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
在以幼子周岁礼名义,宴请了清河、河间、安平、中山、钜鹿、常山和赵,诸郡国的太守国相后。
袁绍自信满满:“除常山国国相有迟疑外,其余六郡国的太守国相,都已经同意响应我的号令。”
“韩馥愚儿,劝刘虞称帝不成,竟敢当众呵斥刘虞‘迂腐’‘鼠辈’,如此德行,如何能当这冀州牧啊?”
袁绍很得意。
韩馥越是愚蠢,袁绍就越是开心。
略施小计,就让韩馥对刘虞破口大骂!
刘虞是什么人?
汉室宗亲、前太尉、容丘侯、幽州牧、大司马!
即便袁绍出身四世三公,也不敢在刘虞面前公然表现出不敬之意。
对刘虞不敬,那是会寒这河北士民之心的!
逢纪立即拍马奉承道:“恭喜明公!常山国虽然有迟疑,但有清河、河间、安平、中山、钜鹿、和赵,再加上渤海郡的士民支持。”
“明公再以盟主之名,给韩馥一个勾结董卓、羞辱大司马的罪名将其罢免,最后再由众人推举明公为新的冀州牧,必然是众望所归,河北士人殷切期盼之主!”
让韩馥跟刘虞起争执,这计策是逢纪献给袁绍的。
上回的献计,还未开始就结束了,让逢纪一度很受打击。
苦思许久的逢纪,终于寻到了这个能助袁绍成大功的良策。
袁绍不吝赞赏:“元图智谋过人,那韩馥愚笨如猪,如何能识破这等良策啊?哈哈,自取灭亡的鼠辈,也配拥有这冀州?”
而在一旁,许攸却是没有如袁绍和逢纪一般兴奋,反而眉头多了一丝担忧。
“子远,如此喜事,你怎么也不跟我欢呼同庆?”袁绍有些惊讶许攸的反应。
这要是以前,许攸早跟逢纪一样奉承自己了。
今日反而忧心忡忡?
“本初,刘备在三日前迎娶了平原王刘硕的外甥女。”许攸淡淡开口。
袁绍不以为意:“那又如何?刘备跟平原王的外甥女,婚事早就定下来了,现在迎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逢纪此刻还没意识到许攸担心的地方,语气依旧兴奋:“子远兄,明公即将立足冀州,还需要顾虑刘备作甚?”
“到时候刘备若对明公不敬,明公寻个理由就能断了运往青州的粮食。”
袁绍哈哈一笑:“元图言之有理!这粮食在冀州,我说给谁就给谁,刘备想要,那也得给我放尊重一些。”
许攸却是摇头:“本初,若只有刘备一人,我自然是不会有顾虑。但刘备身边的郑平是智谋之士,或许已经看穿了我们的图谋。”
“倘若郑平劝刘备支持韩馥,即便有本初冀州大部分士人的支持,也当不上冀州牧。”
袁绍表情一滞,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刘备他敢?我两次响应他的檄文呼吁冀州运粮,给足了他面子,他想忘恩负义不成?”
逢纪也道:“子远兄啊,你多虑了!那刘备素来标榜信义,对明公只会有感恩之心,又岂会有阻挠之意?”
献计成功的逢纪有些飘。
上次逢纪献计失败反而让许攸得了威风,这让逢纪多多少少有些心中不服。
因此,即便逢纪跟许攸是同郡人,此刻也有些不怎么给许攸面子了。
大有一种得势就忘却故人的味道。
许攸不由心有恼怒。
“来渤海的时间越久,逢元图就越来越不尊敬我了。”
“若无我许攸引荐,你逢元图也只是南阳一个不得志的士人,岂会遇到本初?”
“哼!既然伱想逞能,那就让你再次尝尝失败的味道。”
“如此心计,也敢妄言谋略?”
想到这里,许攸不再给袁绍解释。
只有等逢纪失败了,袁绍才会相信他许攸才是能真正能看穿天下大势的人!
至于是否会因此而让刘备抢得先机?
许攸完全不在意!
许攸只在意的是,袁绍能不能对自己言听计从。
若不能受到器重,抢了先机也是替他人做嫁衣!
“或许,是攸多想了。”许攸淡然开口。
袁绍见状大笑:“既如此!即刻起兵,一起往魏郡问罪韩馥!”
当即。
袁绍亲率颜良文丑,举兵往魏郡而去。
而有清河、河间、安平、中山、钜鹿、和赵的太守国相,闻讯也纷纷前往魏郡。
常山国。
国相孙瑾却是踌躇不决。
袁绍举兵问罪,诸郡国纷纷响应,但孙瑾却是不愿意苟同。
可若不苟同,待袁绍罢黜了韩馥之后,他孙瑾这今后又该如何自处?
犹豫间,一个白袍青年健步而来,正是常山国中尉,真定人赵云、表字子龙。
赵云因才能突出而被举荐出仕,职掌维持王国治安,督察军吏、典领军队,与傅、相共同辅王。
“孙相,你忽然下令要我等聚兵,可是要出征黑山?”赵云不明所以,以为孙瑾是为了举兵征讨黑山贼。
毕竟这常山郡时常遭受黑山贼侵扰,身为一郡国相自然会聚兵征讨。
孙瑾摇头:“子龙,你来得正好。”
“上回我去渤海参加渤海袁太守的幼子周岁礼,但袁太守却是另有目的。”
“袁太守认为,冀州牧韩使君擅自劝幽州牧刘使君称帝,是不忠;不救青州饥民,是不仁;被刘使君拒绝后又训斥刘使君'迂腐''鼠辈'是不义。”
“如此不忠不仁不义之人,不配当冀州牧,希望我等一同举兵魏郡问罪,罢黜了韩使君。”
赵云面色一变,惊道:“韩使君是天子册封,即便私德有亏,但也未酿成大错,又有讨董勤王之功,岂能说罢黜就罢黜?”
孙瑾叹气:“我亦是这般想,但除我之外,其余郡国的太守国相,皆拥护了袁太守。若无意外地,韩使君被罢黜后,袁太守会被推举为新的冀州牧。”
怒气自赵云心底滋生:“如今天下大乱,百姓有倒悬之危,不去想如何救命护民,却一心想要争权夺利。”
“孙相,请恕云无礼!”
“常山国的兵,可以为了救民护民而跟黑山贼战死,但绝不能因为袁绍跟韩馥之间的权斗而枉死!”
“若要聚兵讨贼,云责无旁贷,虽死无憾!但要聚兵去魏郡,请孙相先罢免云的中尉一职。”
赵云出自真定豪族。
跟太史慈一样,都是自幼习文练武,知晓大义。
因为才能德行过于突出,在真定颇有名气,年二十就被举荐出仕,担任常山国中尉。
赵云也没有辜负士民百姓的期待,一直都在跟黑山贼兵作战,保常山国一方平安。
若是要征讨黑山贼,哪怕战死赵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要去魏郡,跟袁绍一起罢黜无大错的韩馥,赵云宁肯辞官!
“子龙切勿愤怒。”孙瑾本也是忠义慷慨之士,同样看不惯袁绍和其他郡国长官的言行,凝声道:“若罢免了你的中尉一职就能解决问题,那就简单了。”
“当务之急,是设法避免韩使君被罢黜,避免冀州因此而动荡。”
赵云怒气渐消,拱手道:“孙相若有差遣,云必定竭力。”
孙瑾来回踱步一阵,道:“若要阻止,须得幽州牧刘使君出面。子龙可辛苦一趟,去涿郡见刘使君,请刘使君出面斡旋。”
“袁太守替刘使君问罪,也唯有刘使君出面才能阻止!”
赵云慨然道:“云这就去涿郡,定然请来刘使君。”
当即。
赵云立即返回家中,跟兄长赵风商议。
赵风一听冀州出了这等大事,凝声道:“子龙可速去涿郡!倘若常山国的兵陷入了内斗,这黑山贼没人阻挡,势必会害我常山国士民。”
“家中诸事,自有我来应付。”
赵云拜别赵风,星夜兼程的来到涿郡。
听闻袁绍要聚兵问罪韩馥,刘虞大惊失色:“韩文节虽然对老夫无礼,但毕竟也是为了国家公事,岂能轻言问罪?”
“老夫立即遣兵往魏郡劝和!”
这时,从事魏攸忽然道:“使君,冀州仅有常山国国相孙瑾反对,即便使君遣兵劝和,恐怕也阻止不了袁绍。”
“对付袁绍这种人,须得以武力震慑,才能让其按捺野心。”
“不如请右北平太守公孙瓒率白马义从南下,如此,使君的劝和袁绍才不敢推诿。”
刘虞一向不喜公孙瓒,认为公孙瓒一直在破坏自己怀柔乌桓的策略。
但魏攸则认为刘虞因该善待公孙瓒,以公孙瓒为爪牙才能震慑各方。
即便是怀柔乌桓,也是需要武力震慑的,因此时常劝诫刘虞。
刘虞沉默良久道:“若要武力震慑,未必就得公孙瓒南下,青州刺史刘备,骁勇善战,麾下亦有精兵强将,子干也在平原国!”
“若能请得青州刘刺史一同劝和,谅那袁绍也不敢胡来。”
魏攸还想再劝,但被刘虞打断:“赵中尉,劳烦你替老夫去临淄城送封信,让刘刺史助老夫一臂之力。”
赵云大喜拜道:“使君仁德,是冀州士民之福!请使君修书,云即刻前往临淄城。”
刘虞微微一惊:“赵中尉,何不歇息一晚,养好精力再去临淄城?”
赵云凛然道:“冀州士民即将有倒悬之祸,云又岂能懈怠?使君替云换一匹好马就行。”
刘虞不由赞道:“赵中尉心怀士民之苦,真乃义士啊!”
见赵云不顾自身疲惫,刘虞心中也颇为钦佩。
当即,刘虞修书一封,又让人牵来一匹健壮非凡的骏马。
只见其浑身白毛,没有一丝杂色。
马眸炯炯有神,一看便有不凡之相。
“好骏的马!”赵云不由惊叹,越看越爱。
刘虞撵髯笑道:“此马是老夫偶然得来,贩马的说,此马雄骏,即便是草原上的狮虎也追不上,又因为毛色雪白,能日行千里。因此名为照夜玉狮子!”
赵云连忙推辞道:“既然是使君的爱马,云又岂能夺人所好?还请使君换匹骏马。”
刘虞哈哈大笑:“老夫又不擅长战场征战,这照夜玉狮子跟着老夫是明珠蒙尘。”
“正所谓宝马赠义士,此马能遇到赵中尉,才是它最好的归宿啊!”
“赵中尉,切勿再推辞了,否则老夫也只能换个人去临淄城了。”
赵云咬了咬牙,实在又舍不得这匹千里良驹,拱手拜道:“使君今日之赠,来日云必有所报。”
当即。
赵云也不再推辞,轻轻抚摸照夜玉狮子的鬃毛,随即利落的翻身上马。
照夜玉狮子似乎也感受到了马背上的骁武,显得极为温顺。
“使君,云先行一步了!”赵云在马上向刘虞行了一礼,随即策马往临淄城而去。
看着赵云那精湛的骑术,刘虞也不由想到了年轻的时候。
昔日的刘虞,亦是策马快意。
只不过如今年龄大了,性子也变得温和了,很少再有这策马的快意了。
“真虎士啊!”
目送赵云远去,刘虞的眼神也渐渐变冷。
“天子蒙难,不思举兵西进勤王,却还在这冀州你争我抢。”
“真当我大汉的宗室没能人了吗?”
刘虞虽然行事柔和,但并非是愚笨的人。
虽然来劝自己称帝的一直都只有韩馥,但刘虞又岂会相信韩馥一个人就敢密谋这种大事?
这背后必然还有别的暗手。
而如今,袁绍忽然举兵魏郡要借机问罪韩馥,让刘虞看出了袁绍的野心。
但同样,刘虞也看出了公孙瓒的野心,因此驳斥了魏攸的提议。
两个有野心的聚在一起,将会滋生更大的祸害出来。
这一点,历经宦海的刘虞是很清楚的。
但魏攸的建言也没毛病,对付袁绍这种人,须得以武力震慑,才能让其按捺野心。
因此,刘虞才会让赵云去临淄城送信。
公孙瓒,刘虞靠不住。
但青州的刘备,刘虞有足够的理由相信。
即便不相信刘备,刘虞也相信在青州的卢植!
“大汉风雨飘零,野心之辈此起彼伏,老夫也不知道还能坐镇幽州多久。”
“刘玄德啊,你是不是汉室宗亲中的麒麟儿,当不当得起子干对你的期待,老夫拭目以待。”
“你可千万,别让老夫失望啊!”
看着青州的方向,刘虞的眼神变得深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