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太史慈身无片甲,孔融又命人取来一套完整的铠甲给太史慈披上。
太史慈没有拒绝。
虽然能单枪匹马的突围到城下,但那是太史慈趁着黄昏贼兵疲敝时,打了黄巾贼一个措手不及,又连续射杀七人才震慑了黄巾贼。
如今要突围求援,必然会引起黄巾贼兵的围堵。
战场之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即便是太史慈这般武艺,也不敢轻易托大。
这有铠甲和没铠甲,是不同的。
譬如孙策,穿上铠甲就是小霸王,能将敌将给喝死,脱下铠甲,连许贡刺客的箭都避不开。
轻轻敲了敲胸甲,太史慈微微活动手臂,让身体适应这副铠甲。
“文举公,待我出城后,立即关闭城门。”太史慈向孔融抱拳一礼,随即侧转马头,面向紧闭的城门。
战马也唏律律的打了个响鼻。
“开城门!”
孔融一声令下,城门渐渐开启。
太史慈将面盔放下,只露出双眼,随即猛的一抖缰绳,顿时战马四个蹄子如生了风一般,惊起尘土。
待得太史慈出城,孔融下令关上城门,然后又急急的登上城楼。
忽然听得城外一声怒吼,如平地惊雷一般,将城下的黄巾贼兵给惊住了。
“东莱太史慈在此,挡我者死!”
浑铁枪如毒蛇吐信,但凡挡路的黄巾贼兵,全都被太史慈一枪刺死。
身披铠甲、骑着骏马的太史慈,犹如虎豹进羊群,所向披靡、无人能挡!
这些黄巾贼兵,大抵都是没有铠甲的,这武器也不够锋利,更没有针对悍将突阵的军阵。
刀砍不进,箭射不伤,追又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史慈杀出一条血路。
“这才是真猛士啊!”
“有子义相助,他日兵指长安,也不惧那董贼麾下骁将了!”
城头上的孔融,下意识的惊叹。
而旁边的宗宝和孙邵更是看呆了眼。
尤其是宗宝。
虽然宗宝也自恃武勇,但想要如太史慈这般单枪匹马的冲杀却是办不到的!
在太史慈之前,已经有好几波勇士试图突围去求援了,但都被黄巾贼给击杀,这让城头的守卒士气低迷了许多。
但现在,太史慈在黄巾贼兵中成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城头的守卒忍不住欢呼起来。
有人杀出重围,就意味着剧城不再是孤城了,虽然不知道援兵什么时候会到来,但至少城头的守卒有了期待。
这低迷的士气也能回升不少。
“传令,让军需官熬羊肉汤,犒赏将士。”孔融见守卒欢呼,知道机不可失,立即下令。
这肉食不是寻常士卒能吃到的,有肉汤已经是奢侈了。
如今这天气也越来越寒冷,能喝上热乎乎的羊肉汤,那滋味简直不要太爽。
一时之间,城头守卒的欢呼声更高了。
这有人欢喜有人愁。
眼见城头的士气空前高涨,黄巾贼首张饶气得连斩了两个黄巾小头目。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几千人守住道口,被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杀进城中,又从城中单枪匹马的突围而去。”
“本渠帅养你们何用!”
张饶骂骂咧咧的,身边的黄巾贼兵谁也不敢还嘴,一个个心中颇为委屈。
几千人是没错,可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谁敢向前啊?
那太史慈又是披甲策马、刀箭难伤、一心要突围,谁又能拦得住?
“孔融小儿敢去求援兵,那就别怪本渠帅不客气了。”
“传令各部,明日强攻剧城。”
“先让掳来的剧县老弱上,那孔融不是自称大儒吗?本渠帅看他是救剧县的乡民,还是将他们当贼兵击杀!”
十余万黄巾,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被裹挟的。
迫于张饶的狠辣,这些剧县老弱要么饿死、被贼兵杀死,要么就得按张饶的命令去攻城!
张饶是不会轻易让青壮黄巾去挡城头的箭矢滚木的。
跟徐琦、司马惧一样,如今的青州黄巾渠帅,早已经不是当年那群想要搏一个黄天降世、天下太平的太平道人了。
大部分的黄巾渠帅,都只是挂了个黄巾渠帅名头、实则仗势害民的贼匪。
不学《太平经》,不会善道教化,不会符水治病,也不明白何为建立太平社会为己任,这样的黄巾,只能被称呼为黄巾贼,而不能称其为太平道人了。
心无百姓即为贼,哪怕头戴黄巾,依旧只是一群祸世乱贼。
官道。
一支约有三千人的兵马,肃容而行。
马无嘶鸣,人无杂声。
正是自高唐城而来的刘备、关羽,以及自奉高城而来的郑平、应珣。
两支兵马在齐国和泰山郡临界处合兵一处,向北海国方向而去。
但这沿途的萧条废墟,却让刘备内心颇为震撼、难受。
平原九县的黄巾被各个击破,如今已经渐渐恢复了秩序。
但沿途经过的济南国和齐国,却是流民遍野,饿殍遍地。
“难怪徐和能轻易聚众二十余万,豪强有粮而不救民,官吏有权而不抚民,天不给人活路,除了当贼,还能有什么出路?”
看着路边的饿殍,以及时不时盯着辎重车露出猩红眼神的流民,刘备心中的愤怒更甚了。
但刘备知道,即便将辎重车上的粮草分出去,也解决不了这遍野的流民。
反而会让这三千兵马陷入困境。
应珣久在奉高,泰山郡在应劭的治理下,几乎是没什么黄巾流民的。
因此在见到青州这遍野的流民和路边的饿殍,应珣的反应是震惊的。
“这青州刺史焦和,名望才气更胜于兄长,怎么会让青州变成这般模样?”应珣想不明白,以焦和的名望才气,又怎么会让青州变成如人间炼狱一般。
郑平轻叹:“自中平五年起,青州黄巾就渐成气候。”
“身为青州刺史,不去约束豪强欺凌百姓,不去查处贪官恶吏违法乱纪,不去体察民生疾苦,不去征讨盗贼匪寇,却还要在这种内忧重重的处境下,举兵西进,去求一个讨董虚名。”
“青州黄巾能演变成今日之祸,焦和难辞其咎啊!”
对于豪强恶霸勾结贪官污吏祸害一方,关羽是最有感触的,此时亦是怒睁双目:“焦和这厮,上不能报国,下不能安民,逼得良善百姓从贼,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间?”
“关某恨不能手刃此贼!”
应珣有些惊讶的看向关羽。
手刃青州刺史,刘备的部下都是这么狠直的吗?
正说间,前方骑卒策马到来。
“报!前方路口有一骑将拦路,扬言要见府君!”
刘备微微一愣:“哪来的骑将?可知姓名?”
骑卒摇头:“不知,那骑将未通姓名,十分谨慎!”
关羽一眯丹凤眼,提刀策马:“兄长,你身系三军不可轻动,让愚弟前去询问。”
刘备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敢通报姓名,要么心怀鬼胎,要么这骑将有十分重要的任务在身。”
“前方就是北海国境内了,或许是孔北海的麾下骑将。”
“一同去见吧!”
说完,刘备策马向前。
郑平、关羽和应珣都纷纷跟上。
“平原相刘备在此,将军可是在寻我?”刘备出阵大喊。
关羽则是提着偃月刀紧紧跟随,生怕眼前这骑将忽然暴起伤人。
骑将扫了一眼刘备和关羽,目光又落在刘备身后的郑平身上,顿时一喜。
当即,骑将将头盔一摘,高声呼应道:“东莱太史慈,奉北海相文举公之命,前往平原郡求援。”
“见玄德公兵马旗号途径此地,故而拦路询问。”
见太史慈自报身份,郑平也策马向前,言语中多了七分喜色:“子义兄,你什么时候回的青州?”
太史慈放声大笑:“刚回青州不久!本想去高密寻伱,结果得知你去了平原郡,还娶了文举公的女儿,可喜可贺啊。”
刘备见郑平跟太史慈相熟,连忙询问道:“显谋,这太史慈莫非是你故交?”
郑平点头笑道:“府君,太史慈是东莱名仕,表字子义,其母刘夫人出自东莱刘氏大族,跟刘岱和刘繇都有渊源。”
“子义有勇略胆气,又颇重信义,只因得罪了州官,这才去了辽东避难。”
“我在出游诸州郡时,跟子义结识,如见故友。子义也是我可以绝对信任的人!”
刘备凛然。
能让郑平绝对信任的人,就不会是个奸邪小人。
这样的义士,又岂能不去结交?
言谈间,太史慈已经策马近前。
见太史慈相貌堂堂、猿臂美髯,刘备惊奇之余,也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与其交谈,又见太史慈对答之间颇有豪迈之气,刘备心中又滋生了五分好感。
听闻太史慈单枪匹马入剧城,又单枪匹马突围,刘备更是惊叹,即便是关羽也忍不住多看了太史慈几眼。
虽然黄巾贼兵大抵都是乌合之众,但也不是谁都能在万军中进出的。
“子义兄,剧城的守备如何?”毕竟老丈人和媳妇都在剧城,郑平说不担心是假的。
太史慈早有准备,将剧城内的守备情况一一告知郑平。
刘备见太史慈陈述时逻辑分明、条理清晰,心中更是惊喜。
虽然当了平原相,但刘备麾下的人才实在是太少了。
不仅缺文吏,更缺能征战的猛将!
眼前的太史慈,能在十余万黄巾中突围而出,其勇武堪称当世一流。言谈举止,又不似粗鲁之辈,如何不让刘备青睐?
待得太史慈将剧城的守备情况和敌情说完,郑平心中已经对敌我双方的力量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认知。
“府君,子义突围救援,张饶必定会恼羞盛怒强攻剧城,我等必须尽快赶往剧城。”郑平语气凝重。
刘备随即敛容:“显谋准备如何行军?”
应珣也看向郑平。
跟刘备合兵一处后,应珣才明白这平原九县的黄巾,除了高唐县的黄巾,几乎都是郑平设计击溃的。
而关羽能击败高唐县的黄巾,也是因为郑平事先整合了高唐县的豪族私兵,又助刘备聚粮于城,这才破了徐琦裹挟百姓的诡计。
“以寡敌众,要攻其必救。”
“十余万黄巾,每日粮草耗费颇多,普通的老弱可以无粮,但张饶那两万黄巾贼兵不能无粮。”
“因此,张饶在城外肯定设有屯粮之地。”
“而张饶自恃人多,聚兵围城,这屯粮之地只会选择便捷的地方,而不会选择隐秘的地方,我料其不难打探。”
“可先遣斥候打探张饶的屯粮之地,再聚兵奇袭!”
“张饶闻讯,必然会亲自挥军来救,我等再诈败将其引入狭窄之处,即可破敌。”
郑平言简意赅的,道出了破敌方针。
对于张饶这样的黄巾贼,并不需要太高深的计策。
太高深的计策,反而难以奏效。
知己知彼,才能预判出对方的下一步反应。
刘备亦是明白这些道理,当即将兵马调动权交给了郑平,由郑平下达具体的战术命令。
太史慈自告奋勇,率了十余斥候去打探黄巾贼兵的屯粮地。
刘备则是亲率众军,向剧城倍道而行。
抵达剧城外,已经是第三日的黄昏了。
而剧城的守备也到了强弩之末。
因为孔融不忍射杀城下被裹挟的剧县老弱,大部分守城器械都不能使用,以至于黄巾贼兵登上城楼的不少。
这剧城的守卒,大部分时间都得在城楼上跟黄巾贼兵进行短兵白刃战。
“子义已经出城五日,不知何时能求得援兵到来。”孔融愁苦不已,心中其实很清楚。
即便太史慈能日行千里抵达平原郡,这平原郡的郡兵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抵达剧城。
“宗都尉,你调一支兵马,将众官的家眷聚集一起。”
“若是贼兵破城,立即将众官的家眷护送去朱虚城。”
孔融面色凝重。
张饶以百姓老弱为前驱,这剧城已经守不了几天了。
若是城破了,众官的家眷会首当其冲的遭到黄巾贼兵的凌辱,这是孔融不愿意见到的!
宗宝忿忿不已:“可恶的张饶,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伎俩,可恨啊!”
虽然对张饶恼怒不已,但宗宝却是无可奈何。
出城打不过,守城守不住,援兵又迟迟不到。
“难道真的没有胜机了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