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玉回去以后,把这个箱子看来看去,寻思道:“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箱子这么值钱呢?那人是不是在骗我,这可不一定。自己虽说对古董略知皮毛,但也只是针对古币,而对于红木却是一窍不通。这样,与其在这里瞎猜,不如花点钱拿到蓉州找专家鉴定。如果是真品,那我不是就发财了吗?”
不辞辛苦,路行六百里,风尘仆仆,赶到蓉州,找到专家,一看,说这个是普通的箱子,根本就不是所谓的红木。
这让庞玉傻了眼,算了一下花费,往返蓉州的盘缠,花费五十两银子,请专家的鉴定费一千五百两,一共花去了二千多两银子。这让囊中羞涩的庞玉无异于雪上加霜,本来口袋里就没钱,这样一花更加没有钱了。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碰头。”
没过几日,庞玉在街头摆摊算命,又与周睿相遇。
庞玉气乎乎地说:“哼!你这人,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干吗要骗我?那么一个破木箱子,害得我花二千两银子去鉴定。”
一听这话,周睿笑岔了气,笑得肚子抽筋。
一边捂着肚子,一边说开了:“你算命,算来算去,就没有算到这个箱子不值钱么?所以,你算命,我不信;我说的,你也别信。彼此几句闲话,只是逗个乐子而已,至于那么当真吗?”
这个看似玩笑的回答,让庞玉哭笑不得。
从此,庞玉发誓再也不给别人算命了,因为算命那都是骗人的把戏。弄不好,不仅骗不到别人的钱,反而被别人倒过来骗了自己的钱,不划算呀!
且说周睿担心王翽派人追赶,急忙叫收拾行礼起程。正行进间,忽然见高炽受伤而来。马骉引高炽见周睿,忙问为何受伤?
高炽说:“冯棣遇一人,欲抢财物,被那人失手杀死。后来,我去帮忙,与那人交手,就受伤了。那人着实厉害,武功高强。”
周睿问:“此人是啥模样?叫啥?”
高炽答:“长得挺魁梧的。不知其姓名。”
马骉闻言,怒不可遏,纵马当先,往明月山而来。迎面碰见一人,长得极其英俊。高炽指认,说:“就是他杀死了冯棣。”
周睿视之,却是崔煜。崔煜也认出了周睿、马骉、郑戬,遂翻身下马,与三人相见。周睿执崔煜之手而哭泣,问何故于此?崔煜细说前事。
原来,自从周睿送军火至山上起义军,甄龙动用官府力量,打散周睿商团人马以后,崔煜回到了苗俊处。
苗俊供应石材,以次充好,被官府查处,惹怒王翽。从此两人关系不和,又中了别人奸计,导致家财尽去,走投无路之际,苗俊自缢身亡。
之后,王翽想把崔煜招聘过去,但崔煜想王翽不惜人才,因此拒之。崔煜想起了周睿,到处打听其下落。知其投了王翽,马骉投了甄龙,郑戬占山为寇。
崔煜想又投王翽,与周睿相见,恐王翽见怪,便没有去。便四海为家,到处漂流。前日偶然此地,冯棣领人来抢劫,被我杀之。
又打听到周睿就在附近,崔煜便寻找,没有想到在此相遇。
周睿喜出望外,诉说前事,马骉、郑戬也分别具言。周睿说:“我初见崔煜时,就感觉有一种缘分,这是天意呀!”
崔煜说:“岂止是天意,更是事在人为。我云游四方,只感觉周掌柜,为人坦荡,善于识人、用人,把人的积极性调动了起来,让人有了成就感,所以我愿意跟随。”
人员俱齐,至附近村镇,寻一饭庄,办了酒席,聚了一聚。周睿见兄弟重逢,又得了崔煜,马骉又得了马瞻、高炽,欢喜无限。
席间,商议今后发展之路。曹政建议:“去踵州府银城县,那里地阔,四通八达,适合发展。可先建纸厂,成本不大,但利润极高。”
周睿说:“哦,我想起来了,银城有一个叫庹涛的人,他是我同乡,在那里有一家造纸厂,可先去看看。”遂往银城而来。
却说王翽,见周睿等人,走了不回,怒从心起,欲灭之。
林阡说:“周睿不足为虑,甄龙才是真正的对手,不可不除。范明现在还不强大。萧鑫在踵州、窦州一带,搞得风声水起,可以去结交,共同对付甄龙。”
王翽从之,遂写信一封。
仍叫朱寒为使,带给萧鑫。
且说萧鑫在窦州经商。闲暇时,甚是寂寞。遂带萧旺及数名随从,至卧龙山。一者进香,二者散心。山上有一座广德寺,藏在茂密森林中,使得寺庙清净肃穆。住在香客居室,游玩数日。
这日,和尚诵经悠扬,并无多少俗客拜佛。傍晚,吃过斋饭,月亮升起,单身步月而行,不觉信步走到山顶。见一块光滑大石,爬上,盘膝而坐,遥望远处群山,延绵起伏。
月色中,微风吹拂脸庞,逼得衣袂生凉。正待下石而回,忽见树林影里走出一个人来。萧鑫暗想:“好生奇怪,怎么有人来?”遂依旧坐下。
待那人走近时,萧鑫眯眼仔细一看,那人长相着实怪异,吓得萧鑫心惊肉跳。
只见:一张虎脸,两只鹰眼,两鬓毛发蓬松,凶神恶煞,宛如一只老虎逼近;双眉倒竖,犹似凶神下界。
萧鑫上前,欲打招呼。那人却自顾,高足阔步,昂首挺胸,擦肩而过。走不远处,竟自靠在一块凌空奇峭石崖嘴上,向山下大吼一声:“老天在上,难道我就此罢了吗?我只要三万两银子,便可成事。”
萧鑫听见吼得怪异,问道:“这位公子,你要三万两银子何用?”
那人说话粗鲁,把眼一横:“你这人,少管闲事,滚远点!哪知我心事?”
萧鑫说:“我看你难成这样,只是随便问问,何苦那么凶?若我给你三万两,如何?”
那人一闻此,下身跪拜,说:“我诚如小人,不知少掌柜如此应我。若能周济,三日之内,仍约于此地,还你六万,绝不食言。”
萧鑫说:“既如此,离此不远,我当为你谋之。”即叫那人跟随至客房拿银子。萧鑫令家仆付银三万两。那人接过,拱手而别,并无他言。
列位看客,你道这是啥来头?无缘无故借银两,与这素不相识之人,而且数目不小。当时,随从家仆见之,俱已目瞪口呆,也不知啥情况。
萧旺闻之,急得心躁,遂问:“少掌柜,来借银的这个人,何姓何名,居住何处?你知道吗?”
萧鑫说:“不知。我估计大约是做生意的人,一时遇见难处,在山上欲寻短见,所以借银与他。”
萧旺不无担忧地问:“未必。那万一是坏人,把银子拿去搞破坏呢?借这么多银子出去,怎么不同我商议呢?”
萧鑫说:“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坏人,谁没有一个难处?当时我也是头脑发热,如今反正借是借了,就当打一次赌。赌输了,我自认倒霉,不用你操心!”
不觉已过三日,至约定期傍晚,萧鑫束装前往,依旧坐在那块石头上。大约坐了一个时辰,天色已晚,正疑虑那人来与不来之际,树影里面果见一人大踏步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随从,背着一个大背箩。
那人问:“恩兄何在?”
萧鑫向那人挥手,说:“我在这里。”待那人走近,萧鑫又说:“没有想到你真的守信,办的事如何?”
那人说:“多承恩兄慷慨相助,将这三万两银子,至城里买了数百支火枪,替父亲报了仇。”
萧鑫闻言,问:“何仇之有?”
那人说:“我父亲因欠高利贷,被山下张员外害死。害死父亲之人,你说算不算仇人?此仇该不该报?”
萧鑫说:“那是当然的。”
那人问:“敢问恩兄高姓大名?”
萧鑫说:“我姓萧名鑫,你呢?”
那人问:“我叫刘飙。明日肯赏脸光顾寒舍么?”
萧鑫答应:“行啊!”
刘飙说:“那明日上午,我叫人来接。”
遂叫随从将六万两银子递与萧鑫。那随从从背箩里面取出,萧鑫接过,深表谢意。就此分别而去。
次日早上,萧鑫还未起床,就有两人到广德寺候着。等到萧鑫洗漱完毕,用过早膳,两人才进来禀请。萧鑫应允,两人至前引路,与萧旺,带数名随从,坐着马车前往。
至一山寨门前,马车停下。萧鑫下车,只见数百杆彩旗,鹢鳞而集。这才明白,刘飙原来是山贼,占据卧龙山为寇。
刘飙早已站在门口等候。萧鑫叫萧旺来见,刘飙见是萧鑫老辈子,连忙下跪磕头,算是请安问候。萧旺忙扶着起来。
众人又依次上车。车夫驾车,甩鞭而去。至一大厅前,刘飙叫擂鼓鸣金,即唤喽啰匍伏于地,齐称恩主,不减山呼。
哪里见过这阵势,萧鑫如云里雾里,亦故作镇定;萧旺如坐针毡,心里好不自在。这时,开筵设席,极尽水陆珍馐;美味佳肴,曲尽豪迈之势。
吃过午饭,即欲告辞。那刘飙苦苦劝留,情难叛袂,心知萧鑫等人留不住。捧出一万两银子,举以相赠。萧鑫接过,交给家仆收好,并作揖相谢。刘飙备了人马,逐程相送至山下。
且说萧鑫一行人,潇潇洒洒而回。途经一个村庄,一片惨景浮现在眼前,怵目惊心。只见不少房屋被烧,有的柱子上还冒着浓烟,地上似乎有些尸体,横七竖八地摆在地上,无人收尸。一丝血腥臭味,直涌入鼻孔。
见路旁,坐着一老汉和一小孩。老汉约六十岁左右,小孩躺在老汉怀里,奄奄一息。萧鑫忙下车问老汉:“孩子怎么啦?”
老汉答道:“这是我孙子,生病了,又没有吃的,快不行了。”
萧鑫又问:“孩子叫啥名?他父母呢?”
老汉叹了一口气:“唉,我孙叫唐魁,今年刚满十岁。他父母均被刘飙杀害,房子也被烧了,现在无家可归。”
萧鑫问:“是谁干的?”
老汉声泪俱下哭控诉:“是刘飙干的。说是来替他爹报仇,与张员外对抗。张员外豢养家丁,兵强马壮,刘飙久攻不下。过了几日,刘飙不知从哪里弄来火枪,张员外哪里是对手,很快被打败。攻进村庄以后,就来抢劫烧房。什么人都杀,什么人都抢,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突然,唐魁睁开眼睛,一束寒光直刺萧鑫。这让萧鑫胆颤心惊,不敢与之对视。唐魁把眼睛闭上,死了。老汉急叫喊,无论怎样,都叫喊不醒了唐魁。还没有享受到人间快乐,唐魁却永远地离开了。
萧鑫闻之,给了老汉十两银子,赶紧上车逃走。他感受到了唐魁那束眼光的威力,像刺刀那样,深深扎进心里,剧烈疼痛——自己借钱与刘飙,在无意之中,成了土匪帮凶,良心上受到了极大谴责。
一路上,马车飞奔。萧鑫默默静听,忍受着心灵煎熬。这时,突然,一颗豆大的石子,从车轮上飞了上来,直击萧鑫脑门,血流满面,被伤极重。
萧鑫受伤而回,冉妸令人往踵州,请郎中高噤来治。不想高噤往山城而去,并不在家,只得请他的徒弟江胤。
江胤警告:“你的伤势严重,需要静养,不得生气发怒。否则,伤情将会加重,病毒入了骨髓,则难以治疗。”
遂开了几副药,吩咐按时吃药,即归之。
而萧鑫性情最为急躁,哪里静得下来?恨不得马上就痊愈。忽然,探子从外面探得消息回,萧鑫急问:“探得何消息?”
探子说:“抢占粮食市场,甄龙最怕这个,其他人也怕,不敢与争。惟有钟熜不服。”
萧鑫问:“钟熜说啥?”探子不敢言,萧鑫见了,怒之,大叫道:“快说!”
探子说:“他说您,是小毛孩子,年轻不懂事,性子急而不懂谋略,心胸狭隘,表面大方实则小器,不过是一个莽夫而已。将来命不长久……”
探子还未说完,萧鑫闻言,怒不可遏,拍案而起,说:“这姓钟的,怎么能这样说我?我誓死也要与甄龙争个你死我活。”遂不待伤口愈合,便欲商议对策。
黄诚劝说:“医生劝您将息伤口,为啥因一时之念,而伤金贵之身?”
正说话之间,忽然,报王翽使者朱寒到了,萧鑫请入内。
朱寒从口袋里把书信拿出来,给萧鑫看,言与其联合对付甄龙。
萧鑫阅后,喜不自胜。
即日,萧鑫会诸掌柜于大厅,设宴款待朱寒。
席间,有一道菜,叫活吃猴脑花。只见厨师将活猴固定在餐桌之下,让猴头从中央圆洞里伸出,又用钢丝箍紧。
厨师用尖利的锤子在猴头上轻轻一击,那头盖骨就应声而落,新鲜的猴脑也立即呈现在食客面前。
把调好的热油,浇在汩汩涌动的猴脑上。
待桌下的活猴无力哀号时,萧鑫就兴奋地号召众人趁热饕餮。
客人们吸吸溜溜地吃那新鲜猴脑。
萧鑫在席间,由于高兴,多饮几杯,眼前恍惚,只见唐魁立于面前。萧鑫吓了一跳,忙问:“你到底是人,还是鬼,为何在此?”
唐魁咬牙切齿地说:“快还我父母来,若不是你借银子给刘飙,他们何尝会死?”萧鑫连忙大叫大喊:“家丁,家丁,快给我抓起来。”
未及,唐魁化作一股青烟往天上飞了。萧鑫一惊,醒来,却是一场幻觉。
是夜,刚刚睡下。忽见一人,从门外徐步而来,视之,又是唐魁。萧鑫怒气冲天,起床,以剑刺之,唐魁闪过,萧鑫昏倒于地。
家仆急救,半晌方醒。
冉妸来看,萧鑫以昔日借银之事相告,并具言幻觉梦中之形。
冉妸闻言,说:“我儿错借银子,与土匪杀人,心里已有了阴影。”
萧鑫苦笑着说:“商人以逐利为本。儿自幼受父影响,耳濡目染,知此道理。我经商以后,借银无数,只知有利无利,从来没有听说过借错银子的。”
冉妸说:“正因为如此,你陷得实在太深。若眼里只有利益,没有考虑到,有的利益是赚不得的,赚了就折阳寿。事已如此,须积攒阴德,才能换回性命。”
夫人可能劝说不动,就暗地里让人买不乌龟放生,做善事以禳解。
是夜三更,萧鑫似睡非睡,忽然阴风骤起,灯灭而复明。
灯影之下,见唐魁立于床前。萧鑫大喝:“你怎么又来了?阴魂不散的东西。”取床头剑掷之,忽然不见。
听见萧鑫室内有动静,冉妸又来看望,对儿子身体状况好生担忧。萧鑫安慰说:“娘,您不必过分担心,过段时间我就会好的。”
冉妸说:“经商道道极多,赚钱要盯来头。此次遭难,不得不信。我已经让人放生求解,您可再次亲往广福寺烧香,祈求菩萨保佑。”
萧鑫从之。遂乘轿至。和尚接入,请萧鑫洗手焚香。萧鑫不洗,亦不焚,而是叫家丁代劳。
忽然,飘来一股青烟,变成了一个人形,立地于身边。视之,却是唐魁。萧鑫怒从心起,唾骂之。
走离大殿,又见唐魁于前,挡住去路,怒目视之。萧鑫颤栗,问随从家丁:“你们可见一小孩跟着我?”家丁皆言没有。
萧鑫更加恼怒,拔刀直刺唐魁,却刺中廓柱子。
等到出得寺庙来,又见唐魁从门内走出来。萧鑫又怒,说:“这个寺庙窝藏妖孽。”遂让家丁将和尚撵走,将寺庙烧毁,又见唐魁,立于火苗之上。
怒归。又见唐魁,立于门前。是夜,卧于床上,又见唐魁,披头散发而来。萧鑫怒气丛生,整夜睡觉不着,痛苦呻吟不止。
次日一早,萧鑫给冉妸请安。
冉妸见萧鑫憔悴不堪,哀毁骨立,心痛地说:“我儿瘦得没有血色,已无人形了。”萧鑫照镜子,自视之,果然病骨支碎、鹄面鸠形。
萧鑫绝望地说:“我为何瘦成这样?”又见唐魁,现身于镜中。
萧鑫痛苦地哀求道:“唐魁,求求您,别来烦我,好不好?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父母已死,人死不能复生,你就让我好好活着吧!我还有老母亲需要赡养。”
“哈哈……”室内突然传来一阵阴冷的笑声,声音越来越响亮。
萧鑫把镜子怒掷于地,顿时镜片飞扬,一块小小碎片,恰好又砸中脑门。旧伤与新伤重合,伤口剧裂,遂昏倒于地。
冉妸叫人扶其至床上躺下,不一会就醒了。
萧鑫对冉妸说:“娘,对不起,我快不行了。”
随即请黄诚、黄臻等诸人,及弟萧泰,入内室,至床前。
萧鑫嘱咐:“当今世道,商人难立。以萧氏之众,集团之财,大有可为。尔等请善待我弟。他还年轻,尚不太懂商道,望众人扶持。”
乃取萧氏商团大印与萧泰。
萧鑫又说:“若举萧氏之众,决机于商海之中,与众商争利,你不如我;举贤任能,使各尽力以保萧氏发达,我不如你。”
喘了一口气,萧鑫又说:“弟宜念及父兄创业之艰难,好自为之。”
萧泰大哭,拜受大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