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后,阴山绝命崖。
脚下溟河滚滚而过,发出沉闷不绝的声响。
阴气绵绵不绝升腾而上,形成一股股幽冷的风。
抬起头,封魔大阵就藏在不远处的云层中,丝丝缕缕的金色灵光散发出来,将周遭散逸出来的魔气封堵回去。
尽管如此,仍然有魔物时不时从那头挤出来,需要驻守于此的修士将之斩杀。
白梦今站在绝命崖上,回想起前世。她第一次来绝命崖的时候,被告之这是将来要奋斗的事业。然而等她有了能力,再次来到这里,却成了被追杀的魔头。
她翘了翘嘴角,不免觉得讽刺。
前世那些人怎么也想不到,玉魔白梦今有一天会名正言顺站在这里,只要她想,就能号令此处的仙盟弟子拼死而战。
——别说,她真想试试,如果现在她突然投魔,一定会惊掉世人的大牙吧?
“我娘就是在这里死的。”凌步非的声音忽然传来。
白梦今转头看过去。
阴风拂动,凌步非的衣袂猎猎作响。他低声道:“就在这里,她为了抵挡魔头,发动镇魔鼎,命悬一线时,把剩余的功力全都给了我……”
白梦今忽然想不下去了。
片刻后,她道:“你现在很好,她在天之灵会很高兴的。”
凌步非轻轻点头,长叹一声:“以前没有能力,我不知道能为她做什么。现在,我终于可以想一想为她报仇的事了。”
白梦今思索道:“你父亲的遗骨为子鼠所得,当年的大战少不了无面人的手笔。等着吧,弄清了真相,这个仇一定能报的。”
凌步非对她灿烂一笑。
商少阳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白仙子,凌少宗主。”几个月过去,他的气血又养回来几分,已经没有虚弱之感了。
白梦今与凌步非颔首回应。
“少阳君远道而来,辛苦了。”
商少阳谦虚回道:“不敢当,我们应该做的。”说着,他招了招手。
跟在身后的商连城便上前来,奉上乾坤袋:“凤梧城实力低微,所幸有几分财力,这是我们为这趟溟河之行准备的后勤物资,望白仙子和凌少宗主不要嫌弃。”
白梦今接过,微微点头。
里面有为数不少的丹药灵符,皆是难得一见的稀罕物,商家确实下了血本,对得起她的投资。
“费心了。”
看她没有客气,坦然收了财物,商少阳和商连城都松了口气,态度也亲切了起来。
当今修仙界,这位白仙子俨然已是新一辈第一人。她把商氏当自己人,这根粗大腿自然要牢牢抱住。
“两位准备好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商少阳问。
“随时都可以。”凌步非目光在他们身上绕了一圈,“少阳君与我们同行,那商老板呢?”
商氏祖孙对视一眼,商少阳答道:“连城会跟我们到黄泉入口,在那里建一个营地,以应对不时之需。”
白梦今没有反对,有商少阳把关,这么做自有他们的道理。
“那就走吧!”白梦今抬手一挥,在周围闲逛的四魔接到召唤,化为魔气回到她手上的印记里。
高盛和华如灼也跟上来,放出了飞舟。
六人乘着飞舟,沿着溟河缓缓前行。
越靠近黄泉,阴风越是剧烈,脚下溟河的幽魂也越多。白骨在漆黑的河水里翻涌,凄厉的鬼哭声萦绕不去,十分瘆人。
高盛和华如灼还罢,他们的躯壳与法力都被白梦今洗过,并不畏惧阴风魔气,商连城却是脸色发白,神识明显受到了影响。
不过他早有准备,当即拿出一块玉佩激发,身上便有了一层淡淡的护体灵光,将之隔绝在外。
白梦今瞥过一眼,心道,这二十年商家经营得不错,这等宝物也能随手拿出。果然有商少阳这个化神修士在,比前世强多了。
阴风呼呼刮过,飞舟之侧逐渐出现了游魂,一个个面目可怖,凶恶至极。
也有不长眼的游魂冲上来,一头撞在飞舟的防护上,被禁制击得粉碎。
其他游魂被震慑住了,既不敢上前,又不舍得退走,就这么围绕着他们飞舞,仿佛迎接他们进入黄泉。
飞舟一点点前行,逐渐隐没在阴气之中,最后消失不见。
不远的紫云宫内,驻守溟河的修士通常在此换防。
此时此刻,有人站在剑阁之上,目送飞舟进入黄泉地界。
“他们进去了?”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前面那人颔首:“白仙子,凌少宗主,再加少阳君,还带上了后辈仆从,这是要大干一场啊!”
“看来商家已经彻底倒向无极宗了。”
“不。”面对后来者疑惑的目光,前面那人答道,“他们倒向的不是无极宗,而是那位白仙子。”
后来者“哦”了一声,毫不意外:“他们很明智,仅仅入道几十年就突破化神,这位白仙子会在长久的时间里,登临绝顶。这样的靠山不要,不是傻子吗?”
“真的会这样吗?”前面那人却自言自语。
后来者警觉地看向他:“怎么,你觉得不对?”
前面那人微微一笑:“没有不对,只是世间意外太多了,比如这一趟黄泉之行,你猜他们能不能找到凌云舟身死之地?”
后来者思忖道:“如果完全没有希望,他们不会准备得这么齐全。我想,凌少宗主手里或许有一些线索。”
“可是,黄泉之地,险恶万分,就算是他们,也不能保证一定不出意外吧?”
后来者不以为意:“虽然进去的只有三个人,但在外面盯着的可不少。就说这座紫云宫里,便有几个人随时准备支援。”
前面那人心领神会:“听说宋致一之前出事,正是那位白仙子和凌少宗主尽力营救,才能脱出牢笼,如果有需要,他不会坐视不理。至于元松乔,更不用说了,凌少宗主跟他儿子没两样。”
“所以,你要三思啊!一旦动手,可就没有退路了!”
前面那人笑了起来,转身回去:“你想多了。”
“是吗?”后来者摸着下巴,“希望如此。”
打了三天针,整个人都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