亲自去盯着,讲武堂务必要大,简陋些无妨,琼华岛上的建筑都可以用。”
“让蒯祥亲自去盯着。”
冯孝知道,皇爷十分重视讲武堂:“奴婢遵旨。”
朱祁钰翻开《黄石公三略》。
很快,谷有之带回来十几本书:《阴符经》、南宋陈傅良撰的《历代兵制》、陈规、汤涛编纂的《守城录》等等。
“大明也该有兵书啊!”
朱祁钰目光闪烁:“该让朝中的老将,一起汇编成一本书,把他们的宝贵经验,传承下来。”
“等编纂成功了,朕亲自做序!”
“让每个讲武堂出来的武生,都熟读于心。”
“皇爷壮志凌云。”谷有之拍个马屁。
朱祁钰瞥了他一眼:“交给经厂刊刻,然后送去讲武堂,那些老将肚子里没多少墨水,派几个对兵法韬略感兴趣的翰林过去,帮着他们,读懂这些书,再编纂一本讲材出来。”
“奴婢遵旨!”
朱祁钰放下兵书,装不下去了,实在看不懂。
还是继续批阅奏章吧。
“冯孝,朕的柿子,可以吃了吗?”朱祁钰歪头问冯孝。
冯孝担心,柿子树有毒,所以先让狗服用后,要过几天,确定狗无事后,再让太监吃,又过几天太监无事,让宫女吃……
反复确定无事后,才能给皇爷食用。
“皇爷,还要再等三天。”冯孝回禀。
“你可别把朕的六月柿都吃光了啊!”朱祁钰瞪了他一眼。
冯孝不敢应答。
和柿子相比,皇爷的性命是天底下一等一重要的事。
“皇爷,广州市舶司送来的密奏。”怀恩从外面进来,满头大汗。
“快呈上来!”朱祁钰眼睛一亮。
又有傻鸟举报章节,还得修改,红眼病是真多啊,这本书都扑街了,作者完全在为爱发电,居然还有人盯着,这心里多阴暗啊……不要怪作者多写实事情节了,写得爽的就被举报,都是他们逼的……作者当初开书时承诺写三五百万,还会坚持写到三百万以上的,大纲是五百万字的,感谢订阅的大佬们,为了你们,作者也会写完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