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忽然敲钟,五军都督府忽然动起来。
整个各衙门办公的朝臣,脸上大写的懵逼。
然后向皇宫汇聚而来。
他们看见无数文人垂头丧气的被押走,录入名字、籍贯、家人等信息后,才会放归。
朝臣们跪在午门口,等候开启宫门。
吱嘎!吱嘎!
太监推开了宫门,让群臣入宫。
进入乾清宫,皇帝一身戎装,手拄长剑,定定而立。
“臣等恭问陛下圣躬安!”群臣跪在地上。
“朕安,平身!”
朱祁钰紧绷着脸:“朕让诸卿担忧了!”
“陛下,发生何事?才要敲钟?”耿九畴脸上都是汗珠,整张脸又油又腻。
“那些江南文人在西华门前聚众闹事,朕才调军入宫!”
朱祁钰道:“如今事平,朕已令京中照常恢复,诸卿无须担忧。”
耿九畴刚要说话,胡濙却给他个眼色。
有些事,不能瞎管。
文官势力进一步萎缩,可不能因为这些无关人等,损失耿九畴这员大将。
而且,皇帝背后的深意,也要领会。
“如今乱事已经平定,造反叛乱者,无处可逃!”
“劳烦诸卿挂念了。”
“朕……”
朱祁钰刚要说话。
在承乾宫伺候的太监急匆匆闯进来,噗通跪在地上:“给皇爷报喜,给皇爷报喜!”
“何喜?”朱祁钰没责骂他不守规矩。
“回皇爷,贵妃娘娘有喜了!”小太监张越不停磕头。
群臣又惊又喜。
朱祁钰也愣了下:“当真?”
“奴婢不敢欺瞒皇爷,贵妃娘娘真的有喜了!”
“哈哈哈哈!”
朱祁钰大笑出声:“诸卿,朕刚刚就要告诉尔等一个好消息!”
“谈选侍已经有喜。”
“如今贵妃也有了身孕,双喜临门!”
“朕的家里,要添新丁了,好,大好事!”
“赏!”
“承乾宫伺候的宫人,全赏!”
群臣跪在地上:“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但心里都不太是滋味。
张瑾骂皇帝无子缺德,搞到皇帝心态爆炸,疯狂揽权。
结果,皇帝一炮双响,儿子来了。
但皇帝抓到手的权力,还能退回去吗?
继续做那个和朝臣友好相处的皇帝吗?
“诸卿!”
“高兴是可以,但朕希望这两个孩子,平安出世,健康长大。”
“可不能出现丝毫错漏啊。”
朱祁钰语气阴寒。
铿锵!
剑锋出鞘。
“千万别逼朕,动刀子啊!”朱祁钰直接警告朝臣,别动孩子的念头。
朕有孩子,还可能收敛暴戾。
若孩子出个三长两短,朕就让你们给他们陪葬!
“臣等不敢!”
朝臣敢说什么?能说什么?
朱祁钰只是看着他们。
叶盛咬牙道:“若陛下诞下长子,请陛下改立东宫!”
这是犯忌讳的话啊!
当初朱祁钰为了改立东宫,立朱见济为太子,花了多少心思?
甚至不惜给内阁阁臣送礼。
最后由四十多个官员联名请立东宫。
但天下人多有不服,骂皇帝不守祖制的官员,更如过江之鲫。
几年时间过去。
仅仅后妃怀孕,尚未确定男女之时,便有阁臣请求皇帝改立太子,足见皇权之盛。
“请陛下改立东宫!”耿九畴、白圭等朝臣跟进。
倒是王竑目光犹疑,他已经请求皇帝改立一次太子了,如今再来?万一新太子夭折,难道还要再立朱见深吗?
“请陛下改立东宫!”就在王竑犹豫的时候,王复立刻道。
连胡濙也跪在地上,请求皇帝立长子为太子。
王竑后知后觉,才跪在地上跟着高呼。
朱祁钰嘴角翘起,幽幽道:“太子并未犯错,朕没理由废了太子,朕只希望两个孩子能健康、平安地长大,不求权位,这是朕的真心话。”
呸!
信了你的邪!
“陛下……”叶盛还要表明态度。
“此事到此为止,不许再议。”
现在有朱见深当靶子,何乐不为?
他朱祁钰今年才三十岁,还死不了,怎么可能先培养太子呢?
就让朱见深继续当人型靶子。
等他的孩儿健康长大,再改立东宫。
“臣遵旨!”叶盛磕个头,却心花怒放。
他这番话,是向皇帝表忠心。
皇帝有了儿子,他们的未来也就有了维系。
不然等皇位转到朱见深那一支去,鬼知道朱见深会怎么对待他们这些景泰老臣。
“都起来,今天是大喜的日子!”
朱祁钰收了剑,笑道:“朕不图其他,只想着让孩子健健康康长大,朱见济的覆辙,可不能再重演了。”
这话意有所指。
朝臣双腿突突。
朱见济是怎么死的,还有问吗?
里面的猫腻儿多着呢。
朱祁钰点到为止。
他今天在西华门前杀人,就是在警告那些不听话的人,谁敢打朕儿子的主意,朕就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记住了,这天下是姓朱的,是朕的!
“朕打算册封谈氏为淑妃,本来想等胎儿出生,再行册封礼的。”
“如今贵妃也怀孕了。”
“便该提一提她的位分,让她住永和宫的主殿,做一宫之主。”
朱祁钰幽幽道。
“臣等不敢有异议。”群臣叩首。
也没问你们的意见。
只是告诉伱们,宫中两个女人都怀孕了,你们敢做点什么,问问西华门前的冤魂!
胡濙明白了。
皇帝让他在西华门前观看杀人,更深层含义是,敲打他的胡濙。
告诉他,朕今日能杀文人,明日就能杀文官,保护朕的孩子,就是保住你们自己的小命!
做事之前要想清楚喽。
“传旨,令各级将军,去西华门前跪着!”
“朕明日下了朝,再处置他们。”
朱祁钰面露阴冷:“诸卿,会试的试卷可都看了?”
“回陛下,微臣正在看。”白圭率先道。
“朕没看出哪个是天纵之才。”
“有的文章锦绣簇团,却毫无用途。”
“有的文章浮夸,毫无深意,简直狗屁不通。”
“朕看完十分失望啊。”
朱祁钰让太监过来卸甲,就在群臣面前卸甲,丝毫不顾及礼制。
而且,群臣还在跪着呢。
皇帝简直把群臣当成家奴一般。
“你们说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生员不能抄袭,就原形毕露了?”
朱祁钰忽然回眸,俯视着群臣:“会不会呢?”
“陛下,微臣乃真才实学,不曾有丝毫作假……”
这次会试,已经成为白圭的心病了。
朱祁钰打断他的话:“朕没说你,只说今年的会试,那些生员的文章毫无亮点,朕看完失望至极。”
“陛下,生员水平有高有低,自然是有差距的。”胡濙给找补。
“是吗?”
朱祁钰卸了甲,也没披常服,只穿着亵衣,十分无礼。
便坐在椅子上,嗤笑道:“朕还以为,是朕抓了代瑛,不能作弊了,导致生员水平下降得厉害啊。”
乾清宫落针可闻。
皇帝会在乎生员会不会答会试题目吗?
根本不是的。
治国理政,不要太容易,哪怕做错了,错了就错了呗,也不用负什么责任,也不用改,错就按错的来便是,条条大路通罗马。
随便找条狗来,都一样做。
皇帝根本就不在乎生员的水平,他在乎的是那股势力。
他对那股势力,讳莫如深。
“好了!”
“此事既然揭过,朕便不提了。”
“朕现在就希望两个孩子,平平安安出生,健健康康长大,朕就这点心愿。”
朱祁钰又重复了一遍。
他在告诉文官们,千万别打朕孩子的主意。
朕之前没查,是给你们面子,你们也得让朕的孩子健康长大,否则,朕就掀了桌子,让你们统统去死!
乾清宫内所有官员身体僵硬。
“都去吧。”朱祁钰不再恐吓他们。
朝臣一个个冷汗涔涔,出宫的时候,个个嘴里发苦。
皇帝有了儿子。
他们未来的富贵有了寄托。
但是,皇帝愈发变得深不可测,尤其新生儿,身子骨薄弱,万一出个好歹,朝堂必然血流成河。
朝堂多出一颗定时炸弹,朝臣的日子可就不更好过了。
耿九畴看向胡濙,胡濙则冲他摇头。
有些话,心知肚明即可,不能说出口。
西华门前。
血迹未干,宗室中的将军,近两万人,在西华门前跪下。
一个个心有怨怼,把皇帝骂开了花了:不知道皇帝抽了哪门子邪风,把他们诏到西华门前跪着。
这还是将军爵位的,还有没有爵位的宗室呢,都在封地里彷徨呢。
而在宫中,朱祁钰秉烛夜战,把白天没看完的奏章全都看完。
“冯孝,去告诉贵妃安心养胎,朕明日下了朝便去看她。”
朱祁钰则看向在宫中伺候的胡氏。
冯孝立刻心领神会。
宫中两位贵人怀有身孕,自然需要新人伺候陛下。
如今宫中不知道多少宫女儿,希望得到皇爷临幸呢,却没想到,皇爷选中了胡氏。
胡贵菊,胡长宁的女儿,胡濙的孙女。
冯孝却想深了一层。
皇帝今日敲打胡濙,然后收了胡氏。
这是要拉拢胡濙为己用,想用胡濙,护住未出世的两个孩子。
所以,皇爷没去陪陪怀有身孕的贵妃娘娘,而是选择翻牌子。
皇爷的心呀,深不可测啊。
夜色暗沉,天边乌云密布,又要下雨。
朱祁钰休息休息眼睛,在殿内打完太极后。
便走进内宫。
胡贵菊刚被冯孝告知,皇爷翻了她的牌子,她并不受宠若惊,而是无尽恐惧。
她和林氏不一样,林氏没脑子,天天想爬上龙.床。
她是有脑子的。
她家是什么人家?
祖父位极人臣,父亲也是封疆大吏,叔叔的战功足够封侯。
这样的显贵人家出身,她只求安安稳稳的在宫中伺候几年,顺利出宫便是。
可皇帝却选了她,充满了政治因素。
想用她,捆绑住祖父。
再请祖父,护佑皇贵妃、淑妃平安诞下子嗣的。
她是极为理智的人。
倘若祖父没做到呢?或者祖父早死了呢?
她在宫中如何自处?
胡贵菊是个极聪慧的女子,想了很多很多。
宫娥为她梳妆打扮,眼神中充满了嫉妒,这位马上就要成为皇帝的新宠。
侍寝的规矩,要赤.条.条的,不能带任何东西,由着太监卷成一个卷,抗进寝殿。
当宫娥将她身体卷好,泪水滑过脸颊。
她一个女子,有什么能力拒绝皇帝呢?
她感受到了颠簸,那是太监将她扛起来,送进皇帝的寝殿。
她被放在塌上。
听见了皇帝的声音,她在宫中伺候很长时间了,对乾清宫十分熟悉,但此刻却觉得十分陌生。
“胡氏,朕委屈你了。”朱祁钰的声音传来。
按照规矩,她是要自己从皇帝的脚侧爬过去,侍寝的……
但是,朱祁钰却掀开了被子。
胡贵菊做防御姿态,身体都在抖:“陛、陛下!”
她长相娇美,蛾眉曼睩。
尤其瀑布般的长发铺在塌上,映照得脸颊白皙。
她有几分西子娇弱美。
但灵动的眼眸却深邃、智慧,隐藏着心事。
朱祁钰轻轻一吻:“胡氏,朕着急了,没给你准备的机会,是朕的错。”
胡贵菊完全懵了,皇帝竟有认错的时候。
她每天都会听到皇帝在乾清宫里大吼大叫,杀这个杀那个的。
可在寝殿里的皇帝,和乾清宫里的判若两人。
他炯炯有神的眸光中充满了深情。
而且,皇帝虽然三十岁,但刀削般的俊朗面孔,充满睿智的眼眸,让人不由自主心生情愫。
“陛下……”胡贵菊语气颤抖。
“莫怕,朕决定纳了你,就把你当成妻子般对待。”
朱祁钰帮她轻轻缕了缕黑发:“朕是庶子出身,知道当庶子庶女的苦,所以朕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辙。”
“你虽是妾室,但朕绝不把你当成妾室看待。”
“今日匆匆,朕不曾为你布置新房。”
“等下一次,朕亲自为你布置,虽不能名正言顺与你大婚,但朕要给你一个难忘终身的一日。”
胡贵菊惊讶地看着皇帝,脸上的紧张慢慢平复:“谢陛下,恕奴婢不能起身……”
“你该自称什么?”朱祁钰笑问。
胡贵菊的俏脸登时一片通红:“臣妾谢陛下天恩!”
“你和朕在单独一起时,不必拘礼,朕是你的夫君,你是朕的妻子。”朱祁钰帮她除了被子。
“陛下,能、能否吹灯?”胡贵菊羞不可耐。
“哈哈哈!”
朱祁钰得意大笑。
翌日醒来。
看着如小猫般的胡贵菊,脸上露出笑容。
拉拢住胡濙,就能护佑两个孩儿顺利出生,想来不会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胡贵菊仿佛感应到有人在看她,登时惊醒。
这才发现,自己在哪,登时害羞得钻进被子里。
朱祁钰扶住她:“朕先封你做选侍,等日后诞下子嗣,朕便晋你为妃。”
“贤淑庄敬,朕会把庄妃的封号留给你,朕决不食言。”
朱祁钰脸上带着笑。
“臣妾谢恩!”胡贵菊躺着谢恩。
朱祁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不跪下谢恩呢?”
“陛下!”胡贵菊嗔怪。
“哈哈哈!”
“你笑着的时候很好看,不要总绷着脸,像个小大人一样。”
朱祁钰大笑:“今日你不便伺候,便在寝殿里安枕,等朕下了早朝再来陪你。”
他摸了摸胡贵菊的头发。
胡贵菊年方十四,只是落落大方,看着成熟些而已,其实真是个孩子。
但胡贵菊还想起来伺候。
在宫中伺候一段时间了,她是懂规矩的。
“听朕的话,好好休息。”朱祁钰知道她身体不便。
“只要把自己养好了,才能好好侍奉朕,不是吗?”
“听话!”
朱祁钰安慰她,帮她盖上被子,让她多睡一会。
“冯孝,让人把延禧宫打扫出来,以后胡选侍就住在延禧宫里。”
“按照妃位给一应用度,多挑些懂事的人去侍奉。”
“任何人不许怠慢!”
朱祁钰叮嘱一番,冯孝会让她从宫外把贴身宫女接入宫来伺候的。
开始锻炼,吃饭。
然后上朝。
早朝上。
先讨论了广西事。
但朱祁钰只要放权,从来不插手,只是听了听奏报而已,没有做出回应。
“诸卿,方瑛、朱仪、朱永坐镇两广,不必担心。”
“侯大狗也乱不起来。”
“当务之急,是北方三个都司。”
“尤其汉州都司,必须立刻占下来。”
“令天下卫所,抽调一批人来,移入三大都司。”
“令玄甲军北上,驻守汉州。”
朱祁钰沉吟道:“朕在想,如何快速归化漠北呢?”
“李贤、王恕、李秉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朕相信他们。”
“但中枢也不能坐享其成,总该做点什么。”
“朕之前说过,要把地名换成汉名。”
“可咱们汉人起名能力堪忧啊,就说京畿,通州、顺义、怀柔、密云……”
“这名字,好记却难听。”
“彰显不出我朝的霸气。”
没错,看看地名就知道,河南、河北、山东、山西,江西、江南、广西、广东,起得都这么随便。
“陛下,这些都是古名啊,寓意源远流长,哪里难听了?”胡濙理解不了,他认为地名简单好记,富有寓意。
唯独不浪漫,没逼格。
“诸卿,你们想过没有。”
“我华夏诗词歌赋,文采斐然,雅俗共赏。”
“既然没有地名,何不由我们创造出新地名。”
“人杰地灵。”
“有个好听的地名,只是第一步。”
“还需要让这个地名有文化、有历史。”
“就如中原城市,历史源远流长,诞生出来无数文人墨客、文臣名将,这才铸就了城市的厚重。”
“既然都是新地,那咱们就改变历史,将诗人词人文学家,乃至我华夏杰出文臣名将,杰出君主,将他们的名字、历史、文化,融入新地区。”
“也许一代两代人,还不会接受。”
“只要过了三代,他们就会知道,这个地方,诞生出令世人敬仰杰出伟人。”
“一旦此等观念深入人心,他们就永远不会忘记,他们是华夏人!而非异族!”
朱祁钰停顿下来:“诸卿都是学富五车之辈,今日朕就允许尔等,改变历史。”
“将照耀华夏的无数先人,放在新的地区上。”
“用他们的杰出成就,来命名此地。”
“再从诗词歌赋中去挑,每一座城市一首诗,刻在城门之上,让百姓知道,这首诗是给这座城市写的!”
华夏的地名,会让人觉得没文化。
朱祁钰就要改变地名,让地名变得有文化。
华夏四千多年历史,最不缺的就是璀璨文化。
“陛下此计甚妙!”
叶盛高声道:“我华夏四千四百年历史,随便挑出一个地方,就有无数名人志士,脍炙人口的诗篇更是数不胜数。”
“莫说填满区区漠北,就是填满天下,那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就是我华夏文化!”
叶盛这句话带着浓浓的自豪感。
而且,朝中哪个不喜欢舞文弄墨,写不出千古诗篇,但写几句优美、有逼格的话,那还不手到擒来?
“陛下!”
胡濙出班:“此皆是术,非道也。”
“名字起得再好听,也得守住才是啊。”
胡濙直接泼冷水:“何况,您将我华夏伟人送去蛮夷之地。”
“后人读史书时,只会一头雾水,反而弄不清楚我华夏伟人,究竟是出生在何地!”
朱祁钰并没生气,反而点点头:“确实,华夏文化,是四千四百年来无数先人,为我们编织出来的。”
“就写此人曾在此城居留。”
“然后写下壮烈诗篇,亦或是,做出了杰出的事件,如某某战役,等等。”
“诸卿酌情编吧。”
“每一座城池,都要编出,都有我华夏人留下的足迹。”
“一定要优美动听,却还要厚重深远。”
“朕会令人刻在城门上。”
朱祁钰根本就不担心守不住的问题。
三大利器在手,鞑靼又被打光了,连这还守不住的话,他朱祁钰直接退位让贤算了。
“陛下,当务之急是移民。”胡濙又道。
朱祁钰瞥他一眼。
今天这老头吃枪药了吧?攻击性咋这么强呢?
心里有气儿吧?
朕临幸了他孙女,给让这老头整破防了。
哈哈!
“朕已经令人迁居了,士绅不愿意去新建的都司,那就留在长城内,万全都司和辽东都缺人。”
“至于各省的罪人,全都往汉州都司丢!”
朱祁钰敲动手指:“朕打算派兵,各地剿匪,再将地方各城乡的地痞流氓,全都抓起来,丢去汉州!”
“内阁拟旨,每个县,抓一千个地痞流氓,作为今年考核的主要业绩。”
“再令都察院和监察司下去查,如果有以良善冒充流氓者,将参与者统统流放捕鱼儿海都司。”
“陛下,您强制令地方抓人,岂能不出现冒充情况?”胡濙又冲着皇帝发火了。
朝臣纷纷让路,别溅身上血。
老太傅杀疯了,为孙女报仇呢!
“老太傅过激了。”
朱祁钰笑道:“朕不下旨强制,他们只会搪塞朕,朕可没工夫和他们扯皮,只要犯了错的,统统流放,不必啰嗦!”
胡濙看出来了,皇帝要让漠北三个都司,快速成型,不计后果。
皇帝下旨强令抓人,能没有坏事的吗?
但皇帝不在乎,他要的就是结果。
“陛下,您也要考虑漠北都司的粮食供应情况!”
胡濙道:“移民多了,粮食不够吃啊。”
“无妨,过两年就够吃了。”朱祁钰信心满满。
群臣根本劝不动皇帝。
下了朝。
朱祁钰出现在西华门外。
可宗室里的将军,跪得东倒西歪,有的甚至在地上睡着了。
直到皇帝出现,才跪好了。
朱祁钰朝看守太监勾勾手指:“这一个晚上,谁动过?”
那太监叫吴开芳,都知监太监。
第一次面君,他十分激动,按规矩行礼后,却说不上来。
“说话呀!”冯孝提点他。
“回皇爷,都动过。”吴开芳苦笑。
“那谁一直跪着了?”朱祁钰退一步。
“回皇爷,没有。”
朱祁钰愣了下,他们敢抗旨?
“皇爷,贵人们身子骨娇贵,可、可能是……”吴开芳绞尽脑汁,都没办法为宗室们找补。
“昨天晚上,谁躺着睡觉了?”朱祁钰又问。
吴开芳还没法回答。
真是尴尬。
明白了,都躺下睡觉了。
这就是朕的亲戚。
朕下圣旨,令他们在西华门跪着,结果他们在西华门前睡觉。
朱祁钰笑了起来。
朕正在找机会敲打宗室,好让你们收敛心思,忽悠朕后妃生产呢!你们自己送上门来了!
“臣等拜见陛下!”将军们凌乱行礼,一点都不齐。
“昨晚睡得香吗?”朱祁钰问。
将军们心里都骂开了。
您强征吾等入京,我们听话了入京了。
您让我们参加科举,我们参加了。
还要我们怎么样啊!
要不要杀了我们啊!
将军们都气疯了,谁还不姓朱咋的!
“心里都骂朕呢吧?”朱祁钰吧嗒吧嗒嘴,有点饿了。
“臣等不敢!”将军们的语气都带着怨气。
“不敢,不敢好啊!”
朱祁钰慢慢从门洞子里走出来,李瑾和陈韶护卫。
“是不是对皇位在朕这一支里传承,尔等不满意啊!”
在前面的镇国将军,看清了皇帝的面容。
近两万宗室将军,黑压压跪了一片。
“是不是!”朱祁钰忽然爆喝。
“臣等不敢!”将军们匍匐叩拜。
“不敢?的确是不敢!”
“看看你们答得试卷,把老朱家的脸,丢到琼州府了!”
“连瓦剌、鞑靼那些蛮夷人,都笑话你们呢!”
“一群废物!”
“还他娘的有脸活着!”
“朕让你们跪一晚上,怎么了?”
“心有怨怼?”
“好啊!”
“接着跪着!跪到死!”
朱祁钰忽然暴怒:“传旨,所有将军,降格一级,非将军、中尉者,革除宗室!”
轰!
整个西华门外,直接炸了。
皇帝一张嘴,就降格一级,等于说,五级爵位,镇国将军没了,最高的变成辅国将军了。
“求陛下息怒啊,求陛下息怒啊!”
只要触碰到自己的利益,他们才会害怕!
昨天晚上,让他们跪一个晚上,就满心怨怼,还想跟皇帝耍横?
爵位降了一级,立马服软了?
就是贱!
欠收拾!
“朕怎么息怒?为什么息怒?”
朱祁钰怒吼:“扪心自问,昨天晚上,谁老老实实跪着了?”
“站出来,朕封你为王!”
停顿半天。
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没人敢糊弄皇帝。
“一个都没有!”
“把朕的圣旨,当成什么了?”
“所有人,取消宗禄!永不发放!”
“还有!”
“尔等的子孙,都不封爵!”
“把朕的圣旨当成耳旁风?”
“好啊,都给朕务农去!”
朱祁钰暴怒:“文不成武不就,让朕养着你们这些废物吗?”
“真是可笑!”
“朕给了你们机会,可你们不珍惜!”
“除了玉碟的,不必去别的地方了,统统去汉州都司,务农去!”
汉州都司刚好缺人呢。
你们不是不愿意享受宗室富贵吗?
嫌弃宗禄低,嫌弃朕对宗室刻薄吗?
好啊,你们不用当宗室了,去当普通人吧。
登时,整个西华门外,一片哀嚎声。
“都闭嘴!”
“谁敢哭?”
“哭者,杀!”
朱祁钰目光凶厉,一招手。
冯孝膝行而来,将天子剑放在皇帝手中。
长剑出鞘,皇帝直接砍杀!
两个辅国将军倒了霉了,直接被劈死。
养马军和侍卫军也传来抽刀的声音,对着哭泣的宗室子弟冲了过去。
“我没哭,我没哭!”宗室们吓疯了,竟然对着卫士磕头。
皇帝真的杀人了。
两个辅国将军啊,他们的父亲还都是郡王呢。
结果皇帝看都没看,直接就杀了。
“臣等有罪,臣等有罪!”西华门外,又此起彼伏请罪的声音。
朱祁钰却高举天子剑。
瞬间,收声。
没人敢说话,谁也不知道皇帝下一个会杀谁。
“把非宗室子弟,拖走!”
朱祁钰懒得看这些废物。
给他们机会当官,可不中用啊。
那文章写的,连三岁孩子都不如,写的字像狗爬的,都没法看。
“满意了吗?”朱祁钰喝问。
宗室们瑟瑟发抖。
没人敢应答。
“看来是不满意喽?”
“臣等满意,臣等满意啊!”宗室们哭嚎。
朱祁钰冷哼一声:“都跪好了。”
宗室们立刻跪直了,哪怕膝盖再疼,身上再疼,也不敢拿爵位开玩笑。
“文不成武不就的东西!”
“朕给你们机会,参加科举。”
“可你们连抄袭都懒得抄袭。”
“哪怕是参与抄袭了呢,也能说明你们有上进心。”
朱祁钰恨铁不成钢,义愤难平:“干脆,就务农吧。”
“朕给你们在京畿分一块土地,你们就在家种地。”
宗室们目瞪口呆。
皇帝竟对他们如此刻薄。
难道不怕宗室们起来造反吗?
朱祁钰冷笑:来吧,你试试。
“朕会令各王府不许接济尔等,谁敢犯,就革除玉碟!”
“尔等那些娇生惯养的妻妾们,以后你们也养不起了。”
“令她们在京中改嫁。”
“留下生下子嗣的,没孩子的统统打发出去!”
“你们从地方带来的家资,华而不实的都给朕扔了!留下有用的东西!”
“然后就去给朕种地。”
“三年后,朕再给你们一次翻身的机会。”
“若错过了,你们这辈子就当个农民吧,也不要姓朱了,你们不配!”
朱祁钰厉喝:“冯孝,去京畿,把那些撂荒的土地收回来。”
“给他们耕种!”
“按照人头分,够吃饭就可以了!”
“老百姓吃多少,就给他们分多少地,只能少,不能多!”
“他们也得承担夫役。”
“老百姓怎么样,他们就怎么样!”
“从今日开始,他们就是普通农民,没有任何优待!”
“朕要看看,三年后,你们能变成什么样子!”
“带走!”
朱祁钰懒得训斥这些废物。
宗室里遍地都是废物,真全了太宗心意。
但是,朱祁钰要把宗室磨练成一把刀,然后把他们放出去,天下这么大,总不能让他一点一点开拓吧?
“臣等拜谢圣恩!”宗室们哭着谢恩。
但是,也有的宗室眼睛亮起,皇帝这不是处罚他们,而是磨砺,让他们磨砺成才。
朱祁镐还有一层深意。
他有儿子了,要敲打诸王、宗室,让他们老实点,别打孩子的主意。
否则,朕就送你们宗室去死!
“令许感出宫,去百王府传旨,告诉诸王,动动脑子。”朱祁钰冷冷道。
御辇进入承乾宫。
朱祁钰临幸了胡选侍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后宫。
唐贵妃本来想和皇帝分享喜讯的,结果等来等去,等到了皇帝翻了胡选侍的牌子。
她心情不佳。
后宫又添了新人,她身子不适,不能侍奉皇帝,心里也十分焦急。
进了乾清宫,朱祁钰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他不会将前朝的负面情绪,带入后宫的,后宫的女人是他的妻子,是要和他相伴一生的人。
他真心对她们,也许就能换来她们的真心。
“快免礼。”
朱祁钰扶起她,拉着她的手,笑道:“爱妃怀有身孕,以后礼节能免则免。”
“现在是关键时刻,万不能动了胎气。”
朱祁钰看出她的笑容僵硬:“有些时候,朕也身不由己。”
“爱妃。”
“谈氏也怀孕了。”
“你二人都怀有朕的孩儿。”
“朕一定要保你们顺利生产,孩子健康长大。”
朱祁钰停下话头:“你能理解朕吗?”
唐贵妃愣神,才傻乎乎点头。
朱祁钰轻轻扶着她,走到软塌前坐下:“让太医住在宫中,随时为你诊治。”
“谢陛下恩典。”唐贵妃脸上露出笑容,心结已解。
皇帝收了胡选侍,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
陛下是不会变心的吧?
“都说了,不许多礼。”
朱祁钰宠溺地看着她:“你肚子争气,能给朕诞下孩子,是最重要的。”
“都下去吧。”
唐贵妃以为皇帝要做什么坏事呢。
赶紧摇头,想说这个时候不能做那个……
“朕这万里江山,总要有个继承人的。”
“太子,终究不是朕的儿子。”
“只有把江山,放在自己儿子手中,朕才能含笑九泉。”
朱祁钰认真道。
“陛下怎能语出不祥?”唐贵妃急了,去捂皇帝的嘴。
“爱妃,虽然不知道是男是女,但朕是非常欣喜的。”
朱祁钰抓着她的手,温柔地说:“是女儿,就是朕的掌上明珠,若是儿子,他日就能君临天下。”
“朕跟你直说,你和谈氏,生下的第一个儿子,就是太子。”
“能明白朕的深意吗?”
唐贵妃挣脱皇帝的手,跪在地上:“是男是女,皆是上天恩赐,臣妾绝不敢怨怼。”
“能否诞下太子,全看上天恩赐,臣妾至死不怨!”
皇帝的意思是,后宫不能乱。
第一个儿子,会给他带来巨大的政治影响。
所以这个孩子就是太子,他不允许任何人害他。
朱祁钰目光森然:“是啊,就是命。”
“但朕不希望看到,有什么事情,是人为的。”
“爱妃,你能理解吗?”
摊牌了,直说了!
倘若谈氏生下儿子,你唐云燕绝不能因为嫉妒,去害这个孩子。
“臣妾绝对不敢!”
“只要是陛下的子嗣,臣妾便一心一意对待!”
唐贵妃吓傻了,不停磕头。
朱祁钰则扶起她:“爱妃,莫要惊慌,朕不是疑心你。”
“谈氏,朕也会告诉她。”
“朕不希望后宫乱起来。”
有时候朱祁钰很自私。
明明宫斗,是人之天性。
本质是为了争夺权力。
何况,那是人间至高无上的权力啊。
怎么可能不斗呢?
偏偏朱祁钰天真的以为,自己敲打唐贵妃和谈淑妃之后,就能让后宫平安无事了。
“爱妃,近来你便安心养胎。”
“不必去乾清宫伺候。”
“朕闲暇时候便过来看你,注意饮食,注意……”
看着皇帝谆谆叮嘱的模样。
唐贵妃忽然想笑,眼泪却含在眼眶里,强止住不流出来。
原来,怀有身孕,才能得到男人的心啊。
子嗣,才是他最重要的……
出了承乾宫。
朱祁钰面容冷峻:“近来可有人,靠近过承乾宫?”
“回皇爷,从昨日得知贵妃娘娘怀喜后,奴婢便派人重点保护承乾宫,绝不会出现错漏!”
冯孝趴在地上。
皇帝的儿子,维系着所有人的利益啊。
怎么可能不重视呢?
“记住,承乾宫和永和宫,任何脏东西都不能进去。”
朱祁钰目光灼灼:“令都知监全权负责。”
“绝不能出事!”
“知道了吗?”
朱祁钰死死盯着他。
皇帝没说惩罚,那就是雷霆之怒,可不是杀几个人就能解决的!
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奴婢清楚后果!”冯孝磕头。
“即日起,宫中不许新人入宫,后入宫的新人,不许靠近这两宫,其余的,你来定,绝对不能出错漏。”
朱祁钰重之又重。
因为,这两个孩子来得太及时了。
他们传递出强烈的政治信号,会让他的皇位愈发稳固。
只要诞下儿子,他就能直面漠北王了!
“奴婢遵旨!”冯孝磕头。
“朕去咸安宫,给太后请安!”朱祁钰还得安排。
他先敲打了文人,让文官集团老实。
又敲打宗室,让诸王、宗室知道害怕。
后宫里,他还要把吴太后请出山,让她制衡孙太后,还要敲打孙太后……
他为了孩子能顺利出生,真是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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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