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语欢攥着酒壶,摇摇晃晃的爬上了屋顶,周行钰站定在檐下,以防晏语欢摔下来,江祁年走来抬头看去,又将目光落在了周行钰身上。
“郡主为何醉酒?”
周行钰冷面冷语道:“不知。”
晏语欢转头看向屋下,见江祁年也站在那处,笑意难以收敛,坐在屋顶上大手一挥道:“洒下去的食饵就那么些,那些鱼儿不够吃,便会想方设法的抢夺,这一抢夺,资源就不够分配,总有饿死的,翻了白肚飘在那水面上,待有人来看到,便会给他们收尸了......”
江祁年淡定自若的爬上云梯,坐在了晏语欢身边,勾唇道:“若不是高门大户府中瑶池,而是山野林间的溪涧或是小河,境遇又会不同。”
晏语欢身子疲软的靠在江祁年怀中,脸颊被酒熏的泛红,她眼中倒映着不远处九骓堂的火光,笑着问:“如何不同?”
江祁年温笑道:“山野林间,偶尔会有人去打窝钓鱼,那里的鱼儿并非日日都有食物,因着野外的关系,也不会有人发现死了几条鱼,那些鱼儿就像是从未来过这世间一样,连登记造册都不必。”
晏语欢歉疚的笑了笑,说道:“你就像是高门府中豢养的鱼儿,而你原本可以做自由的,无拘无束的,在山野林间的做一条自在畅游的鲤鱼,却偏偏被我一把火烧到了这里来....”
江祁年看向九骓堂方向的大火,静默了半晌,说道:“只要郡主和奴说,奴一定会帮郡主揪出那些蛀虫,可郡主非要选择一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郡主就这么不愿意相信奴吗?”
晏语欢抬脸看着江祁年,眸中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她看不分明眼前人的神色,只笑吟吟道:“我想要证明给自己看,没有你....我照样可以办成事,没有你,我也能在这个陌生未知的时代,活的风生水起。”
晏语欢自从被推倒后醒来,常说一些谁也听不懂的怪话,唯独这句话,江祁年倒是懂了五六分,每个人都是头一次活在这世上,这世界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未知的,陌生的,每过一天,都像是完成了一次冒险。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
“好,我不明白。”
不知过了多久,江祁年听到怀中人呼吸均匀,甚至打起了呼噜,不禁无奈的长叹一声。
“纵使前路多波折,祁年陪您。”
这大火直至日落才彻底扑息,九骓堂被烧成了一片废墟,晏语欢踏进九骓堂,下人们纷纷恭敬行礼:“郡主毋恙。”
晏语欢故作焦急的问道:“找到失火点了吗?”
江祁年跟进来,左右环顾了一番,下人摇了摇头,说道:“并不是室内失火,方才潜火队来了,说像是从九骓堂屋顶那棵歪脖子树上烧起来的。”
“晏府的家丁奴仆,都参与救火了?”江祁年转身问道。
下人思考了片刻,肯定的点头:“是的,九骓堂立于整个晏府的最中央位置,今晚有西北风,若是不赶紧将火灭掉,西北风一吹,会波及其他屋房,因此几乎是所有人都出动灭火了。”
江祁年和晏语欢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
站在那棵歪脖子树下,看着被烧的光秃秃发黑的树干,晏语欢轻挑眉峰,转过身却满面的无奈道:“大家真是辛苦了,本郡主让春桃给大家做了青梅雪酥山,降降身上的火气。”
江祁年虽坐在一旁,却观察着那几个管事的,有几个管事的,似是换了身衣裳。
周行钰搬来一把椅子搁在九骓堂外,晏语欢坐下后遂对着春桃招了招手,待春桃到了近前,方才与其耳语。
春桃弯着腰听了多时,不住的点头,随即便带着晏青前往后院,众人甚是疑惑,这后院大多是仆从们住的地方,不知春桃带人去那里做什么。
“夫人?”下人中不知谁唤了一声。
众人纷纷往后看去,只见晏云漪带着十几个虎贲卫走来,晏语欢未料到晏云漪会来,在她们所商议好的剧本中,没有这一环。
江祁年及众下人颔首行礼:“夫人懿安。”
晏语欢随即起身:“母亲。”
晏云漪点了点头,身后的虎贲卫押上来一个仆从管事,那管事晏语欢见过,姓陆单名一个永,平日里最是喜欢打骂下人,在府中的十位管事中,算是最不得人心的一位。
“九骓堂失火一案,本夫人已查清,就是这位陆管事,不满自家表兄去不了庄子上做庄头,因此纵火,意图报复。”
晏云漪转过身看向跪在地上的陆永,一字一句道:“此人嚣张绝伦,从前便利用府中关系,指派自己的亲戚去接手肥差要差,前些日子咸水盐庄上那位作恶多端的庄头赵柱,便是他的亲戚。”
晏云漪不愿让她彻底肃清晏府。
晏语欢闻言皱起眉头,眸中情绪晦暗不明,她攥紧了拳头,晏云漪闹这么一番,又拎出来一个典型犯,不过是为了哄她开心罢了,晏云漪根本就没想过配合她将晏府那群蛀虫都清理出去。
晏云漪勾唇看向晏语欢,说道:“此人不仅徇私舞弊,还利用晏府的名声在外赊账闹事,对下人非打即骂,竟然能还敢在府中纵火,欢儿,今日母亲替你料理了他。”
晏语欢抬手道:“且慢,我想问陆管事几句话。”
陆永疑惑又震惊的抬起头望向晏语欢,晏云漪笑着问:“还有什么要问的,母亲帮你问。”
晏语欢面对晏云漪毕恭毕敬的躬身道:“母亲,女儿想要私审陆永,不知母亲可否行个方便?”
“何至于私审?”晏云漪从容笑道:“欢儿都赶上公堂衙门问案子的了。”
晏语欢也回以笑意道:“母亲,人我就带走了。”
晏云漪并未阻拦,眼看着晏语欢吩咐周行钰,让其带着陆永离开,心中却明白,不超过三日,这孩子肯定会找到她这里来。
到那时,也不知是怎样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