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商议已定。周睿悄悄地把崔煜召唤至屋内,叮嘱道:“正月初一这天,你先与随从们出城,于迎客亭等候。我推说祭祖,与夫人同走。”
崔煜应允。
正月初一,萧泰大会众商人于堂上。周睿与萧嫚拜会冉嫣。萧嫚说:“夫君想父母祖宗坟墓,俱在踵州,昼夜伤感不已。今日欲往野外,望南遥而远祭,告诉母亲得知。”
冉嫣说:“此孝道也,岂有不从之理?女儿你虽不识得周睿父母,可同周睿一起前去祭拜,也是见为夫妻之礼。”
萧嫚同周睿拜谢而出。
此时只瞒着萧泰。萧嫚乘坐马车,只带随身一应细软。
只见那马车,车厢有盖,前后有拘栏,门垂帘。上车由两个小丫鬟扶持,丫鬟并持香球在旁,萧嫚袖中又自持两小香球。马车驰过,香烟如云,数里不绝,尘土皆香。
周睿上马,引数随从跟随出城,与崔煜会合。
众人前呼后拥,离了宜州,趱程而行。
当日,萧泰大醉,仆人将其扶入寝室,众人皆散去。等到有人探知周睿、萧嫚逃遁之时,天色已晚,要报萧泰。萧泰醉酒不醒,等其醒来,已至五更。闻周睿已走,急唤众人商议。
黄诚说:“今日走了此人,他日必生祸乱,可急追之。”
萧泰派田伟、邓海带近百名家丁,不分昼夜,务要赶上追回。二人领命而去。萧泰深恨周睿,将桌上杯子摔得粉碎。
叶坤说:“萧东家空有冲天之怒,我料定田伟、邓海二人捉此人不得。”
萧泰说:“他们敢不?”
叶坤说:“萧嫚从小爱好武艺,性情像男孩,刚毅果断,众人皆畏。既然肯顺周睿,必同心而去。田伟、邓海见了萧嫚,怎么能忍心下手?”
萧泰大怒,又唤李荣、胡龙二人,将身上所佩宝剑解下,说:“你二人拿着这把剑,去追赶周睿,见到就杀,不得二话。”
李荣、胡龙随后又引五十名家丁追来。
周睿纵马加鞭,趱程而行。看看将至东板地界,望见后面尘土大起,有人报:“追兵将至!”周睿慌问崔煜:“追兵既至,怎么办?”
崔煜说:“周总先行,我来断后。”
转过前面山脚,一队人马冲出,拦住去路。为首二人,厉声高叫:“周睿别走,下马受缚。我得高先生之令,守候多时。”
原来,高昪担心周睿走脱,先使马宁、宋卫二人于必经之路扎营等候,时常令人登高遥望。料定周睿逃走,必经此道而过。
当日,马宁、宋卫望得周睿一行人到来,上马带人截住去路。周睿惊慌勒回马,问崔煜:“前面有拦兵,后面有追兵,前后无路,怎么办呢?”
崔煜说:“周总别慌。秦师有三条妙计,已经拆了二个,并皆应验。还剩一个,叮嘱危难之时,方可打开。今日危急,当拆而观之。”
便将信封拆开,递给周睿。周睿看了,急来车前泣告萧嫚说:“我有心里话,至此尽当实诉。”
萧嫚说:“夫君有何心事,尽管对我说。”
周睿说:“以前萧泰与高昪同谋,将你嫁与我,并不是为你着想,而是以你为诱饵,想把我骗来,幽困于我,交换药材加工机器设备。”
萧嫚静听。
周睿说:“我不惧万死而来,未曾想到与你一见倾心。你有宽阔之胸怀,必将可怜我。昨日闻萧泰欲将加害,故托窦州有急事,以图归计。
萧嫚望着周睿出神。
周睿说:“幸得你不弃,同至于此。”
萧嫚首肯。
周睿说:“今日萧泰又派人在后面追赶,高昪又使人于前面拦截。非夫人你莫解此祸。若夫人不同意,我请死于车前,以报夫人之德。”
萧嫚大怒,说:“我哥太不像话了,他不念兄妹之情,我怎能对讲骨肉亲情呢?今日之危,我当自解。”
于是叫从人推车直出,卷起车帘,对马宁、宋卫说道:“你二人怎么回事,想劫持我么?”
马宁、宋卫二人慌忙下马,跪下,弃了兵器,声诺于车前,说:“怎敢劫持?为奉高先生之令,专门在此候周睿。”
萧嫚大骂:“高昪真不是东西,我萧氏商团从不曾亏待过他,竟敢如此!周睿是我夫君,我已对母亲、兄长说知回窦州去。你们二人拦截,不是想劫持我财物,又是做甚呢?”
马、宋诺诺连声,口称:“小的不敢。请夫人息怒。这不干我们的事,这是高先生的指令。”
萧嫚喝道:“你们只怕高昪,难道不怕我吗?高昪管得了你们,我岂管不了高昪么?”随后又把高昪臭骂一顿,喝令推车前进。
马、宋自思:“我等是下人,安敢与夫人违拗?”又见崔煜十分怒气,只得退让,放条大路,让萧嫚过去。
方才行不至五六里远,背后田伟、邓海赶到,遇见马宁、宋卫,备言其事。田伟、邓海说:“你们放了他们过去,不应该呀!今日我奉萧东家之令,特来追他们回去。”
于是,四人合在一处,继续追赶。
周睿正行间,忽听得背后喊声大起。周睿又告萧嫚说:“后来又有人来追,怎么办呢?”
萧嫚说:“夫君先行,我与崔煜断后。”
周睿叮嘱小心点,先行而去。崔煜勒马于后,专候来者。四人见了萧嫚,只得下马,叉手而立。萧嫚问:“田伟、邓海,来此何事?”
二人答应:“奉萧东家之令,特请夫人、姑爷回去。”
萧嫚正色道:“都是你们这些人,来离间我兄妹不和!我已嫁于周睿,奉母亲之命,与夫君回窦州,便是我兄长来,也要依礼而行。你二人是不是想谋害于我?”骂得二人面面相觑。
二人寻思:“他们毕竟是兄妹,又有他母亲做主,萧东家又是大孝子,怎敢违逆母亲之言。他日翻脸过来,恐怕我等要倒霉。不如做个人情,暂且放过他们。”
又不见周睿,只见崔煜怒目而视,只等拼杀。因此四人只得退去。萧嫚叫推车便行。马宁说:“我们四人同去见高先生,禀告此事。”
四人犹豫未定,忽见一队人马如旋风而来,视之,却是李荣、胡龙。李、胡问:“你们见到周睿了吗?”四人答:“他早已走了,已至二个时辰。”
李荣又问:“为何不捉住?”四人具告萧嫚发话之事。李荣说:“萧东家早料道如此,把他的剑给我,叫我们都把他们杀了。”
四人问:“他们已走远,怎么办呢?”
李荣说:“他们走得慢,我们赶得上。追上便杀,不再听她说啥。”
周睿一行人马,离东板较远,自窦州境内,心中甚安。行至七八里,不想一条大河拦住去路。一望江水弥漫,并无船只。周睿俯首沉吟。崔煜说:“周总从虎口逃出,今日已返本界,我想秦师自有安排,请您别担心!”
周睿听罢,蓦然,想起在宜州繁华之事,不觉心中惭愧,凄然泪下。叫崔煜寻找船只,忽报后面尘土冲天而起。周睿登高望之,但见人马盖地而来,叹道:“连日奔走,人困马乏,追兵又到,死无葬身之地矣!”
听听叫喊声将近,正慌忙间,忽见十二艘船只,从对岸驶来。崔煜说:“老天保佑,幸好船只来得及时。”
那些船只当即靠岸,周睿、萧嫚、崔煜及随从相继登船。船中一人大笑而出,说:“恭喜周总携夫人而回,秦智在此等候多时。”
周睿大喜。
船只浩浩荡荡驶离。恰在此时,李荣、胡龙、田伟、邓海、宋卫、马宁等六人带众家丁追到。秦智笑着对六人说:“你等回去告诉高昪,不要再使美人计。”
岸上乱箭射来,船已开远。李荣等六人,只好呆看着。
六人回去禀告高昪,高昪大怒,说:“我要与秦智决一死战。”诸献、武泓力劝。高昪自思:“我这个计谋未成,有何面目见萧泰。”
寻思至此,因旧伤未愈,怒气冲激,大叫一声,金疮迸裂,昏倒于地上。众人急救,不省人事。后来救醒,扶回东板。
李荣等一行人自归宜州,向萧泰报告。萧泰不胜忿怒,欲让叶坤领头,武力夺取机器设备。高昪写信来,要求雪耻。
黄诚劝萧泰说:“不可。甄龙日夜思报仇,因恐萧、周同心,故未敢造次。今萧东家若因一时之怒,自相吞并,甄龙必将乘虚来攻,那时将是危险的。”
韩贲说:“甄龙若知萧、周不和,必使人勾结周睿。周睿惧怕萧氏,必投甄龙。若如此,则萧氏甚危!”
萧泰沉思。
韩贲说:“今日之谋略,若使人赴踵州,说服甄龙,让周睿得到生意上的帮助。甄龙知之,则惧怕不敢加害于我们,且使周睿不恨于萧东家。”
萧泰赞成,说:“韩贲说得有道理。然后使用反间计,让甄龙与周睿互相残杀,我等坐山观虎斗,从中得利。但谁可为使去说服甄龙?”
韩贲说:“此间正好有一人,是甄龙敬慕者,可以为使。”
萧泰问是何人。
韩贲答:“王璟在此,何不派他?”
萧泰大喜,即派王璟携带礼品前往踵州。
原来,周睿扩大药材生产规模,但因资金不够,欲向甄龙货款,但又恐怕不许,因此一直犹豫。向萧泰借银子,周睿又不好意思开口。
萧泰知道周睿有这个心结,就是想让王璟说服甄龙放款于周睿。
王璟领命起程,径到踵州来见甄龙。时值元宵节,闻甄龙大宴群商,有点繁忙,赴踵州以后,住在旅馆里候见。
甄龙自占药材基地失败以后,常思报仇,只是怀疑萧泰、周睿并力,因此不敢轻进。
正好元宵佳节,甄龙将众人集中起来,比武赛文,操练习武、从文、经商之技能。
是日,甄氏会馆,热闹非凡。将戏台改为擂台,组织比赛。甄龙身着华服,坐于桌前,品着香茶,叩着瓜子,于台下观看。
比武:甄远、康胜、甄安、彭汉、鲁阳、潘宁、张嵎
作文:毛洋、王斓、曾矗、李専
算术:
甄龙连饮数杯,不觉沉醉,正欲闭眼休息一会。
人报:“萧氏商团派王璟来见。萧泰以妹嫁与周睿,周睿夺得淦州、洛州、桂州、伊州等四州市场。”
甄龙闻之,酒醒了一大半,猛地从椅子上站起。
梅夡问:“甄总为何惊慌?”
甄龙说:“周睿这人,并不简单,如今逐渐得势,恐威胁于我,我怎不惊慌?”
梅夡又问:“那王璟前来,是何意图,您知道吗?”
甄龙说不知。
梅夡说:“萧泰本忌周睿,欲以攻之,但恐我们乘虚而击,故令王璟为使,前来说服您放款给周睿,以安周睿之心,以塞甄总之望。”
甄龙点头称是。
梅夡说:“我有一计,使周、萧两家自相吞并,甄总可乘虚而图之。一举两得。”
甄龙大喜,遂问其计。
梅夡说:“我听说萧氏商团也缺乏资金,不如货款给萧氏,萧氏有了白银,必与周睿为仇敌。他们对战,彼此消耗实力,不论哪方输赢,对我们来说都有好处,可乘其实力耗尽而兼并。”
甄龙从其言,遂接见王璟,让其转达,货款给萧氏白银五十万两,利率按当时市场价。
王璟归来,转告萧泰,萧泰说与高昪听,高昪有些怀疑。
后来,果真得到了这笔货款。高昪愈想报仇,写信给萧泰,责令焦帻前去讨要机器设备。
萧泰把焦帻唤入,说:“你以前担保机器设备借与周睿,今周睿拖延不还,等到啥时候?”
焦帻说:“契约上写得明明白白,得了利州市场即还。”
萧泰生气地说:“只说得了利州市场,到现在还不动手,那要等到猴年马月。”
焦帻说:“那我再去催促。”遂坐着马车投窦州而来。
却说周睿与秦智以窦州为总部经营生意,除了利用机器设备加工药材,运往各地市场经营外,还有布匹、丝绸、粮食、典当、茶叶等行业贸易,赚取利润,生意慢慢地有了起色。
忽报焦帻到。周睿问秦智:“他此来有何意?”
秦智说:“昨日萧泰派王璟去说服甄龙,让甄龙货款给我们,此时害怕甄龙之计。谁知甄龙却反过来给萧泰货款五十万白银,这是甄龙的离间之计,让周、萧两家相拼,甄龙想从中得利。今日焦帻前来,又是索要机器设备之意。”
周睿问:“如何回答?”
秦智答:“若是焦帻再提起机器设备之事,周总您可放声大哭。哭到悲切之处,我自会出来解围。”
两人计议已定。接焦帻入府,礼毕,叙坐。焦帻说:“今日周总做了萧氏女婿,便是我的主人,如何敢坐?”
周睿笑了,说:“你与我是旧交,别那么客气!”
焦帻这才坐下。茶罢,焦帻说:“今日奉萧东家之意,专为机器设备而来,周总已经借了有一段时间,未曾见还。既然两家结亲,当看在亲情面子上,早早交还。”
周睿闻言,掩面大哭。
焦帻吃了一惊,问:“周总何故如此?”
周睿哭声不绝,越哭越悲伤,让焦帻不知所措。
这时,秦智从屏风后面出来,说:“我已经听到了,焦先生知道周总哭泣的原因吗?”
焦帻答:“我确实不知道。”
秦智说:“这有啥不知道的。当初周总借机器设备之时,许下取得利州市场即还。仔细想来,利州掌柜周辉是周总之弟,若要去取其市场,恐被外人唾骂;若不取,把机器设备还了,靠啥来维持。若不还时,于舅子萧泰面子上不好看。现在周总处于左右两难之境地,因此泪出痛肠。”
此言恰好触动周睿衷肠,周睿真的是捶胸顿足,并不真的演戏,而是真正大哭,哭得极其伤心。
焦帻劝道:“周总且不要烦恼,我与秦智从长计议。”
秦智说:“有劳焦先生,回见萧东家,将周总烦恼实言告之,请求再容几时。”
焦帻说:“倘若萧东家不肯,那怎么办呢?”
秦智说:“萧东家以亲妹嫁与周总,哪有不肯之理?望焦先生在萧东家面前好好美言几句。”
焦帻是个宽仁长者,看见周睿如此哀痛,只得应允。周睿、秦智拜谢,置酒款待。宴毕,送焦帻出门。径到东板,见了高昪,具言其事。
高昪闻言,捶胸顿足,说:“你又中了秦智的圈套了。当初范明是周睿的结拜生死兄弟,周睿常有吞并之意。而利州掌柜周辉与周睿关系并不好,怎么不忍心去占取呢?这是个推脱,未免连累老兄。我有一计,使秦智猜不出我的算计,请老兄再辛苦一趟。”
焦帻问是何计策。
高昪说:“你不必去见萧东家,再去窦州对周睿说,萧、周两家,不结亲是两家,结了亲便是一家。若周睿不忍心去取利州市场,我萧氏便要去取,取得利州时以作嫁资,却把机器设备还给萧氏。”
焦帻说:“利州遥远,取之非易,先生此计,莫不是假的?”
高昪说:“焦先生真是忠厚之人,你道我真的去取利州与他吗?这只不过是一个说词罢了,实际上是夺得机器设备,叫周睿放松警惕。萧氏人马去取利州,必然路过窦州,就问周睿借盘缠。周睿必然应允,那时再乘机取得机器设备。雪我之耻,解你之祸。”
焦帻大喜,便再往窦州而来。周睿与秦智商议。秦智说:“焦帻肯定没有回见萧泰,而是到东板和高昪商量了甚计谋,来诱饵于我。但见焦帻说甚话,相见而行,周总您只看我点头,便满口应承下来。”
商议已定,焦帻入见,礼毕,说:“萧东家甚是称赞周总您的贤德,遂与众人商议,派人替周总您取利州市场,权当萧嫚嫁资,请周总将机器设备还与萧氏。但人马经过窦州,向周总您借些盘缠。”
秦智听了,忙点头,说:“难得萧东家好心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