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十一年十一月,杨放终于如愿,随郑和下西洋,敕往赐瓜哇、满加剌等国,随行的还有锦衣卫千户李春、世袭锦衣卫陆通、张通等人。
李春去西洋,肯定是纪纲的主意,一方面,让他跟着郑和,如果能得到朱允炆在海外的下落,锦衣卫也能第一时间作出应对,至于应对之策,自然是早有上谕;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李春去外面镀镀金,顺便避避风头——看来,不久之后,纪纲就会有大动作。
此是郑和第四次下西洋,使团中包括官员八百六十八人,兵两万六千余人,指挥九十三人,都指挥二人,书手一百四十人,百户四百三十人,户部郎中一人,阴阳官一人,教谕一人,舍人二人,医官医士一百八十人,正使太监七人,监丞五人,少监十人,内官内使五十三人,其中包括翻译官马欢,陕西西安羊市大街清真寺掌教哈三,指挥唐敬、王衡、林子宣、胡俊、哈同等。
林鳞游本也打算跟着去,主要是想在宝船上安安静静地跟李春好好“谈一谈”,这家伙可是差点把他弄死!害他吃了好几天的王八才恢复肉身。而林鳞游却连李春一根毛都没碰着,可不叫气人?
但是此间事未了,纪纲不久将会有大动作,林鳞游放不下林珑越容。
“真不打算下西洋?你不是想带烟草种子回来种吗?”张贲问林鳞游道,“你要真打算去,大哥我可以给你写举荐书。”
“种子,交给三弟就行了。”林鳞游道,“我呢!还是想留在此间,陪着大哥你。”
“嘿,谁要你陪?”张贲似乎还巴不得林鳞游下西洋去,这样,小院里就只剩他一个男人了,“我还不知道你?你不想下西洋,是因为宝船上没有女人吧?”
林鳞游老脸一红:要不说大哥就是大哥呢!一点小心思就能被他看穿。
本来林鳞游的确是兴致勃勃想要当一回海贼王的,但是,当从越步群口中得知,老郑的宝船上并没有女人,全是煮饭洗衣的老妪时,林鳞游心想,这海贼王不当也罢!
毕竟自己精力旺盛的,在宝船上憋坏了咋整?憋坏倒不是最糟糕的情况,最糟糕的是,被憋成龙阳……难怪李春他们能够忍受在宝船上的日子,对他们来说,男人女人都一样。
越步群道:“姐夫,你可不要小看这些老婆婆哦!她们可是出类拔萃,技艺高超呢!”
林鳞游一惊,难不成老郑他们好这一口?“你们连老妪都不放过?!你们简直……”
“不是啊!她们可都是宫中百里挑一选出来的,都是精通纺织技艺,肩负着教习那些域外蛮夷我们大天朝技术的使命。”
原来如此!
林鳞游暗暗祈祷:希望三弟回来后,阳刚之躯还在,重阳之花未残。
……
永乐十二年二月,朱棣领五十万大军亲征瓦剌,皇太孙朱瞻基、安定侯柳升、内阁首辅胡广、内阁大臣杨荣、金幼孜等随征。
三月,平阳王朱济熿奏报长兄晋王朱济熺谋反,监国太子朱高炽念及手足情深同窗之谊,只是下旨软禁晋王朱济熺于宣府。
五个多月后,朱棣北巡回京,因东宫迎驾事件,对太子心生不满,又因朱济熺幼时尝与朱允炆在京城读书,对朱棣篡位向来心怀不满,加上朱济熿时常在朱棣面前诋毁朱济熺,朱棣迁怒于此,下令废朱济熺为庶人,进封朱济熿为晋王。
九月,朱济熺废为庶人之后,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亲自带队前去抄家。
另一边,纪纲点名林鳞游等人,给了一份名单,捉拿东宫迎驾事件相关责任人——其实就是太子党人。
这不摆明了是推林鳞游出去,让他跟太子对着干吗?
林鳞游心知于此,但却又无可奈何。
张贲却说:“照着做吧!还能怎的?”
林鳞游有些怀疑,张贲他们是真真实实站在纪纲一边的了,这么久以来,从未看过他们张家人有过任何一次动作。
看了名单,林鳞游倒吸一口凉气,排在前头的,就是现任内阁次辅,黄淮!还有内阁重臣,三杨中的杨溥!
林鳞游集结了队伍之后,再次倒吸一口凉气,才发现,他是此次行动,最大的官。也就是说,日后太子上位,太子党人秋后算账找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再也不能用“奉命不差”来当借口逃脱罪责了。
“纪纲那么多得力干将?偏偏找我?”林鳞游还想让张贲给出出主意,能不能不去……
张贲说:“他的得力干将们,都忙着抄晋王的家呢!”
纪纲这回又美了,抄家过程中,贪墨了晋王的五百两黄金,一只金盆,两个宝钏,两套白金鞍辔等等,袁江王谦庞膺等人,亦各有所得。
张贲又说:“谁让你收了他的礼呢?你以为那些球是白给的?”
林鳞游道:“这么说来,这一切都是大哥你给我下的套啊?须知,那些球的造型图,可是你给他的!”
张贲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们在下一盘好大的棋……”
“放屁!”林鳞游有点激动,“哦——这么说来,我特么就是颗棋子了?”
“二弟,请相信我……”
掺杂了政治斗争,就会不择手段。林鳞游不敢相信,毕竟,政治太复杂了,说到底,他们都是为了自己向上爬而已,就算张贲不是,他们张家也会是。
正在此时,总旗官来报,找到黄淮和杨溥了,就等林百户亲自去抓。这些总旗官也是鸡贼,深知“奉命不差”的大理。
名单虽然是纪纲给的,令,却是皇上亲自下的,林鳞游不敢违逆。
“你和小妹的婚事,我还需要考虑考虑。”林鳞游说完,挎了绣春刀,气鼓鼓地走了。
“这……”张贲凭空伸着手,看着林鳞游的背影消失在深巷,良久,缓缓垂下手,无奈叹了口气:“二弟,最终,你会明白大哥的良苦用心的。”
今儿个是杨士奇在家宴客,为随征凯旋的胡广杨荣金幼孜接风洗尘,最主要的是,就“东宫迎驾事件”,做一番商议。
同席的还有杨溥黄淮等朝中重臣。
他们不知锦衣卫已经兵临府门了,饮酒谈论正酣。
喝到兴起,胡广叫龟子驮来几个名妓陪酒,其中有一位唤作齐雅秀,听说那叫一个冰雪聪明。
胡广离席小解,解完正遇上小龟子驮了齐雅秀最后到来,拿银钱赏了小龟子,胡广带了齐雅秀往席间走,边走边问:“听闻你聪明伶俐,你能让三杨笑吗?”
毕竟三杨的名头,可比胡广他这个内阁首辅大多了,胡广这小子,是想拿他三人开涮呢!
齐雅秀对答:“我一进去,便令三人大笑。”
齐雅秀进见,三杨问为何迟到,齐雅秀对答:“看书。”
三杨问:“何书?”
齐雅秀对答:“烈女传。”
三人大笑说:“母狗无礼。”
齐雅秀回答说:“我是母狗,各位是公猴。”
这话正被赶来的锦衣卫们听见,就此传了出去,一时京中大传其妙。
林鳞游:看来,三杨也是肉体凡胎,非圣人也!
以三杨为榜样!从此逛教坊司,愈发心安理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