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娥听着萧月怀的分析,眼神默默在她身上打量着,待她将话说完,冷不丁地冒出一句疑问:“阿怀。你是不是知晓这系列大案背后的真正主使是谁?”
萧月怀身形一顿,揣在怀里的手不自觉地握回袖中,神态略显不自然:“你怎会这样想?齐玥都查不到的线索,我如何能知晓?”
秦娥自小伴她问学识礼,对她太过熟悉,但凡她有一星半点的怪异,都会被察觉。
萧月怀想尽法子、欲图遮掩,却听秦娥先她一步问道:“你老实与我说,前些日子只身闯入刑部官邸的黑衣刺客是不是陆平笙?”
萧月怀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盯着秦娥看,瞬时哑了声音,反驳不出一个字。
秦娥讶然:“真被我猜中了?”
萧月怀勉强回应:“你怎么会突然提起他?那名闯入刑部的杀手,武功高强至极,怎是他能比得上的?”
“阿怀!”秦娥板起脸,“你敢向我保证真的不是他么?”
此时的公主,心中一团乱麻,她深知秦娥的脾性。若此时告知,将来秦氏再想从这场乱局中脱身便不可能了。
可若不说...
萧月怀盯着面前的女娘,烦躁地蹙起了眉头。
只听秦娥道:“阿怀...难道你真的对陆平笙存了男女之意?才不肯将实情告知于我?”
萧月怀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袅袅,你怎会有这样荒谬的想法?你又不是不知从前我对陆三郎有多么厌恶?”
听到这番话,秦娥悄悄地松了口气:“并不是我有这样的念头。三日前,我的侍女于市集采买胭脂水粉,偶然碰见陆三郎身边的婢子锦衣,听她说,你曾向陆三郎哭诉姻缘不如意。”
“此事便这样传进了我的耳朵里。你猜锦衣这样说,是受了谁的意?”
萧月怀心知肚明,沉默不语。
秦娥便继续道:“几日前在你访问陆府后的不久,康荣旗与闵无端二人便毫无征兆地松口认罪,我就察觉了异常。紧接着锦衣恰好出现,同我家侍女说的那番话颇有试探之意。”
“也正是因此,我才对陆三郎起了疑心。”
“再加上刑部被袭的那夜,齐玥领着禁军与银甲卫的人寻了整整一晚都没找到背后受了箭伤的贼人。第二日搜到世族府邸时,陆家却传出他受训挨打的消息,时机如此巧妙,很难不让人联想。”
“我本来也只是怀疑,但你方才的态度,已几乎让我确定,这次在背后联手户部与刑部栽赃陷害我秦氏的就是陆平笙。你就算今晚不说,我也会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
话已至此,萧月怀认命似的闭了眼:看来她是不得不说了。
“袅袅。你既然这样说了,我若再不告诉你便是我的错了。”
萧月怀吸了口气,睁开眼、双目直视着面前的女娘:“陷害你祖父以及你父亲的背后势力,正是陆家。陆平笙是出谋划策之人,陆桥笼则是罪魁。”
秦娥已不意外,目光沉落下来听着公主往下说:
“以你的智慧,结合这些天在刑部查到的一切,你应当知晓陆平笙究竟是怎么设计将秦氏一门圈入陷阱的,我便不做多说了。”
“锦衣若无她家郎主之令,不会那么偶然地与你的侍女相遇。她主子是男郎,何需胭脂水粉?你说得对。那就是陆三郎的试探。他要看我...是否真的与苏郢不合。”
“今日你问我,为何完全不给苏郢留情面?是因为陆平笙也在现场。我将将找过他,总不能立即暴露出端倪来,才会那般行事。”
“至于我为什么要向他哭诉...”
萧月怀说到此处,略顿了一下。
秦娥趁此间隙接了一句:“你不会想用自己的幸福来换取秦氏安稳吧?阿怀!这种牺牲不需你来做!我也不允你如此!你若想同苏大将军合离,成全陆平笙,我绝对不同意!”
萧月怀哭笑不得:“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我是故意这样的,一边在他面前透露我同苏郢的各种不如意,一边告诉他...苏郢手里有窃银案的实证。这样才能让他收手,保下秦氏。”
“可我还是没料到,他竟然这么大胆,敢在京城众目睽睽之下,行劫狱盗银、杀人灭口之事。如今金陵之内一半军将的前途都要搭在上面...”
“我真是...”
秦娥神情严肃:“查来查去,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真相。从前我不喜陆平笙,多半是因为你的缘故,嫌他总是纠缠不肯放手,却也没有厌恨之意。如今...他倒是令我大开眼界。”
“武功高深莫测,手段阴狠毒辣。金陵有这样的人物,将来的朝堂必是腥风血雨。”
她落下这句话,十分准确的预测了未来。
萧月怀未言,目光却愈发得凝滞。
“阿怀,陆桥笼虽不是什么好官,却也兢兢业业,从未有过半点不妥之处。陆家的阴谋你是何时、又是怎样看破的?”
萧月怀站在窗边,外院一片昏暗,她寻了其中一点光处盯着看,看了许久怅然开口:“袅袅。你喜欢襄贵妃幺?”
秦娥诧然:“怎么忽然提及贵妃?”
萧月怀转头看向她:“襄贵妃陆桥妤,受圣宠二十余年,与我母后称姐道妹,举止淑雅端庄,行事柔婉谦和,后宫上下对她一片称赞。”
“我父皇亦是极其疼爱她。皇室的兄弟姊妹,无有不喜她的。但就是这么一个人,暗中害死了我那从未谋面的大皇兄萧长桉。”
“若我不是无意间发现了她谋害我兄长的证据,真不知她面皮底下藏着这样一个恶鬼。自那以后,我对陆家人天然便有一股敌意,处处挑错、千方百计想要寻出点什么。”
“就这样...我逐渐在复杂的朝局中,找到了些蛛丝马迹。也因此,秦阁老与秦伯父的案子,我第一个怀疑的便是陆氏,凭着从前查到的线索追寻,果然印证了我的想法。”
“陆氏父子的野心极大,纵然如今位高权重,他们却并不满足,还想扩充势力。所以便欲铲除朝中异己,秦家就是第一个目标。”
她落下眸,忍着心里那股恨意,试着将理由编得圆满些,让秦娥相信自己。
襄贵妃毒害皇长子萧长桉的事,上辈子她确实是偶然得知的。
不过那是在她嫁入陆府之后。
陆桥妤得奉圣意归门省亲,她为了探望跟在贵妃身边前来的七公主萧汶辛,勿入了后宅,亲眼听见那位菩萨面貌的贵妃娘娘吩咐自己的婢女,替陆夫人下毒料理了府中一名小妾。
她亲耳听见贵妃以讥讽嘲弄的语气说道:“嫂嫂便该像我这样,果断出手、莫要犹豫。我这毒可珍贵的很,得来不易。当年皇后长子亦是用这药断了命,太医全然查不出死因,只当是弱疾突发暴毙身亡。如今,我便送给嫂嫂。这陆宅啊!还是要好好清理才是。”
萧月怀失魂落魄地逃出了那里,断然不肯信,平日里宠着兄弟姊妹们的贵妃娘娘,竟如此蛇蝎心肠。
她的母后曾因皇长兄之死大病一场,险些殒命,以为是自己看顾不周才令其病亡,痛苦自责多年不肯放下,从未解脱。
萧月怀得知此事后,不禁为母抱屈衔冤,也愈发痛恨陆氏一门。可惜她无法离开陆宅,更没有切实的证据,只能憋屈的活在陆氏父子的监视下,任由仇人凌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