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云漪让慧娘注意着巽芳阁的动静,不多时慧娘便回来禀报。
“夫人,郡主将那陆永关在了巽芳阁偏房中,将四面窗户和门都钉死了,虎贲卫将那处围的密不透风。”
梳妆台前,晏云漪拉开匣子,将取下的钗环放置其中,闻言顿了顿手,转头看向慧娘:“欢儿并无我的手令,如何调动的虎贲卫?”
慧娘如实道:“是二公子带领虎贲卫围住了巽芳阁。”
“晏青?”晏云漪先是一愣,旋即笑了,随手合上匣子道:“这小子和他父亲倒是一个样子。”
想当初,晏无忌得知妹妹晏云漪受辱让位,便单枪匹马提刀闯宫,连李徵身边的亲卫都敢杀,甚至把刀架在了李徵的脖子上,只为了给妹妹讨一个公道,是个当之无愧的护妹狂魔。
慧娘迟疑片刻,遂道:“夫人,若是郡主真的审出了什么,您打算怎么做?”
晏云漪唇角微弯,说道:“若是她真能审的出来,我还真就放心的将这晏家的一切都交于她的手中了。”
这府中的十位管事,都是积年的老人,有六个都是从前东宫的人,还有四个是将军府出来的老人,都是些滑不留手的,想从这些人口中听一句实话,靠吓唬用刑,那是不可能的。
晏语欢自然知道这一点,便没打算去逼供什么。
她双臂环胸站在偏阁门前,环顾了一圈这密不透风的铁桶。
虎贲卫玄甲丁零当啷的碰撞声渐渐靠近,晏语欢勾唇道:“你说,在这样阴暗静默的环境中,他能坚持到几时啊?”
晏青走上台阶:“即便是军中在战场上搏杀过的战士,在这样的环境中,也撑不过半月。”
“那歪脖子树上的火,是你放的。”晏语欢道。
“所以...”晏青侧身看向晏语欢,说道:“姑姑在说谎,可她为什么要说谎?”
晏语欢如今所想的,并不是晏云漪为何说谎,而是晏云漪为何要突然出来横插这么一脚。
“欢儿,你想要做的,便放手去做,哪怕是将天捅出个窟窿来,为娘也能替你顶回去。”
“为娘会用自己的方法来帮助你。”
这两句话,和晏云漪说这两句话时的神情,在晏语欢脑海中萦绕,总觉得不太对劲。
晏语欢摇了摇头,道:“二哥,帮我将这里守住,每日只需要从门下的小洞给他递进去饭食即可。”
晏青点了点头,心中却颇有触动,许久没听到晏语欢唤自己二哥了,从前经常如此唤他,大多数是要他帮忙达成一定的目的,自从被江祁年推倒醒来后,就没再唤过二哥,都是连名带姓,却没有半分不敬,而是久违的平等共处。
从前江祁年素爱侍弄花草,功夫下的要比花园的工匠还深,只因在这府中唯有花草相伴。
江祁年立于院中,看着自己当初培育出来的一株绿菊花苞,如今已经绽放。
身后脚步声渐近,江祁年微微侧首,余光见着那抹身影,不自觉的勾起唇角。
“江祁年。”晏语欢走到江祁年身边,扶住要向他行礼的手臂,说道:“咱们屋里说。”
“郡主是怀疑夫人揭穿陆永中饱私囊,还将纵火一事扣在陆永头上,是不想您动摇府中老人的根基?”江祁年轻摇折扇,单手执茶盏淡淡轻呷,语气也是随意中又带着些许的笑意。
“所以我娘选择用一个陆永,换其他人。”晏语欢觉得这个解释,是目前为止最合理的。
晏云漪若是真的打的这个主意,就是摆明了不想因为下人和自己闺女闹不愉快,这才想到了这个计策,晏语欢想到此处,倒是真想告诉晏云漪,她想错了。
晏语欢,不是一个顺势而为的人。
江祁年似乎不赞同这个说法,摇了摇头后淡然道:“郡主,这其中有一处说不通。”
“说不通?”晏语欢疑惑道:“语言清晰逻辑通顺,哪里说不通?”
江祁年收了折扇,在桌上轻敲了两下道:“晏夫人生平最宝贝郡主这个女儿,为了郡主不惜冒着欺女霸男的罪名,将郡主看上的男子用阴谋用强抢,一个个的都带到了郡主面前,如此为了郡主不顾一切,还在乎那几个积年的奴才?”
晏语欢的目光始终落在江祁年那张可堪绝色的脸上,重点早已偏离,如今突然被反问一番,如同被南宫问雅摸了脑袋一般,呆呆愣愣的张开了嘴:“啊?”
江祁年甩手展开折扇,用扇面挡住了晏语欢的脸,说道:“郡主若是来找奴排忧解难的,风月之事,便容后再议,如何?”
晏语欢闻言眼睛都瞪直了,一把拉住江祁年的手,激动道:“我突然发现,从盐庄回来,你就再也没有故意勾引讨好我!”
“郡主。”江祁年沉默片刻后,语气低沉的唤了声道。
晏语欢这下才算是老实了,忙将手收回来,笑眯眯的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娘根本就不是为了保那些管事?”
江祁年反问道:“郡主觉得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晏云漪平日里多么宠爱这个女儿,整个玉京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压根犯不着为了一些老奴才,和自己的闺女犯了龃龉。
晏语欢撑着下巴细细琢磨了一番,又想到晏云漪说的那番话,突然福至心灵,头脑瞬间清明,说道:“我明白了,我娘不是为了保老人根基,而是为了让其他的狐狸露出尾巴,如今十个管事中,我不知道有几个管事参与其中,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放松警惕,而先抓一个陆永,让他们认为陆永将此事一力抗下,才会慢慢松了防线!”
江祁年勾唇反问:“如何见得?”
晏语欢哼笑了声道:“你不懂,这叫母女连心。”
从未感受过母爱的晏语欢,她总不会潜意识的代入女儿的角色,因此也就不会第一时间从母爱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总要有人来提醒点破,否则真的会有误会龃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