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丘山脚,遍布官兵。
人人举着火把,高呼着萧月怀的名号。
秦娥提着裙摆跟在人群之后四处寻找,面露焦灼之态,心里担忧极了。
天色渐暗,他们已寻了好几个时辰,附近的矮山几乎都翻了个遍,可仍然没找到公主与将军的踪迹。不知不觉气馁下来,众人也逐显疲倦。
直到小径上慢吞吞地移下了两个人,官兵们才打起精神,举着火把朝前照了照。
苏郢步伐踉跄,身体直直地朝前冲。萧月怀本欲上前将其扶住,却无意间在围过来的人群中瞧见了陆平笙的身影,登时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心中泛起疑惑:他怎么会在这里?
好在,荀翀奔过来托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萧月怀松了口气,提着发酸的双脚往前行去。
秦娥跑上前,看见她的那一刹忍不住红了眼眶:“阿怀!你吓死我了!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真不知会如何崩溃。”
萧月怀张开双臂将女娘拥入怀,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你看,我这不是没事...”
齐玥与岳沐泽在旁默默看着,紧绷的神情逐渐放松,心中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下。
秦娥感慨道:“幸而,你有驸马舍命相护。”
萧月怀不语,抱着女娘的同时,眼神望向了站在角落里的陆三郎,暗地里重新计较起今日发生的事情:看来...那群贼匪将她掳走的真正缘由并没有那么简单。
苏郢由荀翀支撑着,筋疲力竭地转身:“夜色已深,公主今晚归府么?”
萧月怀眸色一暗,沉默了片时,板起脸道:“将军伤重,还是早些回去疗伤吧。至于我的去向,你就不必多管了。”
她的语气疏离冷漠,似乎方才愧疚难当的人不是她一样。
荀翀在旁听着,有些忍不下去,替苏郢打抱不平道:“公主!将军今日可是拼了命救您的!您怎能如此对他?”
萧月怀冷眼一瞥:“荀副将。本公主的家事还不需要外人插手,你若再敢以下犯上,就休怪我不客气。”
荀翀气不过仍想辩驳几句,却被苏郢拦住:“是谁教你的规矩顶撞公主?前些日子刚赏你一顿军棍,这会儿就忘了?”
萧月怀听着他有气无力的声音,心中歉疚难当。但碍着陆平笙在此,不敢露出端倪,生怕招致怀疑,只好绷着一张脸,拉起秦娥的衣袖朝官道上行去。
“阿怀?苏大将军受了那么重的伤,你即使对他有诸多不满,也不该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他下不来台啊!”
直到远离人群,秦娥才拽住公主前行的脚步,满脸不解地问道。
萧月怀顿了一顿,叹口气道:“袅袅。我...”
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她无奈摇头,低着头无精打采地往前走。
秦娥追上去再次扯住她,神情严肃道:“你老实同我交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萧月怀回头凝看她,余光瞥见那群官兵朝这边跟了过来,沉默一瞬后还是藏住了心思:“我能有什么事瞒你?我与那苏郢是真的合不来...”
秦娥将信将疑,端详着公主的神色,总觉得她隐下了什么。
正当萧月怀思考着如何打消她的疑虑时,城门前却惊过两匹烈马,铁蹄声响彻寂静的夜,两名不同府邸的官吏匆匆奔来,绕过女娘们直奔后侧的齐玥与岳沐泽而去。
“齐大人!”
“岳大人!”
“出事了!”
“刑部的监牢被一伙不知来路的江湖人士袭击,总数约莫两百,他们杀了值守的狱卒,还屠光了柱英山逮捕的数十名贼寇,甚至抢走了柱英山上搬运下来的半数赈银!”
“大理寺亦是如此!康荣旗、闵无端两名人犯接连被杀,我们在淞水码头抓获的贼匪亦冲出牢狱,与这伙人一齐逃了出去,作为秦阁老一案证据的赃银同样被劫,兄弟们死伤过半,损失惨重...”
齐玥与岳沐泽同步上前,神色阴沉,异口同声道:“怎么回事?府衙精兵不止两百,还挡不住这些人?”
两名官吏喘着气、哭丧着表情道:“精兵都被调去寻怀成公主了。官邸内只有不到五十人抵制,里面还夹杂着劫匪的内应...况且闯入牢中的皆是江湖高手,兄弟们根本拦不住...”
突如其来的消息使众人面色俱变。
萧月怀忽地一下明白,山上那群蠢货到底为什么要绑她,陆平笙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除了要试探她那日所说之言的真假,更是为了布谋今日的劫银。她早该想到...陆家不会放弃这笔巨款。
“这群人往什么方向去了?”
众人议论不休时,半昏半醒的苏郢勉强睁开眼,虚弱地问了一句。
官吏:“街上的巡防营兵卫发现蹊跷立刻去追,这伙人在骡市街消失了踪迹。”
苏郢立刻道:“城门被官兵重重包围,他们纵使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不留踪迹的逃出来。这伙人还在城内。”
说罢,他朝齐玥与岳沐泽看了一眼。
两人当即心领神会:“速去告知禁军、巡防营以及银甲卫,全面封锁金陵!重新签办过所,无新制过所者出城一律扣押候审!”
倏忽之间,京城上下人人自危。
星稀河影,霜重月华。
秦府,灯火通明。
萧月怀卸了钗环,坐于榻旁等候秦娥归来。
半炷香后,那女娘才匆匆忙忙的推开屋门,奔进了暖阁之中。萧月怀急急起身迎上去,关切地问道:“情况怎么样?”
秦娥满头满脸的倦意,捂着额头长叹:“京城各关口,水路、陆路都已安排了人手,暂不知能不能抓住劫匪。但我去瞧了一眼刑部的大牢,那景象惨不忍睹,估摸着大理寺也这般。”
“我瞧着,这次齐玥和你家岳表兄都逃不了被问责了。谁能料到,堂堂京城天子脚下,竟有人敢做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
“阿怀...?明日恐怕要你入宫一趟了。这件事只有你去劝陛下,才能息下圣怒了。”
萧月怀拢着身上一层轻薄的纱衣,敛容屏气道:“要是真那么简单就好了。这明显是个局,是以我为棋子的局——”
“大周公主于城门被劫,不论巡防营、禁军还是银甲卫都有护卫不当之责。全城兵卫出动搜救却又遇上江湖贼匪劫狱,杀狱吏、灭人犯、抢赃银、放罪匪...事情若发酵,处置的不止是齐大人和表兄,但凡城中军将首领都要受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