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往潞县,乃是自西往东而行。
樊魔王立马拦路,乃是背东面西而立
其时西风浩荡,迎面吹来,一头长发随风飘洒——若在后人看来,必道是洗发水广告,看在这些辽人眼里,却是恍若魔神,都不由惊得停下脚步。
李集纵马来到前头,见樊瑞这身气派、这些装备,顿时戒心大起,暗暗取弓在手,高声道:“吾乃大辽上将李集,汝是何人,为何拦我兵马?”
樊瑞看也不看他,兀自望着天上飞卷的白云,淡淡说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这一句口号,自离芒砀山,数年来还是首回重温,自家觉得有趣,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在李集看来,越发显得对方没把自己放眼中。
若是蠢人,不免觉得樊瑞孤身拦阻大军,必是妄人无疑。李集却不蠢笨,转念道:这厮匹马拦路,必有所持,看他披发负剑,那镰刀古古怪怪贴些符纸,莫非是个妖人?
当下笑吟吟道:“原来是要买路财,该得该得,只是小弟出门出得急,只带了……”
说到此处,他忽然举弓,啪得就是一箭!
这厮家传的射法,自小苦练至今,这一箭射出,真个快若闪电,又得顺风之势,愈发有劲力,这边弓弦刚响,那箭已至樊瑞咽喉!
樊瑞还没用正眼看人家呢,便听见弓弦响,心知不妙,下意识一闪,不料那箭奇快,噗的扎入肩窝,只觉被人重击一拳,翻筋斗落马。
李集下半句话,此刻恰好说完:“只带了弓箭一支,还请尊驾笑纳!哈哈哈哈。”
本来樊瑞意思,要待装腔作势一番,唬得敌人心慌意乱,或是恼羞成怒,他才使出术法,两边林里的荡阵士趁势杀出,破他这支兵马。
孰料对方不按常理出牌,起手就是一箭,偏偏箭术也是惊人无比,顿时翻了船。
两边桑林里,左有“八臂哪吒”项充,右是“飞天大圣”李衮,他两个乃是和樊瑞一个头磕在地上的把兄弟,见樊瑞遭人一箭射落马下,生死不知,顿时间血贯瞳仁,齐齐叫一声“杀”,便从左右杀出。
五百荡阵士操练数年,反应亦是即快,轰的一声杀将出来。
李集见状,不惊反喜,大喝道:“射他们!”
在他想来,这定是潞县贼兵料到官兵要来剿灭,故此提前设伏,这就说明那伙贼兵还没离开。
李集一心吃口肥的,最怕便是贼人远遁,故此见了伏兵,反而欢喜。
看官要问:那这厮不是要钱不要命么?却又不然——
他那伙兵马,皆按祖宗遗法练成,人人能射,当年李陵凭借五千步兵转战千里,独挡十余倍的匈奴骑士,所凭借者便是这等兵士。
李集如今拥兵八千,敌人又只数百,自然无所畏惧。
他的部署也的确训练有素,主将一声令下,齐刷刷取出弓箭便射,莫看他队形甚是散乱,此刻一射箭,反而显出便宜来,亦不必指挥,靠左的便射项充一伙,靠右的便射李衮一伙。
曹操在林中看见,也不由脸色一紧,低呼道:“这厮倒练得好弓手!”
随即却又释然:“好在是荡阵士!不然折损必多。”
又唤马灵:“兄弟,你悄悄绕出去,背了樊瑞回来。”
却说项充、李衮两个,也未料到这伙辽兵反应如此之快,神色一变,忙把身形一矮,蛮牌遮住周身。
那五百部下,也不必主将下令,齐刷刷竖起蛮牌,顷刻之间,便似凭空生出两道围墙。
但听嗖嗖之声密集无比,一面面蛮牌不住振颤,后面的人却都安然无恙,只有几个实在倒霉的,被恰巧射入缝隙的箭矢所伤,也自有袍泽飞快拖到阵后。
于是轮到李集惊呼了,他是万万不曾想到,杀出这伙伏兵,竟然人人带了老大蛮牌,莫非是有人故意要陷害自己?不然岂能这般巧合,所伏兵种,恰恰是自家兵马的克星!
这便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的道理了,似他这些兵马,发起威来,箭雨如潮,便是骑兵也自难当,然而偏偏遇上了梁山这伙牌手。
李集心中惊疑,只顾及牌手克弓手,哪里晓得老曹令这支军出马,本不是用其防御,而是要用其进攻。
李衮、项充两个缩身牌后,一面死死顶住颤抖不断的蛮牌,一面心中默数敌军放了几轮箭,数到第八轮上,两兄弟心意相通,齐声喝道:“标枪!”
李集听见,心中一颤,不待说话,便见左右五百面蛮牌蓦然一翻,五百支标枪平平飞出!
莫小看项充、李衮这一声喊,却是卡准了弓手大致的节拍,牌手掀盾出枪之时,弓手们大都在摸弓箭,欲要上弦,五百支标枪呼啸而来,似一个浪头般,迎面拍在辽军队里。
这个距离,标枪的威力可比弓箭大多了,只要扎中,必然穿透身体,若是巧了,串上两三个的“糖葫芦”,也自比比皆是。
只一击,辽兵就扎翻了六七百,阵型顿时疏阔了许多。
牌手们掷出标枪,不须项、李吩咐,各个蛮牌归位,挡住恰好射来的箭矢,同时伸手去摸背后标枪,齐齐掀盾掷出,整齐如一人!
一连三轮标枪,扎翻辽兵逾千,牌手自家亦损了数十。
李衮、项充数年时间,才练就三千荡阵士,带来燕云的五百人,都是其中最精锐者,见折了这么多,忍不住心中大恸,只是既然上阵,死伤难免,都忍住情绪,同时大喝:“五步一刀,杀。”
这时李集麾下兵马已慌作一团,彼等无遮无掩,标枪成排射来,性命在否全看天意,身上轻甲便似纸糊一般,虽还有六千余众,射出的箭支数量,已不及先前一成。
牌手们低身碎步,顶牌而近,两两一组,相互遮蔽,走五步便甩出一记飞刀,不多时便甩出两三千口刀去,又伤了千余辽兵。
曹操瞭阵半晌,哈哈一笑:“辽人这支兵,用好了厉害的紧,可惜撞在吾手中!关胜,你的破阵士何在?”
此刻众牌手已抵至十步距离,再不前行,只是不断抛出飞刀杀敌。
李集声嘶力竭叫道:“都不要慌,这些盾手不能近战,贴近去杀他!”
一边说一边心中滴血,自家兵马本应该是中远程的大行家,如今却逼得要冲阵厮杀。
好在他这支兵虽以擅射见长,近身格斗亦不曾放下,也难得他带兵带的好,麾下众军死伤这般惨重,闻听主将下令,依旧弃了弓箭,拔出腰间单刀,嚎叫着扑向敌人。
李衮、项充同时道:“缓退!”
牌手们撑着蛮牌大步后退,两人一组,两组一队,彼此掩护,一边退一边不断射出飞刀。
李集看的目眦欲裂之余,心中惊骇不已:哪里来的这一支精兵?令行禁止,纹丝不乱,便是我的部众亦不如他精锐,怎么可能是什么强盗?
说话间牌手们已退出三十余步,后退自然没有冲锋快,眼见辽兵已到眼前,李衮和项充同时大笑道:“分!”
那些牌手蓦然将蛮牌侧置,便似一堵墙,忽然开出无数门户,数百生力军齐齐杀出,左有关胜领带,右面是宣赞、郝思文为首,五百军士,都是身披半身甲,手持长柄刀,齐齐往辽兵剁去,一阵刀光凛冽,便似平地里倒下一座刀山!
李集目瞪口呆,失声叫道:“休矣!休矣!”
钮文忠见敌军大乱欲溃,暗自叫道:老子的买卖到也!
本来擒敌主将,是老曹交给他和樊瑞的任务,但此时折了樊瑞,若擒下敌将,自然便是钮文忠的功劳。
当下冲出桑林,抖擞精神,尽平生气力大喝道:“兀那辽狗,山西‘铁蜻蜓’在此,还不下马投降,更待何时!”
说罢舞动三尖两刃刀,拍马直取李集!
有分教:一山又比一山高,荡阵无双破阵骄!虽有魔王折锐气,雄兵攻势卷狂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