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说:“由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三司合议,将各级承审官员拿下定罪,将凶手缉拿归案,依律判处。”
三司领旨,最后将此案定性为“草率定案,证据无凭,妄坐入罪”而非“故入人罪”,则已给涉事官吏网开一面了。
军机大臣魏馥救出黄喆与顾奵。
三司上奏:巡抚方晏降调、留任;县令郝琯被革职,发往军台效力;季焱、季淼被发配新疆。
皇帝见奏,说:“方晏劳苦功高。现在家丁忧,不予处罚,其余者按上奏内容办理。”
刑部无罪释放刘犇。全国张贴告示,通缉凶手虞瑁。
刘犇得知黄喆与顾奵,被魏馥救出,未受到处罚,出狱后翻入室内,将黄、顾二人杀害,然后投案自首。
后刘犇被罚迁徙至黑龙江,永不得回原籍。
甄龙左眼被打成了瞎眼,气得肺都快炸了,打算采取报复行动,发誓要将虞瑁和祁原置于死地而后快。
尽管甄龙的眼伤还在疼痛之中,但还是忍着痛,召集众人一起商议下一步应该如何办。
巴堒出了一个狠建议,说:“官府正在悬赏通缉虞瑁,不如把他抓起来,直接送给官府。至于祁原这个家伙,也要把他抓获,用一点点私刑,将他一块儿处置掉,不知不觉地。”
甄龙从其言。
且说虞瑁知道官府正在通缉,便与祁原一起到开江躲了起来。
自以为地势开阔,粮食充足,交通四通八达,官府来捉拿,随时可以逃跑。安心守坐,可保无虞。
祁原不无担心地说:“官府也许不知道,但甄龙是我们的死对头,他知道我们的行踪。所以呆在这里,可能不安全。为保险起见,另外寻一处隐密地方。”
虞瑁点头同意:“嗯,有道理。”
时值寒冬,回家收拾棉衣。妻子苏嫱闻之,知道虞瑁要走了,出来问:“夫君欲往何处?”
虞瑁向苏嫱具告祁原之谋。
苏嫱说:“他这么说,你就这么做吗?没有防备心,到哪儿都不安全。你走了,我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想当初,在赵府时,你逃出了以后,若不是曾埭相救,全家人早就没了性命。”
见苏嫱如此之说,虞瑁犹豫不决,几天都没有出去。祁原入内又说:“再不想办法,必受其困。”虞瑁说:“我想远出不如坚守。”
祁原知虞瑁舍不得美貌妻子,遂又说:“甄龙那儿,给他说点好话,花点银子,请求他的原谅,让他保一保我们,如何?”
虞瑁然其言,又入内对苏嫱说此事。
苏嫱哭着说:“夫君若走了,祁原等人能够保护我们妻儿老小吗?显然不能。夫君以前程为重,请勿以妾身为念!”
苏嫱说完,就大声痛哭起来。
虞瑁闻言愁闷不决。
苏嫱说:“夫君可要为我们考虑,不能因为旁人之言而舍弃我们于不顾!”
虞瑁说:“你这么说,我哪儿也不去。”
从苏嫱那儿出来,虞瑁对祁原说:“现在这个态势,到哪里都不安全。再说甄龙这人,生性凶恶,现在去求他宽恕,无异于羔羊投入狠群。与其如此,不如就在这样耗着。要是你害怕,你就走吧!”
听了虞瑁这么说,祁原退出,感叹道:“唉!不久我等将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虞瑁终日不出房门,只同苏嫱等妻妾饮酒解闷。
甄龙已打听到虞瑁住处,是在开江一处十余公顷的庭院。
由于该院房屋高大,装饰华丽,面积太大,围墙高厚,又不清楚虞瑁究竟躲在何处,因此不敢贸然行事。
于是,召集伙计、家丁等数十人精干打手,乔装成普通百姓,闲散地聚焦在庭院周围,等待时机成熟后再行动。
甄龙又把周睿、马骉、郑戬请来,共同抓捕虞瑁。
见周围出现许多陌生面孔,管家沈元、伙计邵布、许成甚是惊慌。
进来拜见虞瑁说:“虞总,您过去与耿岘曾有过婚约。今日我等势危,而耿岘势强,何不寻求其援助?”
虞瑁依其言,即日修书,叫沈元、邵布和许成带着,躲过甄龙耳目,悄悄拜见耿岘,呈上书信。
耿岘问:“虞瑁昔日杀我使者,赖我婚姻,今日又来找我帮助,为何?”
沈元答:“实为甄龙奸计所误,请耿总掌柜谅解!”
耿岘显然对虞瑁不太满意,说:“哼!若不因为被朝廷缉拿,又被甄龙所困,虞瑁岂肯以女许我儿?”
邵布说:“耿总若不相救,恐怕唇亡齿寒,也会殃及您的。”
耿岘最后摊牌。“虞瑁反复无信,不可信也。你们回去告诉虞瑁,叫他先把女儿送来,让我相信后,我再想办法救他。”
沈元、邵布和许成只得告辞。回来时,被发现,受到围攻。沈元和邵布得以逃脱,而许成却被郑戬抓住。来见周睿,周睿押其见甄龙。
经过严刑拷打,许成供出求救许婚一事。
甄龙听后,大怒,遂把许成关了起来。并叫小心防守,不许任何人出入。如有放走虞瑁的人,从严罚处,众皆悚然。
周睿回来,对马、郑二人说:“我等是外人,一定要更加小心,勿犯规矩。”
郑戬嘀咕:“我捉了一个奸细,不见甄龙有奖赏,反而来吓唬,为何?”
周睿再三强调纪律,安慰郑戬,说:“非也。甄总能力强,他应知晓。若没有纪律,怎么服人?弟勿犯之。”
马、郑二人应允而退。沈元和邵布回来见虞瑁,具言耿岘先欲得妇,然后再相救。
虞瑁有些发愁,问:“如何送去?”
沈元说:“许成已被抓,甄龙必知我情,防范更加严格。若非虞总亲自护送,谁能出去?”
虞瑁又问:“今日就送,怎样?”
邵布说:“今天日子不吉利,犯冲。明天是个好日子,宜已出门,可去。”
虞瑁站高处从窗户偷偷往外观察,见院外到处都是甄龙的人,心想哪里走得出去。心中郁闷,只是饮酒,排解忧愁。
连续十几日,甄龙仍然没有寻到突破口,急召众人商议。
梅夡说:“前些日,捉到许成,他该熟院内地形,且悉虞瑁住处,叫他带路,不就行了吗?”
甄龙叫人把许成押来,家丁去了又回,跪报:许成已上吊自尽。甄龙有些灰心丧气地说:“这下该如何是好?在这里每天耗资甚重,不如暂且回去,让官府的人来抓。”
巴堒说:“不可,虞瑁现在如笼中之兽,只可进不可退。那祁原虽有谋略,但虞瑁未必肯听他的。作速攻之,虞瑁可擒也。”
提到祁原,甄龙摸了摸瞎了眼睛,甚是来气,遂同意巴堒之言。
梅夡眨了眨眼睛,狡诈地说:“我有一计,虞瑁可捉。”
巴堒猜测:“莫非用水淹?”
梅夡说:“正是此意。我观这所院子处于低洼地带,其边上有一条小河,可放水淹之。”
巴壵及时制止,说:“不可,恐怕伤及无辜。”
见巴壵否定了自己建议,梅夡有些不服气地说。“那你说应该如何办?”
巴壵说。“可以火攻。这所院子院墙及高,又是独立的,与周围房屋不相连,可用火把这院子烧起来,虞瑁自然要跑出来。”
甄龙大喜。即令家丁准备柴火,择日纵火。
对其计谋,虞瑁全然不知。与妻妾痛饮美酒。因酒色过伤,形容憔悴。一日取镜自视,大吃一惊:“我怎么成了这样,肯定是纵酒过度。”遂讨厌酒水,亦叫众人也不得饮。
某日,虞瑁的一个伙计,叫高登,与人赌博,赢了银子,想庆贺。便邀约宋岳、吴为饮酒,恐虞瑁见怪,给其送了一壶酒。
虞瑁相当生气,便要责罚高登,说:“我刚说了戒酒,你却拿酒来,这不是与我作对吗?”
宋岳、吴为求情。虽然免于棒打,却罚了五十两银子,相当于高登一年工钱。确实罚得相当重,众人无不丧气。宋岳、吴为探望高登。
高登哭诉:“若不是你们求情,罚了银子不说,还要挨板子。”
宋岳也很生气地说:“虞瑁只考虑自己,却不顾我们感受。”
引起了吴为的共鸣,吴为说:“是啊,兵临城下,他却寻欢作乐,想一出,是一出。”
宋岳说:“虞瑁无情无义,我们逃走,如何?”
吴为拍了拍胸脯,说:“那不成了逃兵了吗,不如趁夜晚虞瑁熟睡之时,把他活捉献给甄龙。”
高登同意吴为意见,说:“我赞成。”
三人商议定了。是夜,潜入虞瑁房间,见其呼噜震天,用绳索把虞瑁绑了。
虞瑁见此情形,显然很生气,说:“我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何反叛?”
宋岳气乎乎地说:“啥叫不薄,你只听妻妾之言。根本就没有把我们打点眼,让我们寒心。”
甄龙正欲叫家丁点火。突然家丁来报有人献虞瑁,甄龙止点,于外见。
只见宋岳、吴为、高登三人,把虞瑁押解过来。虞瑁长得高大,直叫捆得太紧了。甄龙说再叫就再捆紧点。
甄龙对宋岳、吴为、高登三人说:“你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带我们冲进去,把祁原也抓起来。”
三人本身对祁原没有好感,遂带甄龙等众人,冲进院内。见祁原正想逃跑,众人一拥而上,将祁原也绑了。
甄龙以手指祁原的鼻子怒道:“祁原,你小子,也有今日。敢把我眼睛打瞎,让你有好果子吃!”
祁原平静地说:“你心术不正,所以我要打你。”
甄龙以言攻之,说:“哼,我看你是妒忌我,却又无可奈何,对吧?”
祁原昂头地说:“少废话,要杀要刮,我不怕。”
甄龙遂叫人押至私牢折磨。但随即又有留恋之意,起身泣而送之。祁原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了。
虞瑁见周睿在场,对周睿不解地问:“我以前对你如何,你心里面清楚,如今见我被绑,为何不给我求情呢?”
此时,周睿一言不发。
虞瑁对周睿一通乱叫:“大脑壳,大嘴巴,周睿,你哑了吗?你才是天下最不信的,真不曾记得我帮你那么多了吗?”
见状,周睿仍然一声不吭、默默静听。甄龙遂叫人把虞瑁送至官府。
虞瑁手下的掌柜伙计,皆投甄龙。
少顷,有一名家丁来报:“祁原忍受不住折磨,在私牢里撞墙而亡。”
听罢此言,甄龙无限伤感。
后来,虞瑁从监狱里面逃脱。
甄龙闻讯,因知巴壵与虎哥,颇有交情,则叫巴壵,请虎哥帮忙,查找虞瑁下落,并杀之。
巴壵请虎哥,到酒肆中饮酒,具言其事,请求帮忙杀之。虎哥知虞瑁,为人歹毒,恶贯满盈,便点头应允。
数日之后,虎哥来见巴壵。
虎哥坐在椅子上,取下乌革囊,从中取出虞瑁之首,以刀截为脔。将一半脑袋,放在盘子中,递予巴壵。
巴壵惊恐,莫知所措,不敢接。
虎哥以刀分割,而食其肉,吃得干干净净的。便叫巴壵也吃,巴壵更不敢食。
虎哥笑了,探手取巴壵盘中者,又食之。虎哥不但敢杀人,而且还敢食人肉。巴壵因此而惊惧,也不足怪。
随后,虎哥以药点铁成金,点铜成银,并愿将此术授于任巴壵。
当然,巴壵不敢接受,并说了一番乐天知命的话。
巴壵说:“我听说有人,日得一缗,数口之家,寒衣绵,暑衣葛,丽日食膏鲜,自为逾分,常恐招祸,安敢学此?”
说罢,竟扬长而去。
巴壵非但不尚侠,且连富贵也不敢奢求。
且说甄龙得胜,设宴款待众人。其中,有一道菜,叫活吃甲鱼。
只见一只鲜活的甲鱼,背乌肚白,趴在红色调料的凉汤锅里,静静地,任由慢火在锅底下慢慢地煨。
汤水慢慢地热了起来,甲鱼便在锅里翻腾不止,痛苦地,大口地喝入辛辣的调料汤。片刻以后,一股撩人心脾的浓香,就从锅里沸腾而出了。
甄龙隆重地邀请众人品尝,并且赞不绝口地夸耀,说:“这就是我要你们吃的甲鱼,市面上是见不到的。”
席间,甄龙把周睿介绍给周义认识,并在其面前盛赞周睿之德才。
周义问:“你是哪里的人?”
周睿答:“我老家是踵州银城的。”
周义又问:“莫非盘龙村么?”
周睿又答:“我是八字沟村的,离盘龙村不远。”
周义再问:“我们还是老乡啊,可曾认识我爷周海吗?”
周睿点头:“我与周东家一个祠堂,他是长辈。我比您高一辈。”
周义说:“哦,那我以后叫你叔吧!”
周睿又点头,算是答应。
无意之中,碰见了本家隔房叔叔,周义喜出望外。
请其入内独与之相见。暗想:“甄龙在商团弄权,凡事我都做不了主,今得此贤德之叔,日后可有人帮助我了。”
遂赏给周睿黄金一百两。周睿称谢,静听,再点头。
甄龙回府,有一班师爷跟随。巴堒说:“周义把周睿当成叔,恐怕对甄爷您没好处。”
甄龙说:“论起来,周睿本来就是周义的叔叔,这没啥。周睿在眼皮底下,想要干点别的,并非易事,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何所惧哉?我所担心的是刘楚,他是周义亲近随从,又是与耿岘、范明是亲戚,若为内应,危害不浅。”
甄龙安排人诬告刘楚吃里扒外,欲将解聘刘楚。
刚好孟平来看望周义,碰见此事,就对甄龙说:“刘楚是清白的,岂因是耿岘、范明的亲戚而解之。”
甄龙撒谎,说:“这是周义的意思。”
孟平揭穿:“但据我所知,周义并不知此事。”
甄龙恼羞成怒,说:“孟掌柜,你一个外人,管我内部之事,做甚?”
遂不听其言,将刘楚解聘。刘楚无奈,给周义说了。周义闻之,无法阻止。刘楚只得走人。
股东董融对甄龙专权,愤愤不平。私下里向周义报告,甄龙瞒着东家,擅自解聘随从,应当罢免其老总之位。
甄龙闻之,遂叫邓孜带人,打断了董融之腿,并将其家砸得稀烂。上下听闻,无不惊悚。
师爷梅夡劝说甄龙,将周义取而代之。
甄龙说:“现不是时候。如今商团上下,股东、掌柜众多,人脉复杂,人心不齐,恐怕生乱,未可轻动。明日我当请众人赴宴,以观其动静。”
次日,甄龙大摆酒席,请众师爷、小股东、分掌柜等四十余人饮酒。闻甄龙请客,众人不敢不来。
开席不久,甄龙强迫喝酒。叫周义连喝三碗,周义不得不喝,已醉。甄龙再叫喝,周义已无法承受,倒在地上。
甄龙见状,并不怜悯。以脚踢之,周义不动。甄龙激怒,把酒杯倒满,从周义头上灌下来。口中念念有词:“我叫你装醉。”弄得周义醉得人事不醒,一身都是酒臭味。
酒席之中,众皆失色,无一人上前劝解。马骉坐在周睿旁边,见此这样欺负大东家,皱起眉头,睁圆怒目,欲上前帮忙。
周睿见了,急忙摆手阻止。马骉见周睿如此,便不敢动。宴毕,甄龙叫家丁将周义拖回,拖起像一条死狗那样。人皆见之,无不可怜。
众人各怀心事而归。
回来路上,马骉问周睿:“甄龙太欺负人,我要上前帮周义,为何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