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鳞游正拿着一根枣木做的球杆打着纪纲送的玉石台球,给小妹和容儿做示范。因为台球实在是太贵重了,所以他偏偏就要挑选很普通的木材做球杆来打。
球台就摆在院中葡萄架下。
对于这种新鲜的玩意儿,小妹和容儿都很感兴趣,尤其是那一颗颗圆滚明亮的小球,时不时捧在手里把玩,爱不释手。看来喜欢珍珠玉石之物,是女人的天性。
正在此时,裘不得这不速之客到来,破坏了林鳞游的教习之乐。
林鳞游将球杆递给林珑,让她俩先玩着,带了裘不得进了房间。
“你知不知道锦衣卫到处在找你,你还敢上我这里来?”林鳞游沉声道,“你不怕我把你卖了?”
好不容易安稳了几日。林鳞游相信自己来大明的使命就是享乐,以后朝堂宫斗权谋江湖打打杀杀什么的,就别来找他了。他也不想再主动卷入什么是是非非,打打台球勾栏听曲不美吗?
可世事就是这样,你不找事,事就会来找你。
“你不会的。”裘不得倒自信,也信他。
“什么叫我不会?我是锦衣卫!”
“你是我兄弟!”裘不得道。
林鳞游一愣,还有些感动了,拉了张绣墩给裘不得:“说吧!什么事?”
“有一兄弟,现如今在你们锦衣卫诏狱。”裘不得道,“你让他,走得痛快一些。”
“你以为诏狱是什么地方?谁都能进去灭个口?”林鳞游道,裴前可都是王谦的人在看着审着,自己若是进去了,后脚他们马上知道。咱可是刚刚收了纪纲的礼表明了忠心。
“不是灭口,”裘不得道,“诏狱生不如死,只是想让你帮帮忙,给他个痛快。”
“有什么区别呢?”
“你做得到的。”
“很大风险的……”
“当兄弟我求你。”
“这……”林鳞游沉吟,以裘不得的性子,几乎不可能放下姿态求一个人,向来是用斩马刀来说话的,看来,诏狱的那个裴前,在他心中的份量不小。
“或者,你把飞鱼服绣春刀还有腰牌借与我,我亲自去办。”裘不得见林鳞游犹豫着。
“那更加不行!”林鳞游果断道,借了他,还不是等同于自己去?何况,放这家伙进了诏狱,万一乱来,那就更加不妙了。
“那你答应帮这个忙了?”
“唉……”
看来,自己注定是安分不了……
裴前,本就只有一口气吊着了,根本活不长。林鳞游看到这种情形,也就没有下手送他上路。
这事儿,似乎也就这么过去了。
……
永乐十一年中秋,张贲林鳞游杨放都早早从各自卫所下值回来,手上都提着两坛桂花酿。
几人在院中葡萄架下安放了桌子,摆上月饼、西瓜、素肴、毛豆等诸般菜肴各色果品,饮酒赏月。
中秋赏月,肇于唐明皇。此日祭月光,家家虔设清供月饼、西瓜等,请客饮酒,称为“西瓜会”。大家以月饼互相赠送,取团圆之义。
院中大伙包括杨放的姘头——哦不,捕头,任苒,也都来了。林鳞游把未来的小舅子越步群也喊了来,有这位弟弟经常来看看姐姐,越容在京城在这个小院会住得更踏实安心。
这个中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团圆了。
杨放从驯象所放出来了,不过,未被调到张贲手下,而是回到了原来的中前千户所,可惜的是,中前千户所的千户,是李春。没错,风头过后,这家伙就重新回中前当他的千户官去了。
之前发生的一切,不管是教坊司的案子,还是周新的奏折,都跟李春这家伙有关,可以说,他是一切的缘起。
“为何一样的酒,你们要一人买上两坛?”林珑问道。
“这不是买的……”林鳞游笑道。
锦衣卫大当家纪纲私掏腰包给锦衣卫发福利,上至指挥使镇抚使,下至小旗校尉黑衣力士,每人至少分得两坛桂花酿。
只不过,拿到手之后,校尉力士他们私下里偷偷说,酒味似乎不太对。
林鳞游这个百户喝着,倒感觉是正宗的桂花酿。
其他人也都说好喝,不错。
张贲道:“锦衣卫百户以上官员,差不多有二百余人,京城五大卫所,经历司斧钺司驯象所驯马司等所有下属机构,普通官校,加上所有校尉力士,共有一万九千余近两万人数,咱就当他两万人好了,一人两坛酒,那就是四万坛,市面上一坛桂花酿约莫要六两银子,四万坛就是二十四万两银子。”
林珑越容听了咂舌,齐声叹:“这么贵!”
林鳞游道:“是啊!所以,小妹你们多喝几杯,这么好的酒,可难得的。”
杨放道:“大金吾这次这么慷慨好心,给我们赠这么贵的酒。”
“嘿!所以说,你还是太年轻了啊!”林鳞游道,“酒是二十四万两,并不代表他得花二十四万两,或许,还有得赚呢!是不是啊张主任?”
杨放看向张贲。
张贲道:“生意的事,我哪里懂?不过三弟,你在中前,可要踏实本分,尤其是现在中前仍是李春执掌,你就安分些,做好自己份内事就行了,不要像林鳞游这小子一样……”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林鳞游一眼。
“二哥他怎么了?”杨放问。
“没事没事。”张贲道,举起杯来,“今儿个中秋,咱不谈公事,喝酒喝酒!”
众人大醉。
张贲又将林鳞游单独留下谈心了:“前几日,你去诏狱了?”
“不能去?”
“你是锦衣卫,当然可以去。”张贲道,“可你不该去插手将军山盗匪的案子!”
“我没插手……”林鳞游有些心虚。
“你知不知道,你前脚刚走,那裴前就死了。”
“这可不关我的事啊!”林鳞游道,“我去的时候,他也就只剩一口气了。”
“我知道不关你的事,可别人不这么认为。”张贲道,“还有,裴前死后不久,与将军山有瓜葛的知县等人,也全死了,都还没来得及转交刑部。”
“这就更不关我的事了。”林鳞游不爽道,“大哥,我们没必要活得这么小心翼翼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正是因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才更要小心翼翼!”
有时候,林鳞游真想脱下这身飞鱼服,跟裘不得闯荡江湖去,这锦衣卫当得实在太窝囊了,不怕官只怕管,被纪纲他们管着,可真难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