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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君作守松鹤 【第七章】银甲卫?

    萧月怀扒拉着货箱踉跄几步差点跌一跤,还没来得及躲起来,便听见岳沐泽唤道:“阿怀!早看见你啦,不必藏着了。”

    萧月怀肩头一耸,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从小到大,岳家上下她不怕外祖父、也不怕两个舅舅,更不怕大表兄,却最怕二表兄岳沐泽,与他同处一室总要规束着自己,不敢有逾越之举。

    她这位表兄行事干练果断,又生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本该十分招小女娘们的爱慕欢喜,可偏偏性格暴虐、狠戾不仁,无论待谁都不讲情面,只论礼仪律法。

    萧月怀每每看到他,都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原以为这次相见,又要落得一顿数落,却没料到岳沐泽沉默了半晌,只问了一句:“这么夜了,你自己一人单枪匹马地跑出来,也不怕碰见贼人?”

    “过来我瞧瞧,没有哪里受伤吧?”

    萧月怀很是诧异,呆若木鸡地望着他,不敢挪步靠近,怀疑面前的郎君不是她那个狠辣无情的二表兄。

    岳沐泽无可奈何道:“小阿怀?非要等我骂你才肯过来?”

    他的声音放高了些,萧月怀连忙回过神,一溜烟蹿到了他面前,盯着他欲言又止。

    岳沐泽:“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表兄我不认情,可又不是不认理。秦阁老的案子审得太顺利,就像设计好的一样,本来就有蹊跷。”

    “我早就疑心是人陷害,苦于没有线索可查,什么事都不能做。”

    “大伯父同我说了你手上有证据,既如此...你带着秦娘子逃出内狱也情有可原。”

    萧月怀意外道:“能在二表兄口中听见情有可原四个字...真是稀奇。”

    “既然你不怪我,那方才货船里的情形到底如何?”

    岳沐泽看了她一眼,勾唇笑道:“你是想问这些人是不是康荣旗手底下查盐务的那帮江湖匪徒吧?”

    萧月怀一惊,瞪眼望着他没说话,心里却觉得疑惑。她并没有提前把证据透露给岳家,二表兄是怎么知道康荣旗的?

    岳沐泽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低声解释道:“不必觉得奇怪。自今夜我第一眼瞧见这群人,便将他们认了出来。户部手底下养了几个江湖人,各官各府多半知道点,总会在规制内行个方便。我办差时,与他们打过几次交道,因此识得面孔。”

    萧月怀松了口气,遂将揣在怀中的暗账与供词递给了他:“表兄既然已经察觉,想必不用我多说,就该知道...到底是谁要陷害秦阁老一家了。”

    “我手里的证据,说起来也不算铁证,若今夜你能撬开这群匪徒的嘴,从中得到点切实的口供,朝堂之上便有路径为秦氏平冤了。”

    岳沐泽借着码头上微弱的灯火,捧着那本暗账寥寥扫过,又展开供罪书粗读了一遍,脸色登时黑了下来,忍着恼意不发,语气里却添了几分厌憎——

    “这个康荣旗...当真是厉害?竟有胆子这样做?”

    萧月怀:“请表兄务必仔细审审。出现在秦府的二十箱银两,与这批匪徒息息相关,若能深挖,或许还会牵扯出别的人,务必一个都别放过。”

    岳沐泽眉头一皱,当面收了证据,承诺道:“我必然会竭尽全力,瞧瞧这大雾后面究竟藏着哪些牛鬼神蛇?”

    说罢他抬脚便要走,半步已经踏出去,却不知为何又收了回来。

    只听他说:“对了。小阿怀,今夜你既已经让我带着精锐设伏,又何必再麻烦银甲卫便衣行事?方才在船上,我险些伤了自己人。没想到你还不放心我的能力,要令叫援手,真叫我伤心。”

    银甲卫???

    岳沐泽这一问,令萧月怀傻了眼:她何时求过银甲卫相助?

    她未言半字,岳沐泽便以为她是不知怎么开口解释,于是摆摆手道:“罢了,也没出什么大事。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

    萧月怀愣愣地站在那里,目送着他离开,脑子里却崩开了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有人先她一步,联手银甲卫在货船内设了陷阱?

    萧月怀再次回想起前世。

    当年,她同陆平笙于西郊猎场赛马逐鹿,曾遭白真门刺客追杀。

    陆平笙为护她周全,一人对抗十几名歹徒,身受重伤惹得父皇惊思,后来下令严查,牵扯出许多人,轰动了整个金陵。

    猎场负责守卫的兵将被撤职查办,白真门余剩的孽贼也统统被处死。此事过后,京中难得的几个与陆氏作对的军官都恰巧被除名黜免,金陵银甲卫的左右将军便在其中。

    这本就是陆家设计的一场苦肉计,既可以此挟恩求娶于她,又能扫除朝中障碍。

    大婚后,父皇便将金陵银甲卫首领的任命权交给了陆平笙。银甲卫就此成了陆家势力...

    港口的秋风一吹,萧月怀冷得将自己抱了起来,止不住的颤栗发抖。

    难道重活一世...她又中了陆氏的计谋?

    她于惶惶不安中,一步一步地挪回了千春楼。

    阿禄在门前翘首以盼,远远地瞧见魂不守舍的萧月怀,连忙迎了上去:“公主!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奴婢快要担心死了!”

    “阿禄...”

    萧月怀吞了吞喉咙,愈发觉得身寒,脸色惨白:“我好冷、好冷...”

    阿禄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当即惊叫一声:“呀!公主!你额头怎么这样烫,定是码头的风凉,让你受了寒!快!快进屋!我去热一碗姜汤,喝下去就会好些。”

    萧月怀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躺在厢房的软榻上,她睁着眼,脑海里浮现的是秦娥一家人的面孔,心头的恐惧随之扩散。若陆平笙真的先她一步察觉了康荣旗的动作,那么秦阁老一家便会再次陷入绝境...

    秦娥...

    萧月怀猛地坐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跑去。

    假设陆家早有防备,那么他们就不会继续将赈银藏在柱英山。秦娥去了,便是自投罗网。

    想到这里,萧月怀便觉得心间堵上了一口气,令她惊颤难抑:上辈子她就没能救下秦家,难道这辈子还是一样的结果?

    她脚步不稳,重重摔在门框旁,眼前已是天旋地转。

    阿禄端着姜汤走过来,恰好瞧见这一幕,连忙放下手里的食案,奔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萧月怀浑身乏力,暗暗骂了自己一句废物,心里惦着秦娥的安危,于是挣扎着想要起来。谁知还没站稳,眼前便又是一阵眩晕。

    她勉强往前两步,身体却不够支撑,砰的一下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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