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其他州,青州在平定黄巾之乱后,就没有大的兵祸。
偶尔出现一些山贼土匪,各县都会出兵剿抚。
安定的环境,会刺激民生经济的恢复。
尤其是在去年青州迎来的大丰收后,冶铁、漆器、铸铜、纺织等手工业也开始恢复。
州牧府修建的海盐坊,也售卖给了有需求的盐商。
其中跟海盐坊息息相关的青州盐商护卫船队,也逐渐成型。
而这盐商护卫船队的前身,则是活跃在东莱郡的海贼管承。
管承在海外有栖息的小岛,麾下悍卒五千人,另有大小船只三百艘,是青州海面上最强的一股水贼势力了。
如今选择跟青州合作,护卫青州的盐商,打击海上的其他海贼,这双方也是颇为愉快。
毕竟。
这管承得了利,又不用担心打家劫舍的跟刘备起冲突。
出门求财,谁又会跟钱过不去呢?
太史慈去扬州之前,管承还未跟青州合作,此时颇为惊讶:“显谋,难道你将管承招降了?”
这青州地面,能跟水军媲美的水贼,就只有管承了。
郑平摇头:“不是招降,只是一些利益上的合作罢了。”
“青州的盐商会将制作好的海盐贩卖到其他地方,而管承则负责海路和水路上的护卫。”
太史慈面有惊讶:“没想到管承竟然会甘心当盐商的护卫。”
郑平笑道:“当盐商的护卫,比打家劫舍赚得更多、风险更小,管承又岂会有不甘心的道理?”
“子义可持我书信去东莱见管承,若能将那五十艘战船带回青州,可以赠送他们五艘战船当酬劳。”
太史慈吃了一惊:“可这吴郡的战船,比管承的船只更精良,这岂不是让管承的势力变得更加不可控?”
郑平轻轻摇着羽扇,目光灼灼:“即便养虎,那也得给虎一口肉吃,才能看家护院啊!”
“若这吴郡的战船不能吸引管承,管承又为何要替我们将那五十艘战船带回青州呢?”
太史慈还是有些担心:“若管承将这五十艘战船都扣下呢?”
郑平呵呵一笑:“那今后,这盐商的盐,就不走海路和水路了。管承不仁,我就不义,互相伤害,吃亏的可是管承。”
有战船,始终只能在海上和水面称雄。
但如果青州将兵马都聚集在沿海,管承长时间不能在青州地面得到补给,也不是一件好受的事。
管承能选择跟青州合作,当盐商的护卫队,就证明此人善于权衡利弊。
为了五十艘战船就放弃盐商护卫队的利益,然后跟青州结死仇,这对管承而言是十分不智的。
太史慈将信将疑,但还是持郑平的书信到东莱郡见管承。
“真要给我五艘战船当酬劳?”管承两眼发光。
吴郡的战船,比青州原有的船坞打造的船只要强太多了。
属于有市无价,想购买得找关系才行。
太史慈点头:“吴郡有扬州刺史刘繇的重兵封锁,只要能将这五十艘战船带回来,承诺给你的五艘战船不会少!”
管承大笑:“在海面上,谁能赢得了我管承?这桩生意,我管承接了!”
“最近有一批盐商的船要去扬州,我亲自率队护送,太史将军是跟我一起,还是另外委派个人去交接战船?”
五艘战船的酬劳,足够管承冒险了。
太史慈凛然道:“我亲自去吧。”
一来太史慈是负责和吴郡船商对接的,二来太史慈也想看看管承在水面上的指挥水平。
虽然管承现在是青州的盟友,但未来也可能会因为利益而出现冲突。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另一边。
公孙瓒终究还是念及跟刘备的过往情谊,放弃让刘虞待在涿城的初衷,将刘虞、鲜于辅、鲜于银、赵云、田丰等文武、以及忿忿辞官了的沮授,连带家眷数百人,一并交给了关羽等人护送至青州。
公孙瓒还跟刘陔做足了姿态,让刘虞好生在朱虚县养病。
由于有老弱妇幼,关羽等人每日只能行十到二十里,走三日还得歇一日,心情郁郁的刘虞,还要跑去海边看海。
以至于快一个月了,队伍才到渤海国。
关羽虽然很想早一些抵达临淄城,但也不敢过分催促。
在见到卢植一夜白头后,关羽对这些汉室老臣有了一些新的认知。
刘虞此时的心情,不会比昔日的卢植好多少。
受刘备之托保管传国玉玺,结果却因为自己的轻敌,中了袁绍和公孙瓒的算计。
不仅传国玉玺丢了,还让河间王刘陔成了新的天子。
一个国家,两个天子。
这是分裂!
而这一切,又是刘虞的失误造成的。
自责和悔恨,让刘虞心中郁郁难安。
“关将军,行军速度太慢了。”
“肃担心,袁绍可能会用诡计。”
鲁肃有些忧心。
由于陈登尚未来青州,先登营的军师一职就暂由弱冠之龄的鲁肃来担任。
对于这个弓马娴熟、能开硬弓、又为人豪气的“儒士”,关羽颇有欣赏之意。
关羽知道郑平让鲁肃来当先登营军师的用意,因此也时常会指点鲁肃行军布阵安营扎寨的实务技巧。
“子敬,你若能劝得住大司马,这行军速度自然能快起来。”关羽半眯着丹凤眼,但目光没有离开左手的《卢氏新书》。
鲁肃摇头:“肃若能劝,就不会来寻关将军了。”
关羽右手捋了捋美髯,道:“既然劝不住,那就只能兵来将敌、水来土堰了。”
“袁绍想用诡计,无非是假借公孙瓒之名来刺杀大司马,继而嫁祸给公孙瓒。”
“如此一来,袁绍就可以趁机除掉公孙瓒这个大将军,借机整合幽冀二州的士民兵马。”
“这拥立之功,就只有袁绍一人能享有了。”
就在此时。
关平披着小铠到来:“父亲,前方有一群流民,听闻大司马在此,想讨些吃食。”
鲁肃吃了一惊:“大司马呢?”
关平道:“大司马不顾阻拦,也向流民的位置去了。”
鲁肃惊呼道:“不好,这可能是敌人的诡计!”
关羽的丹凤眼豁然睁开。
而在前方。
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一个个面黄肌瘦。
刘虞不忍,让人去搬运些粮食分给流民。
而在流民群中,一双双凶戾的目光,悄然出现。
刘虞看着这群流民,不由感慨:“冀州富饶,竟然也有如此多的流民。国家动荡,老夫不能讨贼,何其哀也。”
而在旁侧。
田丰则是锐眼扫视流民,低声对赵云嘱咐道:“赵司马,当心流民中藏有刺客。”
赵云会意,不动声色的向刘虞走近了几步。
就在粮食搬运过来,准备给流民发放时,这群流民忽然如饿狼见了羊一般,开始哄抢粮食,生怕晚了就抢不到似的。
“诸位乡亲,不要乱,人人都有!”刘虞还没觉察到异样。
但人群中,已经有人掏出了利刃。
“奉袁公之命,击杀叛贼!”
刹那间。
十几个死士冲向了刘虞。
刀口泛着的绿光,一看就是浸了毒的。
这若是沾着了,基本上不死也残了。
“好胆!”
刘虞亲卫连忙挡在刘虞身前,田丰亦是拔出了佩剑。
但这群死士悍不畏死,面对数倍于己的刘虞亲卫,竟然也有三人冲杀到了刘虞跟前。
“死!”
三名死士冲向刘虞。
但还未碰到刘虞,就只见眼前一阵银光。
锋利的剑尖瞬间划破了三名死士的喉咙。
正是赵云出手。
赵云在三个死士的怀中,都搜出了一个“袁”字令牌。
“是袁绍的人?”赵云有些疑惑的将令牌交给田丰:“当刺客还故意留下表明身份的令牌,元皓先生,这会不会有诈?”
田丰仔细端详,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没有回答赵云的询问,而是看向刘虞:“大司马,我们得尽快赶回青州了。”
“刺客刺杀失败,肯定还有后招。”
刘虞的脸色变得铁青:“老夫都离开涿城了,竟然还要置老夫于死地吗?”
此时。
关羽、鲁肃和闻讯的沮授听到喊杀声也赶来了。
一见袁字令牌,众人的表情都有怪异。
尤其是鲁肃,一开始判断袁绍会冒充公孙瓒的人来刺杀刘虞然后嫁祸给公孙瓒。
结果这在场的证据,却指向了袁绍。
但,袁绍会蠢到刺杀的时候还自报家门、留下“袁”字令牌吗?
“好一个贼喊捉贼。”沮授冷哼:“袁绍贼子,就会玩这种小伎俩。”
沮授已经看清了袁绍的用意。
由于关羽带了先登营,这先登营又大部分都是洛阳战场上撤回来后、又在封丘城大战活下来的。
是精锐中的精锐。
袁绍若要派遣兵马来截杀刘虞,至少得让颜良文丑带上冀州数倍的精兵来。
但如此一来,不可能隐藏得了行踪,也会结仇刘备。
因此。
派遣兵马不如派遣死士刺客。
高呼“奉袁公之命,击杀叛贼!”、又留下“袁”字令牌,就是要让人断定这是一场嫁祸给袁绍的刺杀。
而嫁祸的人,公孙瓒最有嫌疑。
不论是否击杀刘虞,袁绍都可以利用这个理由去诛杀公孙瓒,夺走公孙瓒的一切权力。
“大司马,速回青州吧。”关羽半眯着丹凤眼,并未多计较这些死掉的刺客:“刺客不会只有一波,倘若他们改为行刺家眷,我等也难以照顾周全。”
刘虞欲言又止,同意了关羽的提议。
没了刘虞时不时的去观海散心,接下来的路程,就变得轻快多了。
到了乐陵。
张飞的锐士营也跟来接应。
“玄德的兵马,竟然如此精锐!”刘虞不由暗暗惊叹。
先登营的精锐,刘虞一路上都见过了。
没想到张飞也统了一支精锐兵马!
“或许,玄德能完成老夫的夙愿。”刘虞一边观察青州锐士,一边暗暗感慨。
抵达临淄城境内。
已经是八月了。
青州第二年的粮作物,茁壮的生长着,看得刘虞一阵阵惊叹。
而没来过青州的沮授,眼神亦是颇有钦佩。
“没想到,去年还需要各州赈济钱粮的青州,竟然开垦了如此多的良田。不可思议啊!”沮授惊叹。
看着田间劳作的乡民,一个个的哼着欢快的乐府小曲,刘虞连日来的苦闷也随着这青州的祥和而渐渐消散。
“玄德治理青州,堪称诸州楷模啊。”刘虞也是由衷而赞。
一旁的张飞听得高兴,凑近道:“大司马伱有所不知,大哥可是亲自下田跟着乡民们劳作的。”
刘虞微微吃惊:“玄德亲自下田?”
虽然,刘虞也在幽州施仁政,劝课农桑,但刘虞更多的是决策层面,只会听取文武的汇报而不会亲自去田间走访,更别说亲自下田劳作了。
张飞得意地道:“俺不会骗人!大司马若不信,随便问一个临淄城附近的乡民,都可以证实。”
刘虞想了想,于是让众人不要跟来,只带着赵云一人策马来到一处田间,下马询问:“老丈,你可知这青州牧视民如何?”
老农扫了一眼刘虞,轻笑道:“听口音,你是幽州来的吧?”
刘虞点头:“老夫的确是从幽州而来,想投奔这临淄城的一个贤侄。”
“那贤侄在信中说,这青州牧最是爱民,甚至还亲自下田,老夫感到颇为惊讶。”
老农笑道:“这不奇怪,外地人第一次来青州,都会惊讶。”
“老朽不跟你胡说,去年老朽不仅跟玄德公一起耕种、坐在同一田坎上、吃的是同样的粗粮饼,还有长安来的天使也一起吃过呢。”
老农将去年跟着刘备一起耕种,以及遇上天使刘艾的往事述说。
说到精彩处,还手舞足蹈起来。
而周围凑热闹的乡民也聚拢过来,在刘虞面前就是一阵夸赞刘备。
言语之中没有阿谀之色,反而个个语气都充斥自豪!
刘虞能看得出来这群乡民,并非是刘备提前安排的人。
这眼神中的崇敬、还有那流畅的叙说,若不是亲身经历过,是不可能如此自然的。
“玄德在青州的名望,令老夫自愧不如啊。”
“看来老夫,得好好跟玄德聊一聊了。”
(本章完)