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
寨墙之上,关羽看着敌人就这样如此莽撞的冲锋,便直接下达了放箭的命令。
一声令下,箭雨遮天蔽日般掩盖了半边天空。
紧接着“休休”声不断,向下坠落,落进了冲锋的荆州兵人群之中。
顿时营寨外的荆州兵中惨叫连连。
“啊啊啊啊!”
“我中箭了。”
“救命!”
“痛煞我也!”
人群不断有人中箭倒地,原本黑色的洪流仿佛出现了缺口,很多地方都人仰马翻,一个人倒地带翻了一群。
前排的士兵们直接崩溃,丢下武器装备纷纷逃跑。
第一波试探性进攻才走出了第一步,就因为箭雨而匆匆扔下数百俱尸体败逃回来。
纵观历史,能够顶着箭雨还面不改色的军队屈指可数,这种被箭失一射,就立即逃跑的军队才是冷兵器时代的常态。
蔡冒也并未愤怒,在稍微休整了约半个时辰之后,他就又换了另外一种思路,重新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这一次前排的士兵们不再举盾,而是撑着大片木板。
在木板阵下方还有士兵们用扁担和竹筐担着大量泥土,或者背负着麻布袋子艰难前行。
这是攻城的一种方式,名字叫做筑土堙塞,用木板掩护士兵到城下,再用竹筐担泥土在城下堆积,等到城下的土壤有城墙那么高,形成一个斜坡,就能够直接冲到城楼上去。
根据《史记》记载,项羽伐齐的时候,就亲自背着木板,身先士卒,保护士兵们到城下填土,最终攻克了城池,消灭了田荣自立的齐国。
只是筑土堙塞费时费力,在汉朝云梯这种东西发明出来之后,就已经很少有人再用这个办法。
不过攻打没有城墙那么高的营寨,还是很适用。
“放火!”
关羽见到此情此景,冷然一笑,丝毫没有惧怕。
很快营寨外就有大量木板方阵云集过来。
密密麻麻地聚集到了营寨下方。
而营寨上的士兵们见他们过来,便立即往外泼洒鱼膏油脂,扔出薪柴,最后数百根火把丢下去。
顿时那些木板便燃烧起了熊熊烈焰。
荆州兵们见木板起火,纷纷扔下木板逃跑,又被射杀不少人。
最后蔡冒黔驴技穷,选择了用木板掩护士兵们到营寨近前,然后用木梯强行攻打营寨的办法。
用火攻虽然能破木板,但火攻距离很近,只要用木板保护士兵到营寨外,再举着盾牌扛着木梯杀过去,就能够靠近到寨墙下了。
虽然这样还是有那么二十多米的弓箭射杀范围,可相比于之前上百米的死亡区域,已经算是安全了许多。
这一招果不其然还算是奏效了。
只是蔡冒低估了营寨防守军队的厉害,在那段百来丈的营寨木制栅栏上,关羽军踩着后面的云台与他们殊死搏斗,最后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从日中三刻一直打到傍晚天黑,营寨外到处都是散落的荆州兵尸体,足足有一千多具,可谓是让蔡冒损失惨重。
数波进攻都被击退之后,也让蔡冒意识到这片营寨里的守将是个狠角色,不容轻视。
他当即对左右亲卫说道:“此营是何人驻守?”
“未打旗帜,倒是不知。”
“鸣金收兵,差人去问问,荆州又什么时候出了这等厉害的守将。”
“唯!”
很快蔡冒亲兵就敲响了金钲。
数千正在攻营的前军将士们顿时松了一口气,如潮水般向后退去。
一骑从人群中涌出,来到营寨外大喊道:“太尉想问,此营寨中的守将是何许人也!”
关羽站到了寨墙上,俯瞰下方,凛然而立,然后冷冷说道:“寨下之人听着,告诉蔡冒鼠辈,某乃河东关羽,关云长是也!”
关.....关云长?
寨下蔡冒亲卫只觉得震惊不已,不是畏惧关羽的名头,而是震惊于关羽为什么在这里。
但此时他也来不及多想,连忙调转马头回去禀报。
“什么?”
很快蔡冒就得知了消息,同样震惊无比,瞪大了双眼:“关羽居然在这里?”
“莫非刘备使诈,故意骗我们去了西川?”
一旁胡政大惊。
蔡笃忙道:“这不可能,斥候们查探亲眼见到他们离去,何况秭归不是已经被我们占据了吗?”
“那关羽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此地?”
胡政惊愕不已。
蔡笃沉思道:“此地只有一万人马,会不会是刘备入西川之前,担心他一走,伯父就立即攻打荆南?刘备与刘琦交好,未尝不是担心这一点,所以才派关羽领一万人留下来。”
“有这个可能。”
蔡冒连连点头道:“难怪荆南会突然多这么多人马出来,确实是棘手。不过只要不是刘备大军就行,他没有船队,走陆路回荆州,最少要月余,就怕在这一月之内,不能平定荆南啊。”
胡政眼珠子一转,说道:“太尉,传闻关羽素来倨傲,常蔑视天下英雄,见人都称其为鼠辈,看谁都像是插标卖首,如此狂徒,必中激将法。”
“你的意思是?”
“可差人去阵前约战,若他出来应战,我们埋伏弓手,将其射杀!”
“这......”
蔡冒迟疑道:“此法阴损,若传扬出去,恐天下人耻笑尔。”
胡政劝说道:“《韩非子》曾言:“繁礼君子;不厌忠信;战阵之间;不厌诈伪。”两军打仗,若只顾及名声,岂不闻宋襄公之事乎?何况成王败寇,人们只会去嘲笑打败仗的人,谁会去嘲笑打胜仗的人呢?”
“嗯。”
蔡冒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玉衡之言,甚为有理,就按此法办。”
“唯。”
胡政便去传达命令。
一旁蔡笃动了动嘴唇,但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他的职责并不是去内部搞破坏。
何况关羽名声在外。
若是这么简单的激将法都中了,那就只是虚名而已,帮他何用?
很快片刻后,就有一骑越众而出,那人身披黑甲,体型魁梧,膀大腰圆,手持一把大斧。
蔡冒一看,大笑道:“这不是我帐下悍将邢道荣吗?”
“是的太尉。”
胡政已经回来,连忙说道:“刚才卑传令诸将,问谁敢出战,邢道荣一马当先,此人善使一柄梨花开山斧,有万夫不当之勇,即便不能胜关羽,也必能引他入埋伏。”
“善!”
蔡冒微微一笑,抚须点头。
这邢道荣乃是零陵太守刘度手下悍将,之前刘磐以诸葛亮之计收服长沙郡,但其它郡却要强攻,因此刘度与刘磐的军队交战。
只是刘度不敌,零陵被攻破,便只能带着手下逃入武陵郡内,顺着沅水逃回南郡,手中数百残军也归了蔡冒。
而这邢道荣颇为勇武,深得蔡冒喜爱,可惜因没有立下什么功劳,便暂时只是个军中司马而已。
此刻邢道荣悍然纵马而出,自然是想建功立业,被蔡冒看重成为荆州上将。
不过现在双方的对垒,并非贴靠在一起,因营寨有高橹,在高塔上射箭,射程远在百步之外,所以蔡冒的部队在二百步处列阵,差不多二百八十米的样子。
邢道荣单骑驰骋,奔到两军阵中间,差不多百步左右,这个距离关羽营寨高橹上的弓手已经能够将他射成刺猬。
只是关羽见他一人出阵,就没有下令射杀。
毕竟当时弓箭远距离射击虽然最远能达到二百米开外,可那样往往容易失了准头,所以即便是训练有素的弓箭手,有效射程也一般在百步之内。
而能够把箭射出百步之外的人倒是比比皆是,但要做到百步穿杨,箭无虚发,可谓是屈指可数。
邢道荣在百步外,营中又没有黄忠、太史慈这样的射箭高手,要想射杀他就得用大面积覆盖,甚至人家还有可能逃跑,为了一个人,浪费数百上千支箭,实在是不值当。
并且关羽也想看看那人一个人跑到两军阵前,想做些什么。
就看到那邢道荣来到阵前,单手持着大斧,在营外耀武扬威,对营寨上大喊道:“关羽匹夫,可敢出来与我一战?”
“哦?居然有人要与我阵前鏖战?当真是少见,周仓,取我刀来。”
关羽见此情形,顿时觉得新鲜。
自从他万军中斩颜良以来,天下人已经几乎无人再敢阵前挑衅他,没想到今日还有送死的,不由手痒难耐,想要出去斩杀此辈。
“父亲。”
一旁关平连忙说道:“此狂徒不过是一宵小而已,若是父亲亲自迎战岂不堕了父亲名头?孩儿愿往。”
“呵呵。”
关羽抚须笑道:“自我杀袁绍大将颜良之后,世人焉有如此胆大妄为者?我料这不过是敌人奸计,想诱我出去,设伏杀于我罢了。”
关平不解:“那父亲为何还要出寨与他们交战?”
关羽解释道:“如今我也不知道你大伯现在到了何处,我们在益阳便是为了拖住那蔡冒,让你大伯袭扰后方,若是只守不出,蔡冒久攻不克,万一他退兵或者去了它处就不好,不若羊装中计,拖延时间,也能让你大伯顺利攻取江陵等地。”
“可.....”
关平还是担忧不已。
关羽却道:“无妨,我心中有数。”
说罢令人拿他青龙刀,牵来赤兔马,很快打开营寨东门,单骑驰骋而出。
来到寨外,与邢道荣相距十丈而视。
邢道荣见关羽真的出来,看到他那两米多高的庞大身躯,以及比自己战马还要大两圈的赤兔马,顿时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以前都听说关羽神勇,天下不服者不计其数,但等见了真人之后,才发现对方好像有那么亿点厉害。
毕竟关羽身高两米零七,体重二百多斤,膀大腰圆,乃是一名万人敌的勐将。
光看这外表卖相和气势,就足以压倒太多人。
而根据后世考古所知,汉代男子平均身高一般在一米六八左右。
那邢道荣也不过是一米八多,虽长得颇为雄壮,但比关羽矮了一个半头,面对这两米多高的巨人,自然是感受到很大压力。
不过好在临行之前,胡政也吩咐,只让他先用言语辱骂讥讽关羽,惹得关羽大怒来战他,只要他能够接下关羽两三招,然后羊装不敌,立即撤退,引关羽至弓手范围即可。
所以邢道荣不需要真和关羽对打。
此时邢道荣见关羽真的出了寨门,咬咬牙,便按照原定计划大喝道:“关羽匹夫,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你不过是个河东卖枣的,焉敢来我荆州逞凶?”
“你这无名小辈,当真是狂妄,竟敢来挑衅于我?”
关羽冷喝道:“何方鼠类,报上名来!”
“说出吾名,吓汝一跳!”
邢道荣手持大斧朗声道:“我乃零陵上将军邢道荣!”
“哦?”
关羽大笑道:“听说刘磐派人攻打零陵,零陵太守刘度带着他部将邢道荣狼狈而逃,莫非就是你?”
邢道荣狡辩道:“那是城里有内应,破开了城门,否则刘磐黄忠之流,来一个我杀一个。”
当时刘磐派人攻取零陵郡,因零陵郡有世家大族就像刘泌寇封一样,投奔了刘备。
所以刘度守城之时,趁夜让城里世家大族打开了城门,刘度这才狼狈逃窜。
此刻关羽说出邢道荣的战败光辉历史,他自然要给自己脸上贴金。
“笑话,被人杀得落荒而逃,却敢于跑到我阵前大放厥词,当真是狂妄!可惜我这青龙宝刀,要斩汝这无名鼠类的头颅!”
关羽眯起了眼睛,他知道蔡冒也许是想设计杀他,但这是在弓箭射程之外,那便将计就计,拖延时间,也免得蔡冒久攻不下,退兵离开了埋伏圈。
邢道荣喝道:“休得啰嗦,别以为你有名就真的厉害,今日遇到我邢道荣,就是你的死期?”
“哈哈哈哈。”
关羽像是被逗笑了,说道:“就凭你?”
“不错。”
邢道荣高声道:“零陵人谁不知道我邢道荣神勇无匹?”
“哦?”
关羽乐呵呵地道:“有多神勇?”
“待会你就知道了。”
邢道荣强大喊道:“不过听闻你已年近五旬,我也不欺老,让你先出招就是了。”
他打定主意,一旦关羽催马过来,就立即勒马转身逃跑。
反正只要把关羽引过去,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哪料到关羽却故意在拖延时间,眯起眼睛和他聊起天来:“你这鼠辈,也配让我先出刀?”
“笑话,若我一斧把你站于马下,世人还不说我欺你老迈无力?”
“我虽年近五十,但杀汝如探囊取物尔。”
“吹牛!有能耐你来呀!”
邢道荣骑在马背上逞口舌之快,就是迟迟不动手。
后方蔡冒眼见二人喋喋不休,絮叨不停,抬起头看了眼天色,皱起眉头道:“这邢道荣怎么还在与关羽纠缠?”
胡政他们离得远,不知道二人对话,便说道:“也许是在言语挑衅关羽,再等等便是。”
“还等下去,天色都快暗了。”
蔡冒不满道。
他们从午后攻营,连续攻打了数次,已经打了两个时辰,现在是下午哺时末刻,日入初时,也就是下午四点多钟接近五点的样子。
再磨磨蹭蹭下去,天就要黑了,他们就得撤兵回营。
可那边邢道荣还在摇唇舞舌,和关羽磨蹭了七八分钟,就是不见两个人打起来,让后面的蔡冒很是不满。
“催促邢道荣!”
胡政见此,便下了命令,让人擂鼓助威。
很快鼓声大作。
邢道荣听到后面催促,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既是如此,看斧。”
说罢催马而来,将手中大斧高高举起,借马力一斧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