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甄龙连得二书,到底是真是假,心中疑惑不定,遂聚众商议:“何殿与诸献皆被高昪打骂,愿意为内应,但我不太相信。请问谁敢去核定真假?”
只见王洪主动站了出来,说:“某前些日子前去,未能成功说服高昪,深感惭愧。今日我愿意再次前往,探听明白,回报甄总。”
甄龙甚喜,叫王洪骑马即刻前往,说等你的好消息。
高昪闻得王洪又到,喜出望外,说:“我今日成功,必在此人身上!”遂叫焦帻去将阙斌请来,他自有安排一场好戏,演给王洪观看。
阙斌原是盗贼,但阙斌与那些拦路抢劫或偷鸡摸狗之辈,大不相类,而是一派名士风度。
某日,阙斌与其他盗贼一起,乘夜进入士绅乡间别墅,与士绅谈酒论诗,出语不俗。
接着,到别处盗来酒食,与士绅对饮,继而又舞剑,索取财物。阙斌说:“出其囊橐以偿我愿。”
士绅说:“我这里,仅存银二十两。”阙斌与诸盗闻言,也不勒逼。上楼观士绅所藏书画,见有珍贵者,即据为已有,临行却不露姓名。
士绅也以礼相待,送出十余里,然后眼睁睁看着,阙斌与诸盗而离去。
焦帻曾把阙斌,推荐给高昪,但阙斌却没有去报到。之前,高昪曾让焦帻问计于阙斌:“对付甄龙,当以何计?”
阙斌私下里对焦帻说:“须用以小对大。甄龙家丁不擅长山战,遍布而来,当以武装小单位,对付一大片。甄龙在明处,彼处于暗处,以暗对明。如此,容易打赢。”
焦帻回来告诉高昪。
高昪佩服阙斌高见,因此对焦帻说:“为我行此计者,非阙斌去不可。”
焦帻有些担心,说:“甄龙为人奸诈,贸然让阙斌去,恐会遭遇不测。”
高昪沉吟半晌,正没有想出太好的主意,忽报王洪又来,高昪欢天喜地,一边叫阙斌用计,一边接待王洪,故意不接。
王洪在外面等着,不见高昪出来迎接,心中疑惑不定,担心高昪拒见。左思右想,还是自己主动走进去。
高昪正独自坐在帐篷里面,见王洪进来,既不让座,也不上茶,故意装着生气样子,劈头盖脸地问:“王兄,何故欺我太甚?”
站在那里,王洪好不尴尬,左不是,右不是,手脚无处摆放。
王洪听高昪如此之说,自顾自地笑了,缓解自己紧张心里,说:“呵呵,我与你同窗一场,特来看望,怎说我欺你?”
高昪也笑了,说:“你还好意思再来看望。”
王洪说:“我咋啦?”
高昪说:“你前次来此,我好心好意请你喝酒,酒后你做的事,难道你忘记了吗?”
王洪无语。
高昪说:“你却趁我酒醉,将罗铿、朱晋写给我的信件偷去之后,不辞而别,回报甄龙。甄龙杀了那二人,致使我事不成,还没有找你算账。”
王洪静听。
高昪说:“今日你无故又来,必来探听情报,若要是留你,肯定又要坏我大事。我要是不看在旧日情分上,早就把你撕裂得粉碎。你趁早走吧,别来烦我。”
言毕,端起茶杯,叫人送客,独自往内走了。
王洪看见高昪背景消失,还像傻子那样,呆呆地站在那里。
吃了闭门羹,怏怏地无奈走了。但他不敢回去见甄龙,就在附近逗留、察看。
行至不远处,看见前方道路尽头,有一座破旧小屋,屋内亮着灯光。王洪悄悄地走过去,从窗户里面往里一看。
只见一人,眉清目秀,剑眉高耸,正在看书。心想:“这荒郊野外竟然还有人在此读书!非同一般人所为。”
王洪敲门而入,自报姓名,说想讨口水喝。
门开了,那人客气地说:“请进!”
王洪进屋,阙斌给王洪倒了一杯茶,放在桌子上,说了声请喝茶。
茶杯里面冒着热气,显然不能即时喝。
因为陌生,两人都不知说啥好,气氛有些僵持。停了好一会,王洪问:“请问先生大名?”
那人答:“我叫阙斌。”
王洪说:“久闻您名!如雷贯耳,今日何故于此?”
阙斌说:“说来话长。我本是来投高昪的,不想他却瞧不上我,故在此读些闲书。请问你叫啥?”
王洪遂将自己姓名告之。
然后,左一句,右一句,两人随便闲聊。
阙斌随意闲扯,不觉扯到经商之道,从经营手段到经营方式,从商人到商团,从城市到乡镇,从理论到实践,无所不谈。
随后,阙斌还讲了一个营销小故事。
有一家店铺,刚成立,没钱做推销。掌柜就发布招聘启示,大致意思是:“本店招聘掌柜一名,年薪一百两银子。
这一诱人的启示,打出去后不久,引起强烈反响。
前来求职的人络绎不绝,但却没人去理会这则启示的真实性。
该店铺根本不需要掌柜,也没那么多银子招聘掌柜,只为了炒作一番,吸引人们眼球罢了。
王洪听得津津有味,佩服得五体投地,说:“甄总喜欢像你这样的经商人才,何不去投他?”
阙斌说:“我也想去呀,只是无人引见。”
王洪说:“我就是甄总手下的,我可以引见。”
于是,王洪带着阙斌来见甄龙。
到了,王洪让阙斌在外面等候,先入见甄龙,说虽然没有探听到消息,但遇见了一位经商高人。
甄龙问是谁。
王洪说叫阙斌。
甄龙听说是阙斌来了,本来对其尊重,亲自出来迎接。
分宾主坐定,甄龙说:“我久闻先生大名,今日有幸遇见,请您多赐教!”阙斌说:“那我先听听您的想法。”
甄龙说:“周睿药材基地,盛产丰富药材,可惜他没有了药店,药材只能外销。若没有好的销路,也赚不了啥银子。我去协商他卖给我,可是周睿犟得很,不愿意卖,那我只好以武力手段强占。这么好的生意,我结盟萧氏,萧氏却不干,要与周睿伙在一起,共同对付我,我当然不怕。”
阙斌心想:“这个奸商,真是财迷心窍,别人不同意,却要去抢,这与强盗何异,看我怎么出主意收拾他。”
想到这里,于是试探性地问:“甄总,我明白您的意思,周睿药材基地,确实是一块肥肉,您不肯放过,是吧?但您想过没有,虽然您人数众多,但不擅山战,能够打赢他们在山地里摸爬滚打起来的家丁吗?”
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甄龙一直在思考,但都没有好办法。
它像一团火那样,烧得甄龙心焦,茶饭不香。
如今听到阙斌问起,也想听听阙斌的想法。
于是便说:“这倒还没有想明白,请阙先生教我。”
阙斌说:“某有一办法,说出来,只怕甄总不肯用。”阙斌在这里又故意卖了一个关子,之所以如此,就是想一步一个脚印地试探甄龙,步步稳扎,看甄龙的反应。若着急,可抛出;若不急,不必说。说了,怕引起怀疑。阙斌心里把握前者可能性较大。
果然,甄龙模样急切,眼睛闪过一丝亮光:“但说无妨。”
见甄龙心急火燎,觉得时机已成熟,阙斌献计:“你看呐,你们人数众多,这是优势明显。要发挥这个优势,必须全都集中起来,组成机甲方队,绑在一起,连成一片,向前冲击。可以说是所向披靡。”
停了一小会儿,阙斌又说:“为防止山坡上荆棘刺伤人,在机甲上涂抹一些菜油。”
甄龙扳着手指头,一五一十,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一下成本账,有些顾虑:“算下来,成本有点高。”
阙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怂恿道:“高点怕啥,只要能把基地攻下来,拥有了这些药材,经您运输队往外销售,轻轻松松就把成本赚了回来。”
甄龙听了,摸了摸脑袋,捊了捊山羊胡须,觉得很有道理,微微点头,下席而拜,说:“谢谢先生赐的良策!”
阙斌谦虚地说:“我只是随口一说,请甄总自己斟酌。”
甄龙即唤人,购买战衣,打造机甲,涂抹菜油。
看见甄龙安排完毕,阙斌又对甄龙说:“我愿意出面劝高昪来降,周睿就会孤立无援。到那时甄总占据药材基地,岂不是以汤沃雪吗?”
闻言,甄龙显然很高兴,但他又怀疑,因为王洪先后两次去劝,皆未成功,他不相信阙斌可以。
心里虽这么想的,但嘴上还是说:“先生若能说动高昪,我给你一百两黄金。”
阙斌说:“我并不是为了黄金而去,而是为了天下苍生。将来甄总有了这些药材,千万不要以次充好,一定要杜绝假药。”
甄龙说:“我一生致力于做好药,良心药,岂能搞假药?先生你就放心吧!”
阙斌说:“别后可速进,趁其不备而攻之。”
甄龙然之。
阙斌拜别。
出来时,只见一人,长相奇特,仙风道骨,扯住他,说:“你好大胆子,诸献用苦肉计,戚伟下诈降书,你又来献机甲计……你们这些毒计,只瞒得过甄龙,可瞒不过我。”
此言,把阙斌吓了一大跳。
阙斌转过头来一看,此人原来是谢茂,心中这才安下心来。
便往左右看看,见无人在旁,阙斌才说:“千万别把这些计谋说破与甄龙听,不然我们前功尽弃。”
谢茂很是愤然,拍了拍阙斌肩膀,说:“哪能说呢?我感周总厚恩,未尝忘报。甄龙害死我的母亲,我记恨在心,从不为他提供任何良策。只是我随军左右,甄龙败后,玉石不分,岂能幸免,请先生教我脱身之策。”
阙斌说:“谢先生早已预料到了,要想脱身,岂不容易?”
谢茂说:“愿先生赐教。”
阙斌便在谢茂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谢茂点头,心中甚喜,拜谢。阙斌辞别谢茂,自回见高昪。
且说谢茂当晚叫人在家丁当中散布谣言。次日,那些家丁们,交头结耳,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早有人报知甄龙,说:“阮蓝、龙庭并购甄氏商团。”
甄龙闻言,大惊失色,急聚众人商议。
甄龙说:“我在此已有月余,心中所担心的是踵州的生意。阮蓝、龙庭要来并购甄氏,虽未辩真假,也许是谣言,但不可不防。”
言未毕,谢茂说:“我承蒙甄爷关照,一直在此养尊处优,未得报效,愿意带人去踵州救急。若有紧急情况,我不能处置,再向您汇报。”
甄龙赞同,说:“好,甚好,你可同李明一起去。”
即时,谢茂与李明起程。
这就是阙斌教谢茂脱身之计,谢茂实施,得以实现。
自谢茂与李明走后,甄龙心中稍安,便骑马巡视。
那马耳朵上戴皮套,马头上戴着装饰品,马缰绳是用柔软的皮子做成的,马笼头上嵌着玉石、镶涂黄金或铜,马鞍子下面有绣花的织物防汗。
还有染色的皮革做的马鞍子和绣着五彩图案的马褡裢,并配以彩带。
甄龙见药材基地繁茂,想到马上到手,心中甚喜。回来即摆酒设宴。席间,甄龙豪情壮志,发表演讲,无外乎就是说些鼓励鼓舞士气的话。
众人举杯,预祝胜利,早日凯旋。
甄龙情不自禁,叫左右倒酒,多喝了几杯,随后说:“高昪、焦帻有眼不识泰山。你那边有投降之人,是你们的心腹大患,此是天助我也!”
巴堒闻言,提醒道:“甄爷,您喝多了,少说两句。说多了,就泄密了。”
甄龙呵呵一笑,说:“左右之人,都是我的人,你放心,他们不会背叛我的。”又说:“周睿、秦智,都是一些蠢人呐,敢与我甄龙作对,你们是自取灭亡啊!”
众人又是随声附和,甄龙在一片赞美之声中,有些飘飘然,继续说:“我听说曾芙、曾蓉二位美女,相貌出众,国色天仙,我早有所闻,可惜嫁给了萧泰与高昪二人。等我打败萧氏以后,我一定要纳她们二人为妾。”
言毕,大笑不止。
正谈笑间,一只鸟儿在天空中盘旋,发出难听的叫声。甄龙问这是啥鸟,有人答:“这是秃鹫。”甄龙又大笑。
甄龙已醉得不行,忘乎所以,便取剑掷于地,叫人满满倒了三碗酒,倾洒于山坡上,说:“这里,有点像我落难时,露宿的地方。我想起来了,有人曾经给我讲过秃鹫的故事。”
原来,甄龙与祁原往蓉城逃难时,路过鑫城山,也看见了一只秃鹫,祁原就给他讲过秃鹫天葬的故事。甄龙想起此景,于是有些悲伤,哭出声来,带着哭腔复述之。
言毕,对着山谷大喊大叫,山谷里面传来回声,甄龙又叫喊,秃鹫似乎又在回应,如此循环,如同儿戏。
忽然,有一人站出来,说:“甄总,马上要与高昪决斗,众人要与他们拼命之时,为何对着秃鹫叫喊?”
甄龙一看,此人叫周彦。
对周彦介绍……
当下,甄龙从地里把剑拔出来,以手摸着剑口,问:“我说的话,有何不吉利?”
周彦答:“秃鹫是吃尸体之鸟,现盘旋于我们头上,确实是不祥之兆。您还大声对其叫喊,更是不吉利。”
甄龙怒不可遏:“你怎敢败我兴致?”手起剑落,周彦人头落地。
众皆惊骇,纷纷离去。直到甄龙酒醒,听人说失手杀了周彦,懊悔不已。遂厚葬周彦,给其家属五百两银子以安抚。
墓地上,有石人、石马俑,并立有牌坊。有的出殡时买松柏扎成的松亭子、松鹤、松鹿、童男、童女、狮子等,以为殉葬品。
周彦儿子,叫周浩,发誓要报仇雪恨。
次日,颜尕、乌尭二人来请示:“机甲战衣,一切都已准备完毕,并且都涂抹上了菜油。等候甄总调遣。”
于是,甄龙召集众人来听令。
共编成三个大队,第一大队:颜尕、乌尭居中,彭汉在前,包寈在后,康胜在左,包玉在右。
第二大队:潘宁在前,金应在后,邱路在左,鲁阳在右。
第三大队,鲁道在前,甄安在后,张嵎在左,程簴在右。其余众人,各依队伍。
编成队伍之后,站在土台子上,甄龙叫人穿上战衣,装备机甲,先行在操场上操练起来,搞好热身运动。
只见队伍整齐,众家丁佩刀使枪,无不精神抖擞。那身上的机甲,被抹上一层菜油之后,在阳光照耀下,闪着鳞光。
一声令下,喊杀声雷动万分,队伍如排山倒海之势,势为可挡,向前冲去,操场上溅起一片尘土,向空中飞扬起来。
甄龙观看操练,心中大喜,以为必胜之法。随后叫众人,先入帐篷内歇息,听候通知出战。众人稀奇,聚集至甄龙大帐,问长问短。
甄龙说:“我得阙先生之法,装备机甲,果然厉害十倍。”
梅夡担心地说:“看起来确实厉害,但若对方用火来,身上机甲上有菜油,容易被点燃,不可不防。”
甄龙笑了,说:“梅先生考虑得周到,其实我也想过这个问题的。”
巴壵不解地问:“梅夡说得对,甄总为何笑?”
甄龙说:“高昪他们不可能用火烧,因为用火就会烧着基地。即使用火烧,也烧不着我们的。因为机甲上的菜油是防火的,他们用箭射来,射在身上,机甲抵挡得住,又是滑的,箭头很快就会掉下,怎么可能着火?”
众人皆佩服,都赞赏甄总高见。
甄龙又说:“这身机甲装备,我是花大价钱买来的,穿在身上,刀枪不入。所以,大家都不要害怕,尽管往前冲,谁带队冲在最前面,我奖赏他五百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