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明楼讲述起了接下来该如何“死”,明台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但明镜却眷恋的看着自己的三个弟弟。
她知道这一次“死去”,她要很长很长时间的消失才行,这么一来,自己最亲最亲的三个弟弟,将在很长很长的时间内无法再见。
许是想到了未来将在很长时间内难以见到大姐,明台的眼眶忍不住有些红,明诚和明楼亦然,只不过明楼身为兄长,却不能将感情外漏,只能笑着说:
“其实没必要伤春秋,只要战争胜利,大姐就能回到我们的身边。”
“是啊,只要我们打赢了日本鬼子,我就能重新回来了。”明镜拉着明台的手,强笑着说:
“以后的日子我不在,你们……”
她想说你们要保护好自己,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因为她的三个弟弟,做的都是世间最最危险的行业,想要保护好自己,何其之难?
明楼不想让大姐担心,便道:“大姐,你放心吧,我会照顾着他们的,只要我活着,他们就……”
“不要胡说!你们都要好好的!”明镜打断了明楼的话:“等战争胜利的那天,我们一家子,一定要聚在一起,看日本人垂头丧气的从我们国家滚出去!”
明镜的柔软其实只展现给自己的三个弟弟,她本就是一个非常刚强之人,她很快就调整了情绪,向明楼问起了具体的方案和时间——此一去不知会有多少时间,她想用为数不多的时间,好好的享受和三个弟弟的美好时光。
可惜……
这个愿望很难达成,因为家里有日本人的眼睛存在,他们姐弟四人,还必须保持之前的相处风格,甚至明镜都不能有准备的样子。
一切,都要突兀的发生。
意识到这点后,再次看着自己的三个弟弟,明镜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头,轻笑着说:
“你们啊,都长大了,我啊,也不操心了。”
……
顾慎言和明楼在当晚秘密的碰了一次面,两人就具体的方案进行了第一轮的讨论,经过了一番秘密的商议以后,两人做出了决定:
不通过日本人!
而是由顾慎言直接向周佛亥告密——以周佛亥的的性子,两人估摸此人是不愿意让日本人知晓的。
因为一旦日本人知晓,他们就会对明楼产生怀疑,而此时的周佛亥将明楼视为经济委员会最得力的助手,这时候若是将明楼调走,必然对接下来他的计划产生影响。
所以,最大的可能是周佛亥向顾慎言下达秘密命令,令其用其他方式将明镜杀死,最好是伪造成意外。
这将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不过如若要达成这样的目的,顾慎言在汇报的时候就要做到不着痕迹的引导才成。
明楼略不安的看着这个卧底成保安局局长的同志:“能行吗?”
顾慎言郑重的点头:“能成!”
……
此时伪币的发行已经到了最后的准备阶段,所以周佛亥最近一直在上海。
顾慎言很容易的就找上了他——特务体系也在周佛亥的兼管之下,顾慎言找他有事汇报,倒也说得过去。
可顾慎言汇报的内容让他震惊。
他最重视的得力助手明楼,他的亲姐姐竟然是共党?
“这消息准确吗?”
顾慎言点头:
“消息应该没问题,而且根据我的调查,她极有可能就是代号‘喀秋莎’的地下党重要骨干。”
“‘喀秋莎’?她竟然是喀秋莎!”
周佛亥本有心放一马,毕竟明楼是他最看重的助手,为了一个共党不值得,相反,将这件事告诉明楼,且让明楼切断他姐姐跟地下党的联系,如此还能让明楼对自己更忠心。
可是,明镜竟然是“喀秋莎”!
喀秋莎之名,他在国民政府的时候就听过,不成想这个暗中资助共党的人,竟然就是明镜。
周佛亥来回踱步,放一个普通共党,对他来说没有一丁点的事情,可喀秋莎这般重要的人物却不能放,一旦放了,他自己就得受牵联。
那就只能放弃这个助手了。
他有些心疼,明楼的能力很强,对他的帮助很大,若是将这件事告知日本人,明楼受牵连必然要调走,失去这么一个得力助手……
“先生,我有一计。”
“哦?你说!”周佛亥有了兴趣。
他意识到顾慎言这番过来,不仅是为了告密。
“既然她是共党,那我们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做掉她!”顾慎言脸上还挂着笑,但阴森的可怕。
周佛亥却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
如此一来,自己也不会痛失这个助手,熬过眼下这段关键时间,即便这件事情曝出去,自己也能受得了失去这个重要助手的代价。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顾慎言,心道顾慎言此来,怕是借着这件事想搭上自己的这层关系吧!
所谓的告密是假,向自己靠拢才是真正的目的!
汪伪内部其实也是派系重重,在头上有日本人这个太上皇的情况下,由一帮汉奸组成的汪伪政府,依然将政斗的天赋发扬了光大。
华北一系、原维新政府一系、汪伪一系还有纯投靠日本人一系的汉奸,这便是四大派系。
顾慎言属于后者,因为他过去在丁默邨的压制下,想找门路投靠汪伪一系都困难。
而日本人对汉奸,向来是用的时候金疙瘩,用不着的时候擦沟子。
以顾慎言为例,他虽然成了保安局的局长,但前面要加一个“上海”前缀,这意味着他的身份其实是下降的。
而上海保安局的靠山,也不是上海的政界汉奸,而是武田义平。
可现在武田义平什么情况?虽然没有处罚,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倒霉蛋怕是要割——这种情况下,顾慎言靠上汪伪非常合适。
顾慎言仿佛被其看透,老脸一红,面露讪讪之色。
周佛亥对这种小心思其实并不排斥,他做亲密状的拍着顾慎言的肩膀:“慎言啊,以后但凡有拿捏不定的事,可以过来问我。”
这番表态,自然是接纳了顾慎言的投靠。
顾慎言大喜,拍着胸口保证:“先生您放心,我马上就解决这个麻烦!”
……
制造意外最靠谱的方式莫过于车祸,尽管这个时候的上海汽车保有量相比后世来说低的可怕,但这不影响可怕的车祸夺去使用者或乘用者的生命。
从周佛亥这边出来以后,顾慎言就谋划起来。
这件事要想做的“完美无缺”,参与者就必须是自己人,且他还要经得起明楼的报复。
站在明楼的角度,这件事是不是意外,他都要当做不是意外来处理,那是他最亲的大姐,所以他必须当做谋杀来解决。
明楼若是查出这是意外,以他当过特务委员会副主任的经历,他能放肇事者安然无恙?
肯定不行,杀人泄愤是必须的。
所以,真正的实施者还必须是自己人。
且还要通过明楼的“审查”。
为此,顾慎言专门选择了一个在保安局任职的我党同志,让他参与这一次的事情——和张安平考虑的一样,他并没有向对方泄露身份,而是告知对方:
我要你去以车祸的方式除掉一名共党。
这名我党的同志,“恰好”他的关系转到了二号情报组,于是,这名同志将情报汇报上去以后,他的上级老杨便和他一道,“设计”了一出车祸的苦肉计。
这一番套娃似的操作下来,即便最关键的环节暴露,也不会影响到后面的几个环节。
……
两天之后,一切布置就绪。
早晨。
明家。
明镜像往常一样,厌恶的骂着自己的三个弟弟,但又口是心非的为他们准备好了早餐,甚至在早餐的时候又一次发了脾气,在佣人们软言相劝下、在三个弟弟又一次的道歉中,才结束了“闹腾”。
明家三兄弟这时候像往常一样纷纷离开上班,只是没有人注意到,明诚和明台这两兄弟,拉着大姐的手久久都不愿意松开。
兄弟三人离开家上了各自的车后,他们贪婪的望着家。
以后大姐不在了,这个家,怕是要没什么味道了!
明镜站在窗前,看着两辆汽车驶离,眼眶通红。
许久后,重新收拾了一番的她,如往常一样离开家,在离开前,她像往常一样的嘱咐着自己佣人今晚做什么,还交代了把汤留着别做,等她回来以后再做,如此一番之后,她才乘车离开了家。
半道上,明镜看到了在必经处的汽车,半摇下来的车窗向她发出了暗号,确定是暗号没错后,明镜示意司机停车下车买几个包子,在司机下车之际,车门被快速的打开,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后排。
对方道:“您今天的衣服真好看,这料子像是周氏布庄的货。”
这是暗号。
明镜打完对上暗号后,道:“同志,接下来我都听你的安排。”
“明董,您叫我小张吧——司机来了,就说我是顺路的客户。”
明镜打量着对方,总觉得眼前之人的那双眼睛自己非常的熟悉,但司机这时候上车了,她也不好再问,便故作淡定的向司机介绍了“小张”。
司机若无其事的从后视镜里观察了“小张”一眼,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当汽车驶入一块无人区域的时候,一直喋喋不休跟明镜说话的“小张”突然道:“司机师傅,您这里先停一下。”
司机愣了愣,得到明镜同意后便停下了车,而就在司机停车的瞬间,“小张”突然动手,以一记手刀将司机打晕过去。
突然的变故后,明镜厉声喊道:“小张!”
“明镜同志,别紧张,我知道这位师傅是您最信任的人,但是没招,他也只能陪你‘死’了——您放心,不会伤害他的,到时候让他陪你到美国去。”
“小张”在说话间将一粒药丸塞入了司机的口中。
“你不是我们的同志!”明镜的眼神冷冽下来,对方行事的风格和自己所熟知的同志风格差太远了。
对方一愣,随即苦笑道:“好吧,是我做事霸道惯了——”
“抱歉,但我只能这样。”
说话间他看了眼时间,催促道:“明楼应该早早的给过你一颗‘毒药’吧?明镜同志,赶紧吃,你信不过我总信得过你弟弟吧?”
毒药?
明楼给的毒药?
明镜看着对方,暗自权衡起来。
她当然信得过弟弟——在她“暴露”之前,明楼就给过她一颗毒药,现在眼前这个人让她吃那颗毒药?
“那不是毒药,那就是上次为您准备的假死药,只不过我没说,您的司机吃的也是这个。”
明镜闻言,尽管犹豫,但看对方还在催促,遂从手包中掏出了小药瓶,看着里面的药丸,深呼吸一口气后将其吞下。
对方突然问:“我说这是剧毒的氰化物您怕不怕?”
明镜神色不变:“不怕。”
对方讪笑起来:“开个玩笑,这是假死药——”
此时的明镜意识已经模糊起来,对方见状便快速道:
“明董,好好睡一觉——我叫张安平,您的同志!”
明镜强撑着要将对方的容貌彻底的映入眼帘,但她可不是一个叫郑英奇的狠人,又怎么顶得住假死药的药效,随着眼皮的合拢,整个人的呼吸、心跳全都进入了停顿状态。
此人自然是张安平,他担心明镜,便亲自出现在了这场车祸中。
随着明镜的假死,车祸也进入了最后的关头。
张安平将两人搬下车,交给了紧随后面的汽车后,驾驶着汽车倒退后重新起步,而此时一辆超载的汽车也从左侧的远处驶来。
车速起来以后,眼看着两辆汽车就要相撞之际,张安平快速的跳车,在他跳车后,两辆汽车发生了惊天的碰撞。
狼狈的张安平跑到了另一辆车前,催促道:“快!”
车内的老岑正在“折腾”司机师傅,他必须要按照张安平交代好方案,给司机营造伤势。
听到张安平催促,他为难道:“安平,明镜同志……还是你来吧!”
张安平一听,心道明楼这不得弄死我啊?
但吐槽归吐槽,他还是上前:“明镜同志,对不起了啊!”
说完,辣手摧花,在明镜的身上做出了多处骨折之伤。
“快把人放外面!”
两人将司机和明镜又从车内抬了出来,做出了救援后放在地上的假象,张安平在碰撞后的汽车上折腾了一番,将强拆救人的假象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