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塔位于泾江镇的东部,与外乡人聚集的街道有着不短的距离。
由赵乾武引路,几人为了避免被何建丙占得先机,在空荡的雨中长街上发足飞奔。
然而才冲出去几个街区,最前边的赵乾武突然抬手握拳,示意身后三人停步。
前边的街道被一支迎亲的队伍所占据。
这么恶劣的天气,行人连路都走不稳, 这支队伍却是执着的很。
不用说,肯定是河伯娶亲的队伍,也只有对“上神”的虔诚才能让他们如此卖力。
大红色的轿子在风雨中来回摇晃,原本喜庆的颜色因为被雨水浸透而显得格外暗沉,前后抬轿的轿夫不敢撑伞,哪怕被风雨吹的眼睛都睁不开也不敢有丝毫放松。
轿子前后,吹拉弹唱的班子照例每走出一段距离就得演奏。
锣鼓,唢呐,最前边媒婆的吉祥话。
风雨,雷鸣,附近宅院里受惊的猫狗嚎叫。
种种声音交错糅杂,最终变成一支诡异的曲调,听的人心里发慌。
更令人诧异的是这支迎亲队伍比想象中的还要长,后边居然跟着近百人,倒也不是看热闹的,而是一众扛着各种东西的劳工。
摆放在马车上的桌椅板凳,整扇猪羊肉,各色蔬菜且不论,最末尾处居然还有专门堆着金银器物的小推车,为数还不少。
怎么,现在怪异讨个老婆也要给彩礼?
不,不对。
看这架势......女方给的嫁妆?
这违和的场景让阎荆撇了撇嘴, 目光投向一旁的建筑,准备直接上屋顶跳过这条街道, 其他三人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可就在几人准备行动之时,赵乾武的目光忽地瞥见站在街对面巷道口的男人,冷声说道,
“何建丙!”
“喂,你们几个,有没有兴趣甩掉那个特事局的家伙,跟我合作?”
眼眶深陷,面容阴鸷的何建丙左臂抵着一侧巷道墙壁,高声喊道,
“我有能让你们安稳渡过此次异世事件的法子,还有不少好处,只要你们能干掉那个跟牛皮糖一样在现世追了我几个月的家伙,保证不会让你们吃亏!”
“竟敢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何建丙,就算你在这事件中得以苟活,我也会抓住你。”
赵乾武显然没想到何建丙居然敢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现,右脚踏前蓄势,借着风雨声遮掩说道,
“围上去,趁这个机会干掉他。”
这个擅长阴邪法术的特级通缉犯无疑是此次事件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解决掉何建丙能省去不少后顾之忧。
事实上在赵乾武后半句话出口的前一秒,已经有人动手了。
“抓我?看来你还没看清形势,我的能力,在这儿能发挥到极致,有的是方法对付你们......”
话还未说完, 何建丙身后悄然凝成的水刃已然刺破他的咽喉。
不见一滴血液。
“只是个分身,故意摆出这姿态,无非是想让我们互相猜忌......他的真身应该就在附近,这家伙先前去了县衙所在的泾江镇东,虽然知道佛塔,但不知道路线,速度比想象中的慢。”
说话的间隙,街道中央的迎亲队伍已然离开,阎荆紧走几步,抓起贴墙的单薄纸人,随手抛在一旁,他没打算给何建丙自由发言,拖延他们脚步的机会。
小队继续前进,而在不远处的一处屋楼阳台,何建丙手里捏着咽喉处有个破口的纸人,看着赵乾武等人离去,
“罗阇......难怪这么有底气。”
即便是逃犯,这段时间的新闻他也有所关注,自然认得这光头剑仙。
望了眼镇东佛塔所在的方位,何建丙转身离去,走的是相反方向。
纸人没有起效,他就无法赶在这些人之前抵达佛塔,与其强行追上去让他们守株待兔,不如换一种思路,这镇子里他能利用的东西还有许多。
没了何建丙的干扰,小队剩下的路程并未再遇见什么意外。
眼下距离夜晚或者说酉时还有一个半时辰。
泾江镇的佛塔并没有位于某处寺庙内,而是一座独立的建筑,规模一般,属于各类佛塔中规格偏小的三重塔,周围是密集的民居。
阎荆几人穿行于街巷,边走边观察着佛塔。
按照县衙卷宗内的记录,佛塔早在十几年前因为地震而出现过小范围的坍塌,塔身也有损坏,阎荆原以为过了这么多年,怎么说都应该已经恢复如初。
没成想靠近后才注意到佛塔有着明显的倾斜角度,西面第二层的屋檐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的破损区域,即便是在昏沉天色下依旧扎眼。
“以泾江镇民对三渡佛的尊崇,这么多年过去居然都没有修缮佛塔。”
俞臻看着伸手抬高斗笠,盯着佛塔的破损区域说道,
“应当是有人阻止了他们,官府,还是塔内的佛雕师?”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以泾江镇的财力,修一座佛塔显然不该是难事,在阎荆看来,佛塔既然维持这种状态,势必有某种理由。
“正门口有官差把守,他们会拦下所有靠近的人。”
先前来过一趟的郁珂在后方说道。
“佛塔又不是只有正门,喏,从那儿也是可以的,我可不信这种鬼天气还有人专门冒雨朝着天上看。”
阎荆压根就没打算走正门。
话音落下的瞬间纵身跳上一旁的房屋顶部,另外几人也是有样学样。
借着民居的屋顶做踏板,几人靠近佛塔后轻松越过那一小段空当,直接来到佛塔二层的窗户外边。
风雨声轻而易举的盖过了他们行动时的响动,底下的官差也全然没有出来望上一眼的意思。
郁珂抽出随身携带的小刀,轻松撬开二层的窗户。
结果窗户刚打开,几人便不约而同的愣了半秒。
因为这窗户的位置正对一尊大佛的侧脸,只不过因为塔楼内的光线黯淡的缘故,使得佛像的面庞大部分区域都陷在阴影之中,唯独下巴的位置稍有些光亮。
这座佛塔的中心为了摆放佛像已经被全部打通,阎荆原以为墙后边就是空层,只能跳到一楼的地面。
没成想上两层的窗户后边仍旧有着贴墙的廊道和阶梯,直达佛塔顶部。
几人陆续从窗口翻入佛塔内。
嗒~嗒~
关上窗,清脆的敲击声在佛塔内回荡。
阎荆摘下斗笠,往前走到廊道围栏处,垂眼望向佛像底座处的那盏油灯。
灯芯投射出昏黄的光芒。
一名披着棕黄色褴褛僧袍,身形枯瘦,披头散发的男人正低头忙活着什么。
在他周围的空地上。
堆满了零散的木块与各种雕刻用的工具。
“这就是那位佛雕师?”
俞臻在一旁低声询问赵乾武。
即便从外边看上去佛塔受损严重,可好歹也是泾江镇内数得着的建筑,三渡佛像更是备受尊崇。
在场的几人谁也没想到佛塔里边居然是这般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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